东北行辕有个军官,他把捞到的钱拿去养小老婆了。据说养得还不少,总共一百零七个,如果加上他老婆,可以凑成一百单八将,二十几桌麻将了。然而他还不是满足,因为他老人家的终极目标是“八百罗汉”。这么称呼还算比较客气了,至少没算上“观音大士”和“如来佛主”。
小老婆一多就不大好管理了,为安排每天跟谁睡觉,他没少煞费苦心绞尽脑汁,愁得都不行不行了。后来手下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这等小事何必您劳亲自出马呢?以“姨”治“姨”不就行了?说白了,也这就是用姨太太来管理姨太太。于是在他特意安排下,所有小老婆统一参加了考试,成绩排在前三名的,被他保送到美国去读“工商管理硕士” 去了。等她们一毕业,那就是“八百罗汉”的总管家婆,代替他本人,在家庭内部行使新的“政府职能”。
这是对小老婆这个特殊职业的一种挑战,没文化没学历那肯定是不行的。不过许忠义知道了这件事后,他对李维恭说像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留的,因为他败坏了官员的形象。说白了,也就是败坏了贪官的形象,引起其他贪官妒忌了。
李维恭当即指示他:“该抓就抓,该杀就杀!出了事情我替你顶着!”
杀了他容易,可那些小老婆该怎么办?
“一个个都是年轻貌美风情万种,你还怕她们找不到新靠山?”李维恭这话说得很到位,自古以来,贪官和小老婆就是相辅相成的。只有在养育贪官的制度下,才能蓬勃发展出一大批受人尊崇的职业小老婆。“现在啊!你就别替那些女人操心了,好好管管你自家的后院吧!小菲的问题没解决,又多出个小丫头,她们俩都快成沈阳妇女界最受人关注的焦点了。只可惜我不是军事法庭,要不然定会判你个纳妾无罪。”
许忠义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所谓水涨船高,连带他身边的人,也都被人家看成是未来的新贵主子。
小丫头本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好学生,不高调也不低调,平平安安把高中读完就行。可自从成了许忠义的“座上宾”后,她的生活也发生了改变。想要默默无闻那已经不可能了,在同学和老师眼里,她成了阴森恐怖的代名词,就连市里的教育总长想要见她,也得毕恭毕敬守在门外,没有她“老人家”的“传唤”,那是绝对不敢越雷池一步的。
这种生活令小丫头很苦恼,她几乎都快疯了。本来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小丫头,这种太后般的日子,又岂能是她所享受的?
往常要好的同学,现在也渐渐疏远了她。事实上,也并非人家不想和她来往,而是“人爸、人妈”说了,咱这是小门小户,供不起您“统字辈”那尊大菩萨。
还有更让她不适应的。以往上课老师提问,女中的学生都要求双臂下垂两脚并拢,对老师的态度要极其恭敬。可现在呢?倒过来了。上课时,老师们再也不敢提问她,怕她万一回答不出丢了面子,那这代课老师还活不活了?如果实在要问,也可以,还没等小丫头站起身,老师先双臂下垂两脚并拢,把耳朵竖得就跟猫似的。
最可气的要数女中校长,也就是批评小丫头爬墙头的那位。自从得知小丫头当上“学运专员”后,干脆拎着大包小裹主动登门拜访了。一口一个“白先生”、“白专员”,弄得小丫头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校长!您这是……”
“老朽有眼不识泰山,以往得罪之处,请专员多多包涵。从今天起,女中全体同仁都会谨奉专员的教诲。”
“不不不!瞧您这话说的,不是要折杀我吗?我是您的学生,一辈子都是您的学生。”
“岂敢岂敢!要论对‘三民主义’精髓地领悟,我们还都是您的学生。往后还要仰仗专员不吝赐教。”
这都哪跟哪啊?小丫头简直要哭笑不得了。
“对了,有件事还想跟专员商量。经校董事会决定,为方便大家进出,我们准备在学校东墙另开一道门,您瞧瞧,这合适不?”掏出平面图纸递给小丫头,由于生怕她看不明白,校长还特意在施工处画了个圈。问题是这个圈的位置很有说道,也就是年前为了躲避许忠义,小丫头偷偷翻墙头的地方。
这是为方便大家进出吗?小丫头郁闷了。
“请您转告许科长,日后来学校就不用和别人挤正门了。在东门旁边,我们还为他专设了一座停车场……”
既然学校是你的,所以你怎么修别人也管不着。可问题是,修门的经费从哪里出?总不会找学生们摊派吧?
“专员高见,本来呢?我们打算增加点学杂费,想把某些失修的教室给补葺一下。可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不是?再苦再累不能苦了您和许科长!所以请专员放心,我们全体同仁哪怕勒紧裤腰带,也要先把这道门给您修上!”
为了修门,人家校长那可是煞费苦心,居然连破损的教室都不管不问了。这叫什么精神?那是把“为民众谋福利”都深入到个人了。如果连这个都听不明白,那小丫头也就不用再跟着国民党混。因此她果断地抓起电话,叫通了许忠义后,冷冰冰地说了句:“你给我过来!马上!”
小丫头的话就是圣旨,所以没过十分钟,许忠义就连呼带喘地现形了。他顾不得擦汗,低眉顺眼地站在小丫头面前,敬请她老人家做出下一步指示。
“我们学校要修教室,你能不能给弄点钱?”
“没问题,要法币还是美金?”
金融方面小丫头是外行,因此,她只能无奈地看看校长。
“许先生客气了,能修上就行……”校长也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可此时此刻,他一激动,连血压都快飙升了。
“这么办吧,该修咱还得修,除此之外呢,再建个新宿舍吧!对了,你们有没有篮球馆?”
“有座排球馆……”校长舔舔嘴唇,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风雨操场呢?”
“没有……”校长的声音都发颤了。
“行!过后呢,你等我的支票。这往后啊!您有什么事儿就跟白絮直接说,不用客气,我是能办的肯定给您办,不能办的,想办法也得给您办。”
校长拍拍胸口,暗道找小丫头真是找对人了。如果他打报告向上级申请拨款,那还指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呢!“许先生兴办教育,这可是大大的善举啊!前有张汉卿,后有您许先生。”
这都扯哪去了?
在许忠义看来,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叫问题了。你女中要能把小丫头给伺候好,那我扶持你一个“中国名校”的身份,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但他忽略个问题,女中就算不用他扶持,也已经是中国的名校了。因为她的创始人是张学良,她的第一任校董是张学良的原配夫人——于凤致女士。虽然后世她并不是沈阳最好的中学,但解放前她绝对是沈阳的“Number One”。
送走了校长后,小丫头虎着脸不搭理许忠义了。
“怎么啦?刚才还好好的,谁又惹着你啦?”他小心伺候着,生怕一个不小心,令太后气坏了身子。
“你怎么眼睛里全是钱?掉钱眼里去啦?”
“不是……要没钱,咱怎么打败国民党?”
“可你也不能张口闭口就是钱啊?人生除了钱,难道就没有其它事情可做了吗?唉!现在这社会呀,整天钱钱钱的,一个个都跟疯子似的,算是彻底没救了,谁听说过还有能治好的精神病?”
许忠义很聪明,他知道在这时候不能跟小丫头硬碰硬的。打仗要讲究个战术战略,讨女朋友欢心也同样如此。“我这么做的确是有点不妥,不过呢?我会改正的,以后还需要您多多批评指教。”
这句话小丫头爱听,凡是做过老师的人,身上都有这种喜欢教育人的情怀。“那好吧,以后你可要听我的,咱们活着不能只为了钱,还要有远大的抱负和理想。”
老许心说你简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离开了资金,你什么抱负能实现?共产主义也不能总过穷日子啊?
“我要吃糖葫芦!”“太后”发话了。
“行!没问题,可你得注意自己的牙。”连教工宿舍和风雨操场都能盖起,他许忠义还会在乎几串糖葫芦?不过这糖葫芦也得要钱,有心想让小丫头尝尝没钱买糖葫芦的滋味,可转念一想,他还是乖乖打消了这念头——得罪戴笠可以,得罪“太后”老佛爷……他许忠义还是没这个胆量。
“知道么?齐公子要来我们学校讲课。”嚼着糖葫芦,小丫头这嘴还不老实,她要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部跟许忠义共同分享。
“我知道,于大姐已经跟我说了,齐公子不放心‘三青’后备力量全交由我负责,所以他打算亲自操刀了。”
“那他……有你能白话么?”
“差不太多,不过他有个优势我比不了。这家伙的枪法好,可以没事领着你们去放枪。”
“哎对了?你也有枪啊?为什么不教我们开枪呢?知道么?你总讲书法,时间一长大家就会烦了。”
“文的我来,武的他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分工,早就内定了。”许忠义没好意思说自己的枪只是摆摆样子。当年在特训班时,他的射击考试就是一段佳话,不瞄准还好些,只要一瞄,那子弹就肯定打不到靶子上。所以为了照顾自己的形象,这等糗人的事情还是不要跟小丫头说了,免得日后她再教训自己时,又有了讽刺打击的好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