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哦!同学们都不理我了,我感觉自己好孤单。还是在部队好,大家…...”
“这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都这样,必须要忍受身边人的误解。还有啊!你赶紧把‘部队’两个字忘了!不然睡觉的时候,你很容易说错梦话。”
“唉!搞地工真是烦,不许这个,不许那个,还要整天囔囔鼻子,我都快精神分裂了。”小丫头叫了委屈,但许忠义比她还要委屈。
本溪地区某后勤部门,管他要牛奶要弹药。按理说,这本来就是他的工作,用不着去和小丫头发牢骚。可问题是,这需求的顺序倒过来了,人家是先要牛奶后要弹药。结果牛奶运过去后,国民党军突然发动了进攻,凡是涉及到军事用途的战略物资,一律都不准通行了。
“不只是你,我的精神也要分裂了。你说说,咱们的工作容易吗?某些同志怎就不知道配合呢?”当着小丫头的面,许忠义也没隐瞒自己的情绪,“现在弹药过不去,他们也跟着急了,没有弹药,眼看到手的盘尼西林就抢不回来。唉!你说他们早干嘛来着?照这样下去,这场仗还能打赢吗?”
“那老杨怎么说?”
“他把问题向东北局汇报了,要牛奶的同志挨了批评。可批评管用么?能从灵魂深处让他认识到错误,改正错误么?唉!从这件事上,我发现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们得到了政权,那么有些同志在不受约束的情况下,会不会和国民党一样,这需求也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呢?要知道,贪欲是腐败的根源,一旦腐败不受约束蔓延开来,形成了正常的社会现象……呵呵!你看看现在的国民党,就知道他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了。”
中国历代的权力更迭,其原因只有两个字——腐败。特权必然会造成极度地腐败,这是任何一个封建王朝都不可避免的宿命。
“我跟老杨说过,往后凡是与军事无关的东西,都不要来找我。我们在国民党这腐败的泥潭里,更要注意自身别让腐败给侵蚀了。无数先烈用鲜血换来的江山,绝不能让几个臭鱼烂虾给葬送掉。”说这话时,许忠义明显有些信心不足。那些臭鱼烂虾才不管你是谁的江山,他们只顾自己享受,只顾自家妻儿老少能够活得开心。至于谁牺牲谁奉献,呵呵!那关他什么事儿?死去呗?为别人送命的人,不是笨蛋还能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越跟你相处,我就越觉得心里不踏实,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也要腐败了?”小丫头一边啃着羊腿,一边若有所思。她现在被许忠义给潜移默化得都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做人高高在上,吃饭也得是山珍海味。以往在部队,小丫头吃饭是窝头就咸菜,不管怎么吃都很开心。可现在呢?她连碰都不碰了,一见那东西就反胃,一反胃就没了食欲。不用大鱼大肉治疗,这“病”是彻底不能好了。
本来是心疼小丫头,希望她过得好穿得暖,可没想到,这种希望还引起副作用了?许忠义苦笑连连,除了苦笑,他也找不出更贴切的表情了。
腐败就是把锋利的双刃剑,斩向对手的同时,一不留意也会重创自己。如果是个小伤口还好说,简单处置一下,没多久它就能愈合了。可万一割破了大动脉,再也止不住血了呢?
“明天,我要去本溪办点事情,你在家好好待着,如果齐公子找你,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么?”
“装傻……”小丫头回答得不情不愿。
“对!不管他问你什么,要么说你不知道,要么就往我身上推。如果遇到紧急情况,除非迫不得已,你千万不能私自联系老杨。”
“嗯!”小丫头委委屈屈答应了,攥住许忠义的手后,她那眼泪是止不住地往下掉,“我舍不得你走……”
“哎哎哎!你别哭啊?你这一哭,那我还走得了吗?”
“我不让你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这个……回头我跟顾雨菲说一声,叫她一个人去吧!”
“啊?还有顾雨菲?”听罢许忠义的话,小丫头立刻就不哭了。挤挤悬在睫毛上的眼泪,她冲许忠义不停地眨动着眼睛。
“是啊!她去本溪考查基层组织的通讯组建。这不,上峰指令让我陪着。”
“那你去能干什么?”
“如果遇到设施更换的问题,那还得是由我出面,因为这是我们总务的管辖范畴。”这一次,许忠义说了假话。但他认为那是善意的谎言。什么叫由他出面?更换几个组件至于他这科长亲自跑一趟么?
“她……她对你也是真心的……”聪明伶俐的小丫头,突然变得有点口吃了。出完这句话后,她还不安地偷瞥着许忠义。好像要从他的表情变化中,找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话。跟顾雨菲交往,我是‘干床’、‘湿床’都不睡。”
“呸!流氓……”
“呵呵!”
小丫头很欣慰,她充分相信许忠义的承诺,尤其是听说许忠义夜读《春秋》的事迹后,对情郎所说的每句话,那就更加死心塌地相信了。
男人做到许忠义这份上也真不容易,天天和美女独自相处,还能一字不漏地把书给背下来。这叫什么?这叫儿女情短,英雄气长,真正地坐怀不乱。换做其他男人你行么?
“回头啊,你陪我去趟书店。”许忠义毕恭毕敬给她端上餐后甜点,“《春秋》啊!咱不能再看了,这回得换一换,要全套的‘四书五经’。有可能的话,嗯!再加上一套《资治通鉴》吧!”
这是真要做学问了,恐怕连顾雨菲都想不到,她追许忠义,居然还能追出个国学大师?所以说,日后要提沈阳最有学问的人,到顾雨菲家楼下找,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这下顾雨菲该死心了吧?”小丫头一阵窃笑,“跟我抢男人,哼哼哼……”
沈阳到本溪,大约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当时的本溪,最有名的地方还不是日后那个天然水洞,而是位于小城旁边的本溪湖。
几天前,国军把这座城市给“光复”了,现在明眼人都能看出,杜聿明下一个进攻目标,肯定就是长春的门户——四平。“沙岭子”一战,民主联军不再重复“秀水河子战斗”的辉煌,他们是打一路退一路,想要坚守的辽阳、本溪、丹东,基本是守一个丢一个,最后又被人家给撵到山沟里去了。用当地老百姓的话说,那就是“八路不行了,被人家给打屁了”。
还有人就着眼前形式做出过大胆地调侃。他们说国共要能合作,以后的政权分工最好是这样:国民党负责城里,共产党负责郊区,因为钻山沟子这是共产党的强项,再憋屈的土老帽,他也能给你扇乎成滚地雷的英雄。
可中华民国这块土壤,它根本就培育不出来民主,勉强种出来,那也是畸形的。所以既然谈不拢,那该怎么办?开打吧?关内还在像模像样地谈判,可关外呢?早就炮火连天了。但这次开打和以往有些不同,自从有了许忠义这根线,四平许多共军部队不再为弹药发愁了,要不毛泽东怎么敢说“化四平为马德里”呢?没有这底气,他能放手和对方打攻坚战么?
国军先头部队进驻本溪后,立刻进行了拉网式排查,最后在本溪钢铁公司,破获了一个共党的地下组织。这个小组之所以能够暴露,说白了,还是跟牛奶有关。自从关内老八路进城后,原来的抗联地下组织终于是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他们每天不用再提心吊胆,总算可以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了。于是在接收了日伪政权后,这些人便以“无产阶级领导者”的身份,出现在广大劳动人民的面前。
既然是领导者,那待遇和普通市民就肯定是有区别的。关内来的老八路,一般都是和工人一起吃饭,一起劳动,而这些抗联出身的,由于没经过延安整风,所以他们奉行的还是共产国际那一套。也就是说,老毛子每天该怎么生活,他们就怎么过。时间一长,某些看不过眼的群众,就在背后叫他们“二毛子”。
“二毛子”不喝小米粥,他们只喜欢牛奶面包。“列宁在一九一八”那部电影是咋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因此,他们就用每天早晨的面包牛奶,来表达自己对这位革命导师地无比崇拜。当然了,说他们天天啃面包也有点不公平,偶尔还能煎个荷包蛋,就点锦州小菜什么。
这些人鹤立鸡群的做法,引起相当一部分群众地强烈不满。本来嘛!饱受日伪压迫的劳动人民,现在连饭还都吃不饱,结果你天天牛奶面包,还处处对工人们指手画脚,时间一长,这搁谁心里能舒服啊?你们不是说要为劳苦大众谋解放吗?就这么解放我们?那还不如原来的日本监工呢!日本人你只要对他低三下四,没准他还能送你点大米饭团。可你们给过我们什么?就知道要这要那!
结果国民党一进城,这些人就被意外地举报了。老八路出身的干部都平安无事,熬过那艰苦卓绝十四年的,却反倒就此遭殃了。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说明党员一旦脱离群众,他的下场就是极其可悲的。
本溪方面把这个案子上报给督察处,按照李维恭的意见,应该是由齐公子来主抓审讯工作。可人家齐公子说了,既然人都逮着了,那你还让我去干什么?他的活儿是针对那些还没暴露的共产党,对付这些已经暴露的,应该是由情报处那帮大爷们亲自负责啊?
事实上,陈明倒是很想跑趟本溪。一则散散心,二来还能洗洗温泉。可于秀凝就是不答应。她的理由有两点:对于陈明来讲,“散散心”就是玩两把,至于洗温泉嘛……谁知道是不是“泡女人”的代名词?虽然本溪女人的说话声音有点垮,可那不妨碍她们长得漂亮啊?东北最出美女的几个地方,这本溪就占了一号,尤其是它周边的那几座县城。为啥?因为那里山清水秀地杰人灵啊?
所以本溪对于有过前科的陈明来说,就三个字:去不得!
既然陈明去不得,那剩下的人选就只能是顾雨菲或者许忠义了,但依照李维恭的意思,最好是他们俩一块去。再说了,谁叫人家许忠义是督察处公认的好男人?由他陪着顾雨菲,也不用担心会弄出什么绯闻来。
顾雨菲也巴不得用许忠义替换掉陈明,因为只有这样,工作起来才能舒心嘛!她的任务是负责记录供词,这个相对比较简单些。最难的是许忠义那边,他不但要审讯疑犯,而且还得顺藤摸瓜,查出共党使用的美国大功率电台,其购货的真正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