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和钟悠浅分手?不是为小颜吧?”良久的沉默后,沐鳛理狐疑地打量着尉响,不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变化。
“怎么可能。”尉响似是自嘲地一笑,晃晃手中喝了一半的第五罐酒,“之前不是跟你讲过,钟悠浅身边有几个超三八的女人么。”
沐鳛理倒吸一口冷气,尉响原来跟他讲过,有几次和钟悠浅闹分手,都是因为钟悠浅最要好的两个朋友,乱编一些关于尉响的“绯闻”,然后又怂恿钟悠浅,放学的时候跑去找尉响“兴师问罪”。有个叫梁什么的女生很会骂人,也骂得很“煽情”,很“文明”,总之就是不带脏字,又可以令钟悠浅在旁边听得分外委屈地掉泪。还有一个叫林什么的,总会附和那个姓梁的的话,而且心里一不爽就直接动手动脚了。通常尉响都不怎么讲话,任这两个女人闹腾。他有不打女生的原则,所以姓林的动手他也是按捺着脾气。那两个人却似乎认定了他这是默认,最终闹得风风火火,甚至弄得钟悠浅不顾尉响之前说过的“不要轻易怀疑对方”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尉响,对他“失望”。
尉响只跟沐鳛理细讲过一次最过分的。有天尉响收到初二一个学妹托人送来的情书,上面说即使要拒绝也请尉响亲自把情书送还回她的班级,尉响很无奈地抽了个课间送回去,回来的路上碰到初二时带他们班的老师,聊了两句,结果就迟到了。这事到了姓梁的和姓林的说给钟悠浅听时就变成了,姚兀颜给他写信,他送去回信后碰上姚兀颜他们班的班主任,被追问了几句。原本犹豫不决的钟悠浅最终被她们说动,放学后叫尉响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等她做完清洁过去找他。后来尉响站在超市里买东西,先是听见姓梁的在门外喊他,他回过头她就冲上前来指责他,尉响皱眉问又怎么了,她就噼哩啪啦说了一萝筐,无非是说他很对不起钟悠浅一往情深什么的。尉响也不想说什么,他知道跟这几个女人解释只会把事情越描越黑,只说了一句,“我没有。”
听到这句话姓林的也冲上来了,先是推了他一把,“你没有?那你说你课间干嘛跑初二去?”尉响说别人要他亲自还情书,那两人立即像揪住他小辫子一样又吵得停不下来了。他没再说话,抬眼望钟悠浅。钟悠浅还是一如既往,抿着嘴,噙着泪。他就冷冷地看着她,表情里也透出失望。
那两人说完了,见尉响还是没反应,姓林的愤恨地踢了他一脚,和姓梁的一道,扭头就走,跟钟悠浅抱怨了什么,还拽了她一下。见钟悠浅不动,两人就先走了。尉响就一直盯着钟悠浅,眼神深邃得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钟悠浅则是一脸委屈地回望他。最后,他嘲弄地一笑,“她们玩够了,你呢?”钟悠浅显然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惊了一下,然后很生气地咬住唇,转身决然而去,走向催着她的两个女生。
“原来还没玩够。”尉响重复了这句当时他在超市门口望着钟悠浅的背影自言自语的一句话,又接着道,“不过就算她们没玩够,我也觉得受够了。”
又想到尉响上次说到这事时的情景,沐鳛理不禁一个寒战,尉响早前没谈恋爱时就跟他讲过,他最讨厌别人推他踢他,尤其是女人。还有一点,他最讨厌的感觉,就是一个女人在他面前决绝地转身离去。而这些女人居然一次性犯了所有条目,尉响没有动手按理说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估计也是看在钟悠浅的份上。
“还有,他们总是拿‘她’大做文章,很烦。”尉响仰头把剩下的半罐酒也喝了。
“你不都跟她们扯了个幌子说小颜是你表妹么?”沐鳛理也终于把他手上的第一罐酒的最后一口给喝了下去。尉响干脆地拿起最后两罐一一打开,一罐塞给沐鳛理,另一罐往自己嘴里倒。
“对啊。”他喝了一口就放下酒,“可她们那么三八,哪瞒得住。问来问去,问到那些我们以前的小学同学,不也就知道了。”
“尉响,你给我出来!我叫了多少遍了,我跟你爸一直在等你出来吃午饭呢!你关自己就算了,把鳛理也拉进去干嘛……”尉妈妈又敲门了,尉响回头喊,“我都说了不吃了,你们先吃,别管我!”尉妈妈明显气急败坏了,“你这臭小子,你不吃就不吃,我懒得管你,那人家鳛理总要吃饭吧。”
“他也不吃!”尉响仍是回喊,这一喊,也就扼杀了沐鳛理午饭的希望,但他也不敢出声,只能摆出一副“我想吃……”的表情,哭丧着脸。
“别这种表情,有酒喝就不错了。”尉响又喝了一口,“估计我老妈再无计可施就要打电话给她了。”说罢外面真的再没了动静,约摸十秒后尉响拿起他房里的分机电话,果然传来姚兀颜的手机彩铃,“在爱情字典里找不到永远,我们越走越远,两个世界……”是他们几个都很喜欢的孙燕姿的纯净嗓音,接着,他很快就听到了尉妈妈和姚兀颜的对话,细想一下似乎很久没有听到姚兀颜的声音了。尉妈妈挂掉电话之后,尉响听到了一阵忙音,挂下话筒然后再次提起来,熟练地拨下姚兀颜的号码,很快就应了,“干妈,我已经在的士上了,你别着急啊……我马上来……”
“喂,是我。”尉响打断她。
“哎,你到底怎么……”姚兀颜正是满腹疑问,却又被尉响打断。
“等会回来了在院子门口那个超市买箱啤酒,直接搬到你家去。”这时旁边的沐鳛理已经能确定尉响不是醉了就是疯了。尉响不容姚兀颜拒绝地挂断了电话,全然不理会她在电话那头喊着“哇靠,你要我怎么搬得回去啊?买什么酒啊,你无聊是吧?”姚兀颜对尉响经常性的不容人拒绝的说话口吻着实不爽,但也说不上为什么,她到最后总是很听话地妥协了。这次也没有任何悬念。办法层出不穷的姚兀颜在服务员异样的眼光下挑了一箱9°P的啤酒,再买了一个拖行李的架子,把一箱酒用上面的粗皮筋固定在上面,趾高气扬地往她家的方向走去。其实也不能说是趾高气扬,是因为她心里实在很虚,只能故作自在了。
这时的尉响,挂了电话,扯上“衣冠不整”的沐鳛理,冲出门去。尉妈妈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端着盘子愣神。她虽然料定尉响一定会出来,但想必也是等小颜来了之后。没想到会是这么雷厉风行,拽着沐鳛理就跑了,连鞋都不换。还是沐鳛理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喊了句,“阿姨,我们去小颜家……了。”然后“哐”地一声,门就被关上了。
尉妈妈转头看向丈夫,尉威正左手拿着报纸,右手持着筷子,头也不抬,眼光没有离开报纸,“别管他,小孩子嘛,初中毕业也该放松放松了,这个暑假让他们玩去。”说罢抬眼并用筷子敲敲桌上的空碗,“快把菜端过来啊,还愣什么?”尉妈妈叹了口气,走过去放下菜盘,又折身回厨房去拿其他菜。
姚兀颜走到自家楼下,看到斜倚在墙上的尉响,以及四处张望的沐鳛理时,才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没办法把这箱酒搬到五楼。走近尉响,正欲开口却已闻到酒味。姚兀颜皱著眉,“你都喝了不少了吧?干嘛还要我买?”
“六罐。”沐鳛理扁着嘴,一个卫生眼,“我也被迫喝了两罐。”
“呵,你还没醉?”姚兀颜放开手中我的行李架握柄,抱臂,很鄙视地冲尉响挑眉,“挺能喝嘛。”沐鳛理也还很清醒的,毕竟他实际上只喝了一罐多而已,所以他马上判断出来了姚兀颜这是趁尉响“可能”不清醒,把平时受的气都还回去。当然这种行为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因为尉响醉没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嘁,站得稳,走得稳,脑袋运转自如,吐字清晰。你找得出来什么喝高了的迹象么?”尉响站直了身子。他的个子已经冲过了沐鳛理,先到了一米七七。姚兀颜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踢了啤酒箱一脚,“你行~你自己拿上去,我上去开门。”她一把推开挡住自己前面的路的尉响,“以后别拿你的身高威胁我。你看小鳛子多好,以前比你高不知多少,也没见他像你这么招摇过。”说完这句话,她已经跑到了二楼。沐鳛理回身去帮尉响,却被瞪了一眼,知趣地收手先上楼去。尉响轻松地抱起箱子加行李架,跟着上了楼去。
“咚咚咚”的踏楼声后,“哐哐”的两声开门声也说明了姚兀颜此刻大不好的心情,沐鳛理瞥了一眼身后沉着眼抱着箱子的尉响,暗咽唾沫,只想赶紧闪人。闭了闭眼暗自祈祷,“老天啊,让我从这里消失吧……”不过祈祷终究是祈祷,他最后别无选择地进了姚家大门。
“换鞋!”姚兀颜喝住正准备肆无忌惮越过门口小地毯直接穿着在外面踩过不知道多少脏东西的自家拖鞋踏进客厅的尉响,指了指沐鳛理,“小鳛子都知道到鞋柜拿双拖鞋换,怎么你这位‘一点都没醉’的尉同学连换鞋都忘了?你以为清洁是那么好做的啊?”明摆的又是挑衅。尉响睨了她一眼,放下箱子随意换了双勉强穿得下的塑料拖鞋,一只手提起箱子径直走到客厅与阳台隔的落地窗前,席地而坐,拿腰间的钥匙划开封箱的胶带,抓了一罐酒,拉掉拉环又无声地灌起来。喝了两口,猛地拉开半敞的落地窗,窗外是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北风失去控制一般灌入屋里。尉响丢在地上的拉环,翻了几个跟头粘上一旁的废弃胶带,被一口气吹得老远。姚兀颜额前的浏海也是整个翻上了天,这时她和沐鳛理才回过神,只是沐鳛理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姚兀颜却忍无可忍,难道就由他继续“撒野”下去?
“喂,你够了吧?”见尉响头都不回,她便决定直戳她痛处了,“不就是失恋么?”
尉响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倒是沐鳛理惊得一颤,忙拽了拽她,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喝酒。”尉响头也没回,盯着酒罐,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他心里很明白,一定又是姚兀颜身边那些消息灵通的八卦女人“通风报信”了,便也不想多问什么。或许是酒精开始起了作用,脑中的细胞有点紊乱的迹象了。过往那些被他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也放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面轮流穿梭,头有点胀痛。甩了甩头想把脑中的画面统统甩掉,睁眼姚兀颜和沐鳛理就已经坐到身旁。两人的身影与脑中浮现的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家伙重叠到一起,尉响皱眉摇摇头,心中仿佛打翻了五味瓶。
姚兀颜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把箱子从他身边拖过来,拿了两罐酒,递给面露难色的沐鳛理,随即又十分不满于他的表情,低声嗔道,“是不是兄弟?”沐鳛理一怔,立马点头,望着手中的酒,表情痛苦得像生吞了个鸡蛋。心里暗暗嘀咕,“夫唱妇随就是这么来的啊~”
扯开拉环,姚兀颜把自己手里的酒罐凑到尉响拿着酒罐的前,“咣”地碰了一下,扬了扬头,“今天我们就陪你‘借酒浇愁’了,好兄弟啊~”撇了一眼一旁垂头丧气的沐鳛理,他马上顿悟,也把酒打开凑到这边,“兄弟,兄弟……”尉响见状浅笑,头又转向落地窗外。
然后是许久的静谧。并不是三人没有说话。而是他们的心,一直沉默着。嚷嚷着,“酒难喝死了。”的沐鳛理,最后却在不知不觉中灌下了他有史以来最高的喝酒纪录。他喃喃着“洋洋”,迷乱的眼神久久不肯离开左手小指上的尾戒,最终拂开地上自己喝完的七个空罐,转身扑到尉响肩上,只剩沉重的呼吸声,及喷到尉响脸上浓重的酒气。
“鳛理?”尉响皱起眉,轻推了沐鳛理一把,沐鳛理顽固如强力胶,仍紧贴在他肩头。
“别推啦,一看就知道醉得不省人事。”姚兀颜冲着醉倒的沐鳛理丢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哪次见过他喝这么多的?还好酒品不差,不吐不哭也不发酒疯。”她曲起膝盖,手肘撑上去,支住下巴。
“都几点了,还是这么热。”窗外阳台上的阳光早已变成皎洁的月光,微微潮热的北风也停下了不知多久。尉响站起身,扶好沐鳛理没让他直接倒在地上,然后扭过头对姚兀颜道,“喂,过来帮忙啊。”
“嘿,你也站不稳了吧?”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最后还稳稳当当不受丝毫酒精的影响的也就只有姚兀颜了,她闻言就很灵活地站起来,慢悠悠地过去帮尉响扶住沐鳛理的另外半边身子。跟着尉响的动作方向就发现他打算把沐鳛理扔到她的房间去,姚兀颜赶紧刹车,“喂,让他睡我床上?不送回去?那我怎么办啊?”
“送回去?你IQ又转负啦?”尉响腾出一只手来用食指轻敲了一下姚兀颜的脑袋,“你不怕他那律师老爸把咱俩一起告上法庭说我们诱骗未成年人喝酒?”
“什么呀,诱骗他喝酒?那把他留在这不就成了诱拐了嘛?”姚兀颜腾不开手,只有回以一瞪。
“我马上就打电话跟他爸说咯,请一晚上假。”尉响说完又把沐鳛理往姚兀颜房间的方向拽,姚兀颜无奈至及地跟着帮忙。
“热死了。”把沐鳛理往姚兀颜软软的席梦思床上一扔,尉响扯开衬衫最上端的两个扣子,又扯了扯领口透气,转身出去给沐家打电话。沐大律师是个略微死版的人,但每每碰上尉响就威风尽扫了。先不说“好学生”这是块无敌金字招牌,每次尉响打电话去都会公式化地无纰漏地交代完事情,客气又毫无迟疑的语气,最终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沐父无法拒绝。
姚兀颜给沐鳛理搭好被单,龇牙咧嘴地冲着他的后脑勺说,“死小鳛子,以为那是水吧?喝那么多,要是敢给我尿床试试看!”再到床头柜上拿起空调遥控,按下开关。她房间里的空调制冷速度不错,虽然没有客厅那台柜式机制冷范围广,不过幸而她房间比客厅小多了,刚刚好够用。
“哇,凉快!”捧着几近空了的纸箱,一进来尉响就感觉到了十六度的最低温,放下箱子就走到空调前去吹,冷气的白雾碰撞到他身上,汗也渐渐被吹干。
“洋洋……”沐鳛理突然梦呓,翻了身,被单滑落下来。姚兀颜俯身去把被单给他盖好,尉响回头看着表情有点难过的沐鳛理,牵了牵嘴角,“傻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傻。”姚兀颜缩回手,看了看尉响,然后垂眼,只觉得这句话的语气有点熟。随即尉响又开口道,“你也是,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傻啊。”他淡淡一笑,坐到空调旁边的窗台上,手里又是一罐酒,眼光像方才在客厅里一样投向窗外,“这里也一样,一点没变。”窗外,是他家所在的那幢楼,看得见他灰暗着的房间。
“什么什么什么啊?”姚兀颜有点莫名其妙了,突然,直觉告诉她,似乎他知道郗稷初的事了?事实也正是如此的。
“你知道郗稷初么?小鳛子说的?”脱口而出的问题,很是唐突。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有点发挥作用了,姚兀颜没意识到问出这个问题非常不打自招。
“我可比你们俩认识他认识得都要早。”
“啊?什么时候……”姚兀颜实在在脑海中搜索不出来他会和郗稷初有什么交集。
“道馆。”尉响嘴角尽是得意的笑,“那时我说,如果他在我手下败了三场,就别再来我们道馆学了。谁叫他刚来的时候实在太嚣张,对教练很是不尊敬。后来三场他都没赢过我,就被扫地出门了。再后来我们就认识了,经常周末一起打篮球,都是去年我初二升初三补课的时候,你们俩那时放假在家,不在学校。”
“……”姚兀颜仍觉得不可思议,世界真是太小了。
“傻瓜。”尉响的笑像是苦笑,随后垂下了眼帘,“你知道么?他爱杜由心爱了四年,心里从来就只有那一个女人。”
“……知道。”倔强地撇嘴,尉响看到姚兀颜这个样子,不禁失笑。
“何必呢……”
“你以为我是想得到什么吗?我只希望他能和杜由心幸福地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咣”地一声,尉响重重地放下空罐,也中断了姚兀颜窜起的小小怒火。她怔怔地,看着尉响从窗台上下来,蹲下身到纸箱里又掏出一罐酒,“你四岁的时候,家里养的一对鹦鹉被你不小心放跑的事,还记得么?”
“啊?”姚兀颜觉得今天自己被尉响这样弄得一惊一乍,整得就像个标准的呆头鹅。这下甚至只能发出单音节了。
“你刚才那那说话的样子,真是像极了那个时候。”说罢尉响的嘴角不经意被牵起。这时他已很迅速地坐回了窗台。
姚兀颜此刻更是觉得自己像傻瓜了,因为自己似乎彻头彻尾被太过“沉稳”的尉响摆了一道。以往每次提到小时候的事,尉响不是避而不谈,就是一句“那么早的事谁还记得啊。”然后不理睬另外两个侃到兴头上结果被他猛浇冷水的两人。现在他主动提起小时候的事,倒还反问她“还记得么?”姚兀颜只有上前海扁他的冲动,虽然自知当然是打不过,但想象总是美好的。
而姚兀颜也确实“冲上去”了,不过只是坐上飘窗,然后横过来坐着,顺道踹了踹占去过多位置的尉响,抢夺到部分“领土”。她身子侧向外面的方向,遥望着当年她放走两只鹦鹉的花坛,那时那里还没有做成花坛,只是一块很普通的土地,长满杂草,有两颗年代久远的大树,彼此相距不过五、六米。两树间常年拴着一根细绳,附近的几户没有阳台的人家就以这为晾衣绳,晾晒衣物。后来在姚兀颜跟随父母搬走的几年间,两棵树被伐掉,那块地方也改造成了小花坛。有的仅仅是回忆,依旧停留在那里。
在那里,五岁的尉响气喘吁吁地找到一个人拿着鸟笼躲起来哭的姚兀颜。把大人们急得团团转却不得以找到的她,手中的鸟笼里只有一个孤影单只的绿色鹦鹉,原本热闹的小笼子显得分外冷清。
那时的姚兀颜很伤心,最后却决定放走了绿色的鹦鹉,让它追随先前不小心被姚兀颜放走的橙色鹦鹉。小小的姚兀颜以为这样它们就会幸福。她对拦住她的尉响说,“响响,让小绿走吧,它找到小橙才会幸福,它们幸福小颜就开心。”是与十几年后的这一天,如出一辙的表情。
然而现在的尉响,对此会有的反应却是,“别傻了。跟放走那只鹦鹉的时候表情一模一样,让人看着真是不爽。”
“……”姚兀颜的脑中乱作一团,不知道是该先问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喜欢郗稷初的事,还是问他究竟为什么要忽悠她和沐鳛理说自己早已不记得以前的事。首先觉得很纠结,然后第一次觉得没有沐鳛理在,她会感觉和尉响在一起很尴尬。不过她还是在最快的时间作出了反应。
“如果你这是在嘲笑我的话,随你笑吧。”她撇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窗外,好似远处那些花花草草跟她有仇一般。
尉响却很突然地伸过手拂起她略显厚重的浏海,“如果我是要嘲笑你,完全随时都可以。不知这是谁小时候犯傻……”他知道那浏海是为了遮掩小时候姚兀颜跟他和沐鳛理还有一些兄弟翻院墙时,不小心摔下来磕破头留下的一道小伤疤。当然清楚知道那伤疤在的地方,一如他从当初蔓延到现在的揪心。
姚兀颜正欲拍下他的手,他灵巧地躲过,随即滚烫的指腹准确地抚上那道已经浅淡的旧疤,他说,“可说是嘲笑,却怎样都笑不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