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徐霞客死亡游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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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卧牛寨(2)

引路

这个死人是个中年男子,两只眼睛大睁,望着上方,似乎要穿透屋顶。这人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旅游鞋,泥迹斑斑,似乎是走了很远的山路,来到木屋之中,想在这里歇息一会儿,却再也没有醒来。这个人看上去死了很久了,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尸臭。

秦曼娟第一个忍不住,捂住嘴巴,跑了出去,我、南派七爷和哑仆随即也跑了出去,司徒衡在屋里待了一会儿才走出来。看来司徒衡长时间待在陵墓里,对于这尸臭味应该说是司空见惯,不,是司空闻惯。

被这一吓,我身上的疲惫顿时无影无踪。我建议道:“我看咱们还是坚持一下,翻过这座山,到了司徒大哥的寨子里再休息吧。”七爷和司徒衡都点点头。

我把秦曼娟身上的行李都放在自己身上。秦曼娟也不推辞,只是无限柔情地望着我。我被这秦曼娟的眼神一鼓励,更来了劲头,跟在司徒衡后面,大步向山上走去。

一个小时之后,我们终于来到山顶。

司徒衡向山脚下指了指,道:“看,那就是卧牛寨。”我们顺着司徒衡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山脚下,一片雾气之中伫立着一片竹楼。那片竹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远远望去,真像一头俯卧在地上的黄牛。

走到山脚,已经是黄昏时分。穿过一片竹林,后面就是卧牛寨了。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我们几个人都加快脚步,向前赶去。

我们走在竹林之中,眼前一片浅绿。黄昏的微风轻轻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人心旷神怡。我和秦曼娟正沉醉在无尽的美景之中,忽听七爷大声喝道:“是谁?”众人停下脚步,向七爷盯着的方向望了过去。

见没有人回答,七爷又喝道:“谁在那里?再不出来可莫怪我不客气了。”七爷右手一甩,一条银链激射而出。只听哗啦哗啦数声,我们面前的十来根竹子应声而倒。七爷手中的银链杀伤力之大,我虽然不是刚知道,此时再见,还是在心中暗暗惊叹。

不多时,竹林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有话好商量。我这就出来。”只听竹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走了出来。这汉子虽然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但是满脸皱纹,感觉非常不协调。汉子右手握着一把一尺来长的砍刀,看到我们恶狠狠地望着他,急忙将砍刀收到背后,脸上堆笑道:“几位大哥,这是去哪里?”

七爷将银链慢慢收了起来,道:“我们去卧牛寨。”

汉子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卧牛寨,卧牛寨。”他抬头看了看我们几个人,鼓足勇气道:“我看你们几位还是不要去了。”

我皱了皱眉,心中奇怪:这汉子一听到我们提起卧牛寨,眼中似乎有几分恐惧,难道卧牛寨有什么古怪?我又想起昨天晚上,我们提到卧牛寨时,那个房东苏大哥也是一副古怪的神情。这卧牛寨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七爷似乎也是心中疑惑,向那汉子道:“这卧牛寨难道不能去?”

汉子摇了摇头,低低道:“不是不能去……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七爷沉声道:“我们去那里探亲,去看望我们一个朋友的爷爷。”

那汉子一听到探亲两个字,脸上肌肉一阵抽搐,然后又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们一番,眼神中满是恐惧,低声道:“那卧牛寨都荒废了几十年了,里面的人早就死光了,你们去那里探亲?”

听到这句话,我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鬼寨

卧牛寨竟然已经荒废了几十年,而且里面的人早就死光了?

我、秦曼娟、南派七爷和哑仆都转过头,向司徒衡望去。现在,只有司徒衡可以解释这汉子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是,当我们转过头去,我们都是一阵愕然——司徒衡竟然不见了!

司徒衡什么时候走的?我和秦曼娟不知道还有情可原,南派七爷和哑仆都是身怀武功之人,竟然没有发觉,真是太奇怪了。难道司徒衡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良久,七爷这才开口问那个汉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汉子赌咒发誓道:“我要是有半句瞎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顿了一顿,他又道:“我家就在这附近三十里外的牛家村,不信你们到那里问问,我牛大成是说瞎话的人吗?这卧牛寨早就成了一座鬼寨了。”黄昏时分,本来夕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可是我只感到遍体寒意袭来,适才还犹如仙境般的竹林,此刻却让人感觉鬼气森森。

我忽然想起什么,忍不住皱起眉头,厉声向那汉子喝道:“既然卧牛寨是一个鬼寨,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哑仆也在我身边附和道:“是啊,快说,难道你不怕吗?”

那汉子看我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浑身一阵哆嗦,颤声道:“我,我是去卧牛寨里拿些东西。”

我沉声道:“拿什么东西?”

那汉子苦笑道:“老大,你看我这一身衣服,像有钱人吗?实话跟你们说吧,我是去卧牛寨看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出来换两个小钱花花。”我和七爷对望了一眼,心想:看来这小子没有说谎,估计是去卧牛寨里偷东西的。那汉子接着道:“我也是壮着胆子,趁天还没黑,想去看看,这不刚走到这里就被你们发现了。”说罢,他一脸沮丧的模样,似乎我们打乱了他的发财大计。

我心里一动,从钱包里取出两百块钱,对他道:“你带我们去卧牛寨看看,这两百块钱就全是你的。怎么样?”那汉子看了看我手里的两张大红票,咽了一口唾沫,大声道:“好,我带你们去。”看来真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我对七爷道:“咱们得快点,天黑了可就不方便了。”七爷点点头。

我问那汉子:“你说你叫牛大成?”汉子点点头。我随即将一百块钱递给他,对他道:“先给你一百,完事了再给你一百。”牛大成点点头。估计他心中早就乐开花了。

由牛大成带路,我们顺着林中小径一步步向卧牛寨走去。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牛大成在一棵大榕树前停了下来。我抬眼望去,只见这棵大榕树和其他树没有什么区别,不知道这牛大成想干什么。

牛大成诡秘一笑,蹲下身来将大榕树底下的泥土拨开,然后又站起身来,转到大榕树背面,将一只手慢慢伸进一个树洞,用力往外一扳,只听格的一声,那棵大榕树底部竟然出现一道门!

我们看得目瞪口呆。那牛大成满脸得意之色,向我们炫耀:“这树洞是我自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挖出来的。”

我惊叹道:“为了偷东西,竟然花两个月的时间挖一个树洞通道,真是牛气冲天。”南派七爷见我似乎对牛大成大为佩服,走到我跟前,低声道:“当年我们为了盗一个西夏王陵,从数里外挖了一个通道,八个月才完工。”说罢,他向我撇了撇嘴,似乎是笑我见识少。

牛大成首先钻了进去,我们紧随其后。出来时,我们已经置身于卧牛寨之中。只见周围的地上长着许多一人来高的灌木,数十座竹楼在灌木中隐隐可见。因为年久失修,那些竹楼都已经破败不堪,竹楼上到处都是破烂的孔洞,不时有老鼠在这些破洞中出出进进。

我望着这些竹楼,心里猜测着,司徒衡的爷爷住在哪一座竹楼之中。此时此刻,我心里还是不太相信牛大成的话,司徒衡怎么看也不像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啊,更何况司徒衡和我们共处多日,我们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七爷眯起眼睛,指着一座并不显眼的竹楼道:“牛大成,你带我们去那里。”牛大成答应一声,当即拿起手中的砍刀,砍掉周围丛生的灌木,为我们带路。我们跟在牛大成后面,慢慢向那座竹楼走去。

我心中纳闷,问:“七爷,这么多竹楼,咱们为什么要去那一座?”七爷看了看我,指着那座竹楼道:“郭兄弟你看,那座竹楼进进出出的老鼠最多,这就证明竹楼里肯定有老鼠感兴趣的东西,比如食物之类的。牛大成说这些竹楼已经荒废多年,或许还剩下司徒衡一家人也说不定。有食物的地方,应该就有人住。”顿了一顿,他继续道:“咱们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见那座竹楼里头有一股炊烟袅袅升起,似乎有人正在生火做饭。”

我心想,只片刻工夫,南派七爷便能看出这一系列古怪的地方,这人的观察力可真不一般。

神秘的图画

牛大成手中的砍刀虽快,但毕竟灌木太密,我们用了半个小时才来到那座竹楼跟前。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山头。

我吩咐牛大成道:“你在下面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去竹楼上看看。”牛大成点点头,道:“两位大哥,快一点。天就要黑了,到那时候再想走就不太方便了。”我点点头,道:“我们知道。不会耽误你的。”顿了一顿,我又道:“如果我们出来晚了,我再加些钱给你。”牛大喜笑颜开,忙道:“没关系,只要两位大哥乐意,我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的。”

七爷吩咐哑仆:“你在下面等着我们。”说罢,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哑仆一眼。我知道,七爷也不太相信牛大成,生怕牛大成跑了,所以特意留哑仆在这里守着。

我和秦曼娟跟在七爷身后,一步一步向楼上走去。楼梯被我们踩得咯吱咯吱作响。楼梯上面是一条走廊,长不足十米。七爷低头看了看这条竹制走廊,对我道:“郭兄弟,你看这走廊有些什么古怪吗?”

我听南派七爷话里有话,急忙低下头去,凝神细看。这条走廊用青竹制成,因为年久日深,原本青色的竹子已变得黄澄澄。除此之外,我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我正想对南派七爷坦承,没有看出来古怪,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闪,再看这条走廊,果然有些不对劲。我对七爷道:“这条走廊也太干净了,不像久无人住的样子。看来七爷真说对了,也许司徒衡的爷爷就在这座竹楼之中。”

原来这条走廊上一尘不染,被擦得光可鉴人。这卧牛寨既然已荒废多年,没有人居住,这条走廊又怎么会如此干净?抬头再看,这竹屋虽然门窗紧闭,但是门框窗棂之上也都是一尘不染,想必住在这里的人经常打扫。

我们三人慢慢走到竹屋二楼的门前。南派七爷咳嗽一声,沉声道:“屋里有人吗?”里面没有人应声。七爷抬起手在竹门上敲了敲,屋里还是鸦雀无声。七爷回过头来,和我对望一眼。我伸手做了一个推门的姿势。七爷会意,随即伸手一推,只听吱呀一声,竹门打开了。

七爷站在门外,向屋里望去,过了片刻,才迈步走了进去。我和秦曼娟随即跟上去。

我们一进屋,就闻到一股古怪的味道,好像是草药的香气。这间竹屋甚大,里面有一个隔断,将这一大间竹屋分为两小间,我们此时所处的便是外间。里间屋门紧闭,那一股淡淡的药香就是从门缝中飘出来的。

七爷走到里屋门前,这次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我和秦曼娟跟着进去了。只见这间小屋里靠窗摆着一张竹床,竹床旁边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年男子满脸敬畏地跪在一个年轻女子面前,那个女子身上盘着三条蛇,每一条蛇都是从背后绕身而过,蛇头盘在少女面前,嘴里的蛇信伸得老长。那三条蛇似乎是在逼视着那个老年男人,那个少女则是满脸微笑,全神贯注地望着面前的一个东西。那个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摰天地动仪!

秦曼娟大喜,对我道:“晓风,这不是咱们要找的摰天地动仪吗?”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有些激动,点了点头。心想,看来司徒衡没有说谎,他家中的确有这么一幅绘着摰天地动仪的图画。我慢慢平静下来,把目光从那幅画上转开,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屋子里除了一张竹床,窗台下面还有一个土炉子,炉子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砂锅。炉子里的炭火已经熄灭,只有那个砂锅里飘出一缕缕的药香。看来刚才在外面闻到的那股药香就是从这个砂锅里传出来的。

屋里一面墙上钉着几枚钉子,每一枚钉子上都挂着一个相框,两大两小。我们几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相框里的照片之上。

相框里的人

相框里的相片已经暗黄,似乎是几十年前的老照片。

左面第一张相片上面并排坐着四个人,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看上去都不到十岁,依偎在那对夫妻身旁。

另外三张相片也都是这一家子的合影,只不过时期不同。但是,后面三张相片上只有其中一个孩子,另外一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没再出现。让我们感到奇怪的是,这四张相片上的那个男子,和司徒衡长得一模一样。

可是司徒衡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的样子,而这些相片看上去有几十年了,想必拍的时候司徒衡还是个小孩。那么,相片上面的这个和司徒衡相貌一模一样的人是谁?我心里暗暗道:难道牛大成所说的没有错,这里早就成为一座死寨?还有那大头人苏老三说的,司徒衡真的是鬼?一想到这些,我就毛骨悚然。

望着那几张相片,再看看这屋子里面干干净净的竹床,还有那冒着热气的土炉子,我只觉得恍恍惚惚,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七爷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道:“相片里的这个人,也许是司徒衡的父亲或者祖父呢?”

我被七爷一句话点醒,心里暗暗惭愧,脸上不住发烧,心想:我怎么一见到这摰天地动仪就迷糊了?竟然没有想到,相片上的这个男人跟司徒衡如此相像,也许是司徒衡的爸爸或者爷爷呢!我点点头,道:“这极有可能。”

七爷指着炉子上的砂锅道:“你看这个砂锅还冒着热气,一定是司徒衡的爷爷正在做饭,被司徒衡叫走,躲避咱们。”顿了一顿,他继续道:“司徒衡和他爷爷很有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司徒老仆的后人,他们不想见咱们,一定是猜到咱们是来找摰天地动仪的。我想,只要找到司徒衡和他的家人,就一定能问出摰天地动仪的下落。”我和秦曼娟都是连连点头,觉得七爷分析得极为正确。

我道:“要不然咱们就在竹楼上等着他们?”

七爷点点头,道:“只能这样了。”七爷当即招呼哑仆和牛大成上楼。牛大成得知我们今晚不走了,脸上微微变色道:“两位大哥,这竹楼晚上闹鬼,你们知不知道?”南派七爷眉头一皱,道:“闹鬼?”牛大成点点头,道:“两位大哥,不瞒你们说,很多小偷早就打上了这卧牛寨的主意,只是由于卧牛寨经常半夜传出鬼哭的声音,所以小偷也就没有胆子晚上来偷东西。顶多像我这样的,没事的时候白天来这里转悠转悠。要是在这里过夜,只怕凶多吉少。”说完,牛大成抬头向外面看了看,似乎这卧牛寨里真的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

我安慰他道:“你放心,有我们四个人在这里,还能让你有什么意外?你也看过这位大哥的身手了,别说这里没有鬼,便是有鬼,这位大哥也会让出来的鬼变成死鬼,你信不信?”牛大成摇摇头,脸上一副为难的神色。

我笑了笑,从钱包里又抽出三张大红票,递到牛大成手中。牛大成看到钱,嘻嘻一笑,也就不言语了。我心想,关键时刻还是钱最能解决问题。

南派七爷见我搞定牛大成,微微一笑,又走到绘着摰天地动仪的那幅画跟前,凝神细看。看了片刻之后,他又伸出手来,在画上轻轻抚摸。七爷突然转过头来,对我道:“郭兄弟,你看看这幅画是用什么料子做的?”

七爷既然这样问,自然是这幅画有什么古怪。于是我走过去,仔细观察起来。

人皮图画

这幅画上涂抹了大量的颜料,有点遮住了这幅画的材质。但在这幅画的边沿之处,仍能隐约看到一种淡淡的肉粉色。

我伸手向画的边缘摸去,只觉得触手滑腻,和皮肤的质感相差无几。我皱了皱眉头道:“摸上去,似乎不是纸做的,倒像是某种动物的皮做的。”

七爷道:“这本来就是皮做的,而且不是普通的皮。”说到这里,七爷停了一停,一字一字道:“这是人皮。”

“人皮”两个字一出,我、秦曼娟和牛大成都是大吃一惊。我看着这幅人皮做成的绘有摰天地动仪的图画,心里发毛。

七爷伸手将那幅画取了下来,递给我,道:“先装起来,这个可是最重要的收获。咱们在这儿等司徒衡一家出来,要是他们不出来,咱们就照着这幅画,自己去打听摰天地动仪的下落。”

我点点头,随即将那幅人皮图画装入行囊中。行囊中放着这样一幅画,我的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我在行囊中装入的似乎不是一张人皮图,而是一个恶魔,一个吃人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