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野人
话一出口,我心道不妙。不过幸好,那个野人似乎没有听见,而是迈开大步直奔那群野狼去了。数十只野狼在晚风中瑟瑟发抖。
野人走到一只野狼跟前,伸手一把抓住它的头,轻轻一拧,竟然将那只野狼的头硬生生地揪了下来,再一用力,那个狼头的天灵盖顿时碎裂。我和秦曼娟离这么远,都能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野人将狼头高高举起,如同饮酒一般,乳白的脑浆伴着殷红的狼血从碎裂的狼头流入野人张开的血盆大口中。此情此景,在一片皎洁的月光下显得越发诡异恐怖。
我在一旁看得忍不住要吐了,秦曼娟也早已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野人将脑浆吸完,随手一甩,血淋淋的狼头嗖的一声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秦曼娟脚下。我见秦曼娟又要惊呼出声,闪电般伸出手去,一把捂住她的嘴,一声惊呼硬生生地被她吞了下去。
今天我已经捂了两次她的嘴了。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大惊小怪,胆小得要命。我低头一看,秦曼娟已经晕了过去。我估摸她只是受了惊吓,过一会儿自然会醒过来。
我再转头看那个野人,只这一会儿,他已经又吸食了八九个野狼的脑浆。他拍拍肚子,似乎吃饱了的样子,忽然又仰天一声长啸,声音尖利刺耳,仿佛鬼哭一般。不一会儿,山谷中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我心里一惊,莫非是这野人的同伴?不容我多想,只见谷口一暗,一个比刚才那个野人还高出一头的野人出现在谷口,月光下,两只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格外明亮。这两个野人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后来这个较之先前那个野人更高更壮,并且显得略微年轻一些,看样子像是兄弟。
两个野人并排站着,先前那个野人指了指谷口剩下的战战兢兢的野狼,对后来的大个野人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后来的大个野人摇了摇头。先前的野人神色恼怒,大吼了一声。大个野人也仰天一声大吼,然后转身向谷内跑了进去,片刻间没了踪影。先前的野人盛怒之下,一脚踢向旁边的一块大石头。那块大石头足足有脸盆大小,竟被那个野人踢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旁边一只野狼的头上。那只野狼一声惨叫,当即毙命。
秦曼娟被野人的吼叫声惊醒,抬头一看,正看见那野人在谷口发狂,吓得她又抱住我的肩膀,瑟瑟发抖。
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怕。那个野人发了一会儿疯,随即也转身走进谷里去了。直到那野人走得没了踪影,剩下的野狼好像才清醒过来,没命似的向我们飞奔而来。
眼见那群野狼越来越近,我一时间也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抱住秦曼娟,祈求老天爷保佑。说来也怪,那群野狼跑到我们跟前,竟然连看也不看我们,继续向前狂奔而去。终于,这些狼也没有了踪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低头看看秦曼娟,秦曼娟也正抬头看我。秦曼娟脸一红,急忙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低声说:“想不到你这么勇敢。”
我苦笑,心想:我还勇敢?刚才那些狼冲过来的时候,我差点尿裤子了。只不过,这一点不能让她知道。我向她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我知道,越是装得神秘,女人越是容易上钩。周杰伦的歌唱得含含糊糊,根本就听不清楚,可越是那样,人们越是喜欢他。因为人们越是听不清楚,就越是想探究他到底唱的什么。
秦曼娟抬起头,一双大眼睛在月光下仿佛星星一样,明亮动人,仿佛要看到我的心里去。我心里一慌,笑道:“看什么,我脸上又没长花。”秦曼娟盯着我,良久,忽然扑哧一笑,道:“一个大男人,还怕看?”
我笑道:“我脸皮薄。”秦曼娟撇了撇嘴,沉默了一会儿,问:“你叫什么?”我一本正经道:“我姓王,叫王土三。”秦曼娟愣了一下:“王土三?”我说:“是,王土三。”秦曼娟怀疑道:“怎么写的?”我回答:“王是王八蛋的王,土是王八蛋的王少一横,三是王八蛋的王少一竖。”说完,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秦曼娟瞪了我一眼。
木屋
我见秦曼娟有点生气,不好意思再骗她,急忙说:“不和你开玩笑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姓郭,叫郭晓风。”
秦曼娟看着我,眼神温柔起来,低声道:“多谢你啦。”我笑:“谢我什么?”
秦曼娟红着脸说:“多谢你救我一命啊!要不是你,说不准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我看着这漆黑的山谷,感受着山谷中掠过身畔的一阵阵夜风,叹了口气说:“现在说救了你为时尚早,咱们只有走出这山谷才算保住一条命。”
秦曼娟看着野人消失的山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神秘地说:“这里就是鬼谷。”
秦曼娟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沉声道:“听当地人说,青城山附近有一个鬼谷,鬼谷里经常有野人出没。咱们俩刚才看见的那两个大个 ,想必就是传说中的鬼谷野人。”
抬头望着远方黑漆漆的夜空,秦曼娟说:“你说咱们走得出去吗?”说完,又看着我,眼光中充满了期待。
我也看着她:“你要我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秦曼娟说:“当然是真话了,谁愿意听假话!”
“说真话,我也不知道。”一想到那个吸食野狼脑浆的野人,还有那群可怕的野狼,我的脑袋都大了。
看着秦曼娟冻得脸色有些发白,我这才想起,从岷江上岸后,我们身上的衣服一直未干。夜露风寒,我自己身强力壮,还能挺住,而秦曼娟却有些吃不消了。怎么办?没办法,只能往前走了,走一步看一步。于是我扶着秦曼娟,绕开山谷,慢慢向北面山坡上走去。随着离鬼谷越来越远,我俩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山坡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松树,我们在林间穿行了四五百米,便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点亮光。我们又走了一会儿,那一点亮光依旧在远处明明灭灭。我心里一动:难道这山谷里还有人?一想到有人,我顿时精神一振,拉起秦曼娟向亮光处快步走去。越往前走,亮光越清晰,最后我们终于看清楚,原来是不远处一座小木屋中,从破陋的墙壁中露出的一点火光。
我和秦曼娟又惊又喜,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中竟然有一间小木屋,看来这小木屋应该有人居住。小木屋只有两间,由山中的松木搭建而成,虽简陋,但也算古朴自然。
我轻轻敲了敲门:“有人吗?”屋里静悄悄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又提高了声音:“有人吗?”还是没有人应声。我用手在门上轻轻一推,门分左右,就这样打开了。小屋只有十多平方米,屋子中间点了一盆炉火,但空无一人,那盆炉火噼噼啪啪,烧得正旺。
我暗想:这炉火仿佛是特意为我们准备的,莫非有什么古怪?我正凝神思索,秦曼娟已经一步跨了进去,看见那盆烧得正旺的炉火,忍不住一声欢呼,凑到炉火前暖手。我摇摇头,对自己说,先不想这些,暖和暖和再说。
我关上门,也坐到那盆炉火前。湿衣服被炉火一烘,贴在身上让人更难受。我索性脱下上衣,摊在双手上,放在火上烘干。只见热汽蒸腾,衣服很快就干了。
我转过身,对秦曼娟说:“你也把衣服脱下来烤烤吧。”秦曼娟瞪了我一眼,没有说话,脸红彤彤的。我奇怪地问:“怎么了?”
秦曼娟咬着嘴唇,一张脸更红了,吞吞吐吐地道:“你在这里,我怎么换衣服?”
“好,我去里屋,你在外面换衣服,行吗?”我一边说一边转身向里屋走去,心想:你一个拍三级片的小明星,还怕在男人面前脱衣服?鬼才信。
秦曼娟想了一会儿,说:“你等会儿。”
我回头问:“又怎么了?”
秦曼娟吞吞吐吐道:“你还是在这里吧,我去里屋。”
我奇怪:“这又是为什么啊,我的姑奶奶?”
秦曼娟红着脸道:“万一,万一,我正在烤衣服,有人闯进来怎么办啊?”我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她还真的不好意思了。
我说:“既然这样,你去里屋,把衣服脱下来,我在外面给你烘干了,再递给你。行不行?”秦曼娟点点头,掀开里屋的门帘,还没有走进去,就是一声尖叫。我转过身,只见秦曼娟指着里屋,满脸恐惧,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血棺
我心里一惊,起身大步迈了过去,挡在秦曼娟前面。只见里屋正中,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口棺材。屋子里摆着棺材已经甚为少见,这屋子里摆的棺材竟然还是红色的,红得就像要滴出血来!难怪秦曼娟看见了要大声尖叫,就连我看了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我暗暗告诉自己:你是男人,你要镇定,镇定,知道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秦曼娟说:“别害怕,只是一口棺材而已。”
秦曼娟脸色苍白,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可是这口棺材摆在这里,太吓人啦!我,我不敢……” 秦曼娟咬着嘴唇,看着我,脸上微微一红,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
我皱皱眉,道:“有什么你就直说,只要我能做得到。”话说到这里,我忽然转念一想:不好,这话说得有点大,她要是让我做他男朋友,我还真做不到,嘿嘿。我心里起着龌龊的念头,不知道秦曼娟想说什么。
秦曼娟看着我,嘻嘻一笑:“你能不能把这口棺材搬到外面去?”
听了这话,我差点把舌头咬下来:“你说什么?你再重复一遍!”
秦曼娟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让你把这口棺材搬出去。”
我看着她,心想:她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这么大一口棺材,让我自己一个人搬出去,当我是超人吗?
秦曼娟见我眼神古怪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怯怯地问:“怎么了?”
我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我不是大力水手,也没有吃菠菜。”秦曼娟满脸失望地看着我。我才懒得管她,走到外面那间屋子,又在炉火边坐了下来。我刚出来,秦曼娟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坐在我边上瞪了我一眼。
奇怪,刚才还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见了口棺材都要大喊大叫,这会儿怎么变成母夜叉了?秦曼娟嘟囔道:“我就在这里烤烤算啦。”我没理她。秦曼娟见我一动不动,气急道:“我是说我在这里烤火。”我笑道:“你烤吧,我又不碍你事。”
秦曼娟撅起嘴,大声说:“你不转过身去,我怎么换衣服啊?”
我刚转过身去,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一个三级片女星在我身后脱衣服,这话告诉谁,谁也不信啊。这般奇遇,如果错过,实在可惜,绝对得偷看一下。我刚要回头,就听到秦曼娟说:“不许看。”我吓了一跳,难道她一直在盯着我?我强辩道:“我哪里看了?”心里暗骂:你奶奶的,不知有多少男人看过了,也不多我一个。不看就不看,有什么稀罕的!
过了约摸半个小时,秦曼娟才说:“好啦。”
我转过身,只见秦曼娟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脸颊红扑扑的,一张小脸被炉火映照得甚是娇艳,仿佛刚出浴一般。我不禁看得有些呆了。
秦曼娟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慢慢地垂下头去。我的心里又生出无数欲望的小手,忍不住想在她那娇美的脸上抚摸几下……
我和秦曼娟在炉火旁边互相依偎着,被热热的炉火一烘,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我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张开惺忪的睡眼,一张皱巴巴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一双死鱼般的眼睛冷冷地盯着我。
我的心似乎瞬间停止了跳动。
古怪的老头
我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一般,身上的汗毛似乎也都一根根立了起来,心怦怦直跳。我看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张脸上的两只眼睛也牢牢地盯着我。慢慢地我才镇定下来,看出那是一个老男人的脸。
老男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看着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连自己都佩服的话:“你好。”
那个老男人又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慢慢地走到了窗前。
我对这个老男人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我可以肯定,以前绝对没见过他。我推推还趴在我肩头酣睡的秦曼娟,秦曼娟迷迷糊糊地抬起脸:“你干吗推我?”我向她努努嘴,示意她看窗前的那个老头。秦曼娟转过头去,被那干瘪的老头吓了一跳。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她紧张的情绪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我的脑子飞快地运转:这个老头是什么人?为什么来到这间小木屋中?想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头绪。我把心一横,决定直接问问他。
我咳嗽了一声,轻声道:“老爷子。”
那老头听到我叫他,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然后慢慢转过来,依旧用一副冷冷的表情看着我和秦曼娟,充满寒气的目光似乎能够直达人的心底。这老头看人的表情为什么如此古怪?
我定了定神道:“老爷子,请问您老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我知道,我只是想借此看看他的反应。那老头还是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又问了一遍,那老头还是充耳不闻。难道他是个聋子?但我又转念一想,这不可能,刚才他明明是听见我叫他之后才转过身来的。为什么这时他又装聋作哑起来了?我心里暗暗有气。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老头一惊,脸色大变。
只听那沉重的脚步声慢慢向这间木屋靠近,我和秦曼娟害怕之极。秦曼娟紧张地看着我,一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胳膊。那老头也是满脸焦急之色,忽然一把拉住我和秦曼娟的手,把我们向里屋拽去。
我和秦曼娟虽然不明所以,但感觉老头好像没有什么恶意,也就跟着他进了那间放着血棺的里屋。老头走到那口血棺前,示意我和他一起把血棺的棺盖移开。
我略微迟疑了一会儿,老头就冲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于是我只好和他一起,合力将棺盖移开,露出一个口子。老头低声对我们说:“快进去,再磨蹭就来不及啦。”
秦曼娟有些犹豫,皱着眉道:“这么小,怎么够躺两个人啊?”
脚步声离小屋越来越近,事不宜迟,我迈步跨进了血棺之中。秦曼娟叫道:“等等我。”于是再也顾不得矜持,一翻身也爬进了血棺,和我面对面地躺着。老头奋力将棺盖盖上,只留下一道缝隙让我们透气。
棺盖刚一合上,我就听见外面木屋的门咣当一下被推开了,随即外屋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黑暗中,我和秦曼娟几乎同时想起,这沉重的脚步声可能是那两个野人发出的。难道是其中一个野人到这里来了?
只听脚步声由远及近,竟然向里屋来了。我暗暗叫苦。
脚步声一点一点向血棺靠近,就像每一下都踩在我的心上一般。秦曼娟此时也吓得抱着我瑟瑟发抖。我深深嗅了一下,心想,临死之前,闻闻女人香也好。没想到野人在里屋转了一圈,便离开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秦曼娟松开我,抬起头,低声问我:“走了?”
我在棺中侧耳倾听,确定屋外再无动静,才慢慢将棺盖顶开。我先翻出血棺,又将秦曼娟从里面拉了出来。
我们走到外屋,那个神秘的老头还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
这个老头跟野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野人不伤害他?真是奇哉怪也。我心里纳闷,但还是毕恭毕敬地走到老头跟前:“老爷子,谢谢您啦。”
老头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和秦曼娟,点了点头,缓缓道:“你们赶紧走吧。这里很危险。”我心想:岂止很危险,简直要命。这个鬼谷中不光有两个野人,还有野狼,不管遇上哪个,小命都得玩完,我还是早早离开这个山谷为妙。
我向老头道:“老爷子,那我们这就走啦,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您。”心想:打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
老头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又转过头去,继续忧心忡忡地看着窗外。
我和秦曼娟急忙走出小屋,顺着松林中的小路往谷外方向疾行。不一会儿,那个小木屋就消失在沉沉的雾气中了。
当务之急,就是离开这个鬼谷。我拉着秦曼娟,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秦曼娟就上气不接下气,累得气喘吁吁了。我又气又急:“就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走出这个鬼谷啊。”秦曼娟刚要说话,只见她的目光落到我身后,脸上忽然露出恐惧的表情。我转过身,顺着秦曼娟的目光望了过去,浑身的血液似乎立刻凝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