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笼
数十米外的松林边上,那个身高两米多、浑身是毛的野人正在用力晃动松枝,松树上的松果如雨点般落在地上。我急忙拉着秦曼娟,转身就跑。也许是我用力过猛,秦曼娟哎哟一声,手臂被我拉痛了。
我叫道:“姑奶奶,赶紧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一抬头,心里叫苦,已经来不及了。原来那野人已经发现我和秦曼娟的行踪,放开那棵松树,迈开大步向我们追了过来。
我拉着秦曼娟,没命似的跑了起来。秦曼娟此时也顾不上疼,更顾不上淑女不淑女了,逃命要紧。可我们毕竟跑不过野人,不一会儿,野人就已奔到我们身后,将我和秦曼娟抓在手里,高高地提了起来。
我和秦曼娟被吊在半空中,双手乱挥乱舞,口中大喊大叫。野人一边向前飞奔,一边歪着他那毛茸茸的大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和秦曼娟,就好像一个恶作剧的孩子看着自己刚得到的玩具一样。
野人一手一个,提着我和秦曼娟从松林中穿过,直奔鬼谷。我心中一寒,原来这野人是要将我们带进他的老巢,不会是要将我们生吃了吧?我一想起这个野人吸食野狼脑浆的情景,就忍不住双腿发抖。
野人脚步很快,片刻便来到了鬼谷。鬼谷边上,那些野狼的无头尸身还在,断颈上的血迹仍未干。野人看也不看野狼的尸身,迈步走进谷去。鬼谷里面甚是宽阔,芳草萋萋,绿树如盖。若不是被野人拎在手里,我一定会更有心情来好好欣赏一番这里的景致。
越往鬼谷里走越是阴森。野人提着我和秦曼娟穿过一片松林后,走进一个巨大的山窟中。山窟在半山腰,里面生着一堆篝火,篝火很旺,将黑漆漆的山窟照得一片通明。
山窟最里面有一个木制的牢笼,整个牢笼都是以碗口粗的松木绑缚而成,足足有两米高,四四方方。牢笼门大开着,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野人将我和秦曼娟扔进牢笼里,将牢笼门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又出去了。我被摔得七荤八素,缓了半天,才勉强爬到秦曼娟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没受伤吧?”秦曼娟苦着脸:“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浑身疼。”我将秦曼娟扶起来,让她靠在牢笼一侧。
原来在牢笼里的那个人是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赤着脚,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心想:现在被困在这牢笼之中,已经是山穷水尽,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不想被野人活活吃掉,势必要同仇敌忾才行。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多一个人,自然多一个办法。于是我走上前去,想把他叫起来,看能不能商量出个逃出去的法子。我推了推那个男子:“喂,朋友,起来咱们商量点事。”
那人还是一动不动,我随即又大声喊了一句,他还是没有反应。我转到他面前,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野人兄弟
原来是个死人!只见他脸色发黑,显然已死去多时。他的胸腹间有一个大洞,似乎是被掏去心肝而死。我心里一寒,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秦曼娟见我脸色有变,忍不住问:“怎么了?”我咽了口唾沫,道:“没什么,只不过……”“只不过什么?”我看着秦曼娟的眼睛,慢慢地吐了一口气:“只不过,他是个死人。”
秦曼娟一呆,随即躲到我背后,颤声道:“你说那个躺着的人是个死人?”我点点头。秦曼娟脸色苍白地问:“这可怎么办?”
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只好说:“怎么办?凉拌。”看来这个人死了很久了,但是那两个野人为什么没有把他吃掉呢?
我回过头,看着秦曼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于是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们未必就会被野人吃掉。”
秦曼娟看着我,摇了摇头说:“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我没关系的,我,我不怕。”一边说不怕,她一边突然大哭起来。
我拍拍她的肩:“好啦,好啦,别哭啦,这不是还有我在这里陪着你吗?就算死,不是也有个做伴的吗?”
秦曼娟自顾自地哭个没完,我正不知所措,外面突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我心里暗暗叫苦,听这声音像是那个野人。看样子,我和秦曼娟的死期真的到了。
秦曼娟收住哭声,抬起头来,满脸恐惧地看着我。那个野人走进来,慢慢走到牢笼跟前,然后便站着一动不动。秦曼娟吓得直往我怀里钻。
过了一会儿,我和秦曼娟感觉笼子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了,于是一起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硕大的毛茸茸的脑袋正卡在笼子的松木间,一双眼睛透过脸上长长的毛,直勾勾地看着我们。我和秦曼娟都吓了一跳。
是之前在鬼谷的时候,后出现的那个个子比较大的野人。令我惊奇的是,我竟从这个野人看秦曼娟的眼神中看到了倾慕之色,就像一个初谙世事的少年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梦中情人一般,眼里全是爱慕与痴迷。秦曼娟似乎也看出形势不妙,急忙躲到我背后。
野人看到我和秦曼娟惊恐的表情,慢慢站起身来,从牢笼边走开了。他在这巨大的山窟之中转来转去,似乎甚为烦躁。但是看情形,这个野人似乎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
我抱着瑟瑟发抖的秦曼娟,不知如何安慰她才好。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忽然又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我和秦曼娟又是一惊。是不是原先那个野人来了?脚步声离牢笼越来越近,然后就听见哗啦一声,牢笼的木门被重重地打开了。我和秦曼娟只觉得眼前一暗,一个硕大的脑袋从牢笼外面探了进来,正是抓我们的那个个子较小的野人。
小个子野人猫着身子,眼里闪着寒光,向我和秦曼娟慢慢逼了过来。
有惊无险
我和秦曼娟恐惧万分,一步步向后退去,直到后背贴到牢笼边上,退无可退。小个子野人见状,仰起头来朝我们怪笑。
我大怒,张口喝道:“你笑什么?”也许是我的声音太大,小个子野人一呆,似乎没有想到我竟然敢反抗。
我心想,落到这个野人手里,左右是个死,索性骂个痛快。于是我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那个野人听不懂我在骂什么,只是见我情绪如此激动,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我滔滔不绝地骂了很长时间,一回头,却见秦曼娟愣愣地看着我,竟似呆了。想必她是没有想到我这么外表斯文的一个人,肚子里竟然装着这么多骂人的话。
小个子野人见我骂了半天却没什么实际动作,突然醒悟过来,伸开双手,一把将我和秦曼娟抓住,反身从牢笼中走了出去。我拼命挣扎,竟然将脚上的鞋子都甩掉了。
小个子野人抓着我和秦曼娟,走进数十米外的一个山洞。山洞中还有两个野人,一个身材十分高大,似是刚才在那牢笼外面窥视的那个大个子野人,还有一个身形较小,看样子是个女野人。山洞中的石凳之上,还坐着一个人,我仔细一看,竟然是木屋中的那个古怪老头。
我心里一惊,那个老头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也是被野人抓来的?看样子不像,因为老头坐在石凳上,完全看不出有一丝恐惧,好像在自己的家里一样自在。
家?这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我忽然想起从前在报纸上看过的一篇关于神农架野人的文章,说有女野人将村中成年男子掳入山中,生儿育女。难道这个古怪的老头也是被这样掳到鬼谷的?
那个古怪的老头看见我和秦曼娟,也是吃了一惊。他站起身来,似乎想说什么,但又坐了下去。
小个子野人右手一松,将秦曼娟扔在地上,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我,又是一阵怪笑。笑声未落,他伸出毛茸茸的右手,将我的裤子一把扯了下来。这一扯,我的袜子也被一齐扯落在地。我心中一凉,看来这野人真的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这次我是彻底绝望了,想不到自己竟然要死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秦曼娟将脸扭了过去,不忍再看。就在这时,那老头突然一声厉喝:“住手!”
小个子野人满脸愕然,扬起的手高高悬在半空,似是不明白那老头为何阻止他。只见老头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我从那个野人的手中扯了下来。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个老头真的是这野人兄弟的父亲。我这条小命八成是保住了。
那老头将我救下来后,满脸激动,颤声道:“你……你是不是姓徐?江苏江阴人?”
奇怪,这个老头怎么问起我的姓氏来了?我摇头:“我不姓徐,也不是江苏人。”
摇头之后,我立刻醒悟:郭晓风啊郭晓风,今天你是不是被吓傻了?这个老头之所以出手相救,肯定是因为有一个姓徐的朋友或是亲戚跟你长得很像。既然他这样问你,你就该顺水推舟才是!你竟然承认自己不是姓徐,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吗?一句话出口,我的肠子都悔青了。
老头盯着我,又问了一句:“你真的不姓徐?不是江苏江阴人?”事已至此,不能再改口了。我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说:“老爷子,我真的不姓徐,也不是江苏江阴人。”
老头满脸失望之色,又上上下下看了我几眼,喃喃道:“不可能的。”
我奇怪地问:“老爷子,为什么不可能?”我心里暗想,难道我非得姓徐不可吗?
那老头低声说:“你的左脚是不是有六根脚趾?”
我点点头,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我左脚有六根脚趾?转念一想,或许是刚才我的袜子被扯掉的时候,被他看见了。
老头又兴奋起来,道:“你的左脚脚底还有一个胎记,那胎记是一个‘动’字,对不对?”
我心中奇怪:这他也知道?难道刚才他还看见我脚上的那个胎记了?
我又点点头。那老头满脸兴奋之色,道:“这就对啦,你还说你不姓徐?”
我一头雾水,脑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道:“老爷子,我左脚上长有六根脚趾还有一个胎记,这很平常啊,跟姓不姓徐有什么关系呢?”
老头沉声道:“这可大有关系。世上长有六根脚趾的人很多,脚上有胎记的也很多,但是左脚长有六根脚趾,脚底又有一个‘动’字胎记的,只有江苏江阴姓徐的一家!”
认亲
我一惊,心想:这老头不是在唬我吧,世上哪有这么邪门的事?老头见我将信将疑的神情,慢慢坐了下来,将自己左脚的鞋袜都脱了下来。
我顿时呆了,这个老头的左脚上也是六根脚趾!那老头又将左脚扬起,脚底上也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动”字胎记!
我糊涂了,难道我真的姓徐?不会吧?但是如果我不姓徐,那么这老头左脚上的六根脚趾和脚底上的“动”字胎记又如何解释?
老头看我还是有些怀疑,对着那两个野人招呼了一声:“盼归,莫野,你们过来。”
那两个野人似乎能够明白老头的话,走到老头跟前。老头命令这两个野人坐在地上,伸出毛茸茸的左脚。我一看,更是骇然,只见这两个野人毛茸茸的左脚上都分别长着六根脚趾,脚底也是各有一个“动”字胎记!
我不禁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按这老头所说,这世上只有江苏江阴姓徐的一家才有这些特征,可是我明明生在北京、长在北京,也不姓徐啊。即使真的如这老头所说,我是徐家的后人,那么这两个野人岂不也是徐家的子孙?我跟这两个野人岂不是变成一家人了?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老头望着我,一脸期待。那两个野人也是满脸好奇,不明白这老头究竟在做什么。
那个大个野人痴痴地望着秦曼娟。秦曼娟见他一直望着自己,脸一红,急忙扭过头去。我对老头说:“老爷子,我看你是认错人啦!我确实不姓徐,我姓郭,叫郭晓风。”
老头眼中一亮,似乎想起什么事,又问:“你姓郭?你母亲呢,她姓什么?是不是姓徐?”我点点头。可不是,我母亲就姓徐!难道我真的和这老头有什么关系?
老头显得异常激动,颤声道:“你母亲是不是叫徐家慧?”我大惊,心想,我母亲正是叫徐家慧,这个老头跟我母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头见我沉默不语,忍不住抓住我的双肩,又问了一遍:“你母亲是不是徐家慧?”
我点了点头。
老头忽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竟落下泪来。
我心中有些害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我看了看秦曼娟,她也是满脸愕然,不明白这老头为何这么激动。
老头大笑了一阵,慢慢停了下来,转过身,一把抓住我的双手,颤声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心道,你不说我哪知道你是谁。
老头盯着我,一字字道:“我叫徐家智。”
徐家智?我没有听说过。
老头又问:“你母亲没有对你说起过我吗?”我摇摇头,我妈还真没说起过这个人。
老头微微有些失望,看着我:“我是你的舅舅。你信不信?”
我点点头。我怎么能不信?他连我妈的名字都知道。再说了,左脚的六根脚趾以及脚底板上的“动”字胎记,我相信就像他说的,这种情况只有江苏江阴姓徐的一家才有。我相信科学,相信遗传这回事。
徐家智见我对他说的话不再质疑,如释重负,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站在一边的小个子野人却烦躁起来。小个子野人走到徐家智跟前,指了指我,然后做了个吃的手势。我吓了一跳,这个徐家智虽然是我的舅舅,但我这两个表兄弟可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眼中,我毕竟还是一顿美餐。
徐家智对小个野人比划了几下,似乎在对他说这个人不能吃。小个野人只好对徐家智点了点头。我这才放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看来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小个野人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大步向秦曼娟走去。看来小个野人觉得吃我已经无望了,转而打起了秦曼娟的主意。
秦曼娟的脸色变得苍白,不禁往后缩。
这老头跟我攀上了亲戚,能够保护我,可秦曼娟跟他无亲无故,想必他不会再为秦曼娟向野人儿子说情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心里一急,顾不得思索,飞步奔到秦曼娟跟前,用身体挡住小个野人。小个野人大怒,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臂,抓住我的胳膊,轻轻一甩,便将我结结实实地甩了出去。
我被摔得七荤八素,浑身疼痛,心想:这下秦曼娟就要被我这个野人兄弟活活吃掉了。只见小个野人吼声连连,似乎甚是震怒,原来,在这片刻之间,大个野人走了过来,挡在了秦曼娟前面。
小个野人大怒,又一把抓住大个野人的胳膊。大个野人手臂轻轻一抬,便将小个野人摔了出去。小个野人爬了起来,气得哇哇怪叫,盛怒之下,无处宣泄,一脚将一张石凳踢飞了出去。砰的一声,石凳撞在石壁上,石壁上的石屑簌簌直落。
身世之谜
小个野人大怒之下,转身而去。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下地来。
大个野人呆呆地看着秦曼娟,那一往情深的样子,又诡异又好笑。原来野人也有正常人的爱美之心。
徐家智走到大个野人跟前,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大个野人十分诧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家智,然后大步向我走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猜不出大个野人会对我做出什么举动。
大个野人走到我跟前,一把将我提了起来,看了看我的左脚,然后将我放在一边,又抬起自己的左脚看了看,忽地咧嘴一笑,然后走到徐家智身边,点了点头。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徐家智一定告诉他,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看来,我的这条命确确实实是保住了。
我走到秦曼娟身边,见秦曼娟脸色苍白,仍有些惊魂未定。于是,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说:“没事啦,一切都过去啦。”看秦曼娟还是有点没缓过来,我故意转移话题:“这个大个野人好像看上你啦!”
秦曼娟脸一红,急忙说:“别胡说八道。”
我笑道:“是真的。你没看那大个野人,看你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
秦曼娟瞪了我一眼,偷偷瞄了一下大个野人。谁知,大个野人凑巧也正在看她。秦曼娟急忙低下头去。
我笑着说:“怎么样,我说对了吧?大个野人一定是看上你啦。这回你的安全有保证啦。”
秦曼娟推了我一下:“别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