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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从从容容(2)

一个当下接着一个当下,所以,不用急,并非一定要每天工作八小时,并非一定要在八点钟开始工作,并非一定要没完没了地加班,并非你一离开地球而它就不转了。实际情况是,你赶不赶,你忙不忙,地球都在转,太阳照常升起,太阳照常下山。所以,不用急,不用急于出名,不用急于发财,不用急于晋升;你急不急,名气都在那里,财富都在那里,职位都在那里。一旦你急于获得什么,你就成为什么的奴隶,所以,不用急。张爱玲曾说:出名要趁早。张爱玲说了很多智慧的话,但这一句一点都不智慧。其实,出名还是不出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在做你喜欢的事情。名气,还有财富、职位之类,都是附带的东西。早出名还是晚出名,张爱玲还是张爱玲,时间并不会把她抛弃。

所以,不用去赶时间,不要指望跑在时间的前面,而是把握好你自己的脚步,把自己融进时间里面。记住卡尔维诺的话:每一秒都是一个宇宙。不用赶,就在此刻,就在这一秒,你就可以让你的生命彻底圆成。

唯一的目的只是存在本身

如果你不想你的生活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赛跑,那么,就不要在乎结果。为什么一定要一个结果?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结果,那么,活着就很没意思,因为最终的结果只有一个:死亡。活着,不过是一个过程,一个汇入存在的过程;而存在,犹如海洋;活着,不过是在渐渐融入到海洋的深邃和宽广……如果有目的的话,活着的唯一目的只是存在本身;而所有的结果都是虚妄。

但是,我们总是在追求一个又一个的结果。年轻的时候,我们应付一个又一个的考试,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小学升初中的考试、初中升高中的考试、高中升大学的考试,我们的青春在考试的道上一路狂奔。我们总是在等待一个分数、一个结果。然后,我们进入社会,仍然是不停地在等待结果,等待着从助教升到教授,等待着从科长升到厅长,等待着工资从1000元升到10000元……我们的人生就是为着一个又一个的结果而活着,一个结果之后我们又在为着下一个结果努力。

一生,就像沿着笔直的跑道奔跑,时时刻刻都在赶时间。然而,每一次获得一个结果,你都会发现,时间已经流逝。时间已经流逝,你得到了一个结果,这个结果并不能留住时间,在时间的流逝里,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将很快被淹没。比如,你期末考试考了100分,这是一个好的结果,为你带来很多的赞扬。但很快,这种赞扬会消失,你又得准备下一次的考试。如果下一次的考试失败,你就会面对各种责难。当然,这种责难也会很快过去,你还得准备下下一次的考试。下下一次的考试也许是高考,非常重要,你考了某个分数就意味着你可以去什么学校,然后,你的命运好像就不一样了。

是的,你的命运好像不一样了,你也许去了北京大学,也许去了广州大学,也许考不上大学。但是,这种不一样也是暂时的,一旦你进入北大或广大,或者去社会上工作,你面对的都是生活,你的幸福与否、你的成就,与北大之类并没有本质性的联系。北大的录取会带给你短暂的愉快,但很快你就要面对生活本身。北大不会解决你的一切问题。不妨回头看看这二十年来,同一所中学里高中毕业后不同去向的学生的生活情况,你一定会发现人的幸福与否、人的成功与否,与大学、工作单位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所以,你可以有一个清楚的目标,要考多少分,要进什么学校,但是,你不可以非要一个什么结果。如果你非要一个什么结果,那么,你就不会有什么结果。心中有目标,但是,不要有结果,因为结果完全不重要。你考进了北大或没有考上大学,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生活的每一个当下是否真正地活着。你成了一个学者,他在一家酒店当服务员,她在一家外企做白领;你当了处长,他当上了厅长……这一个一个的结果好像在改变着你的人生,但是,又什么也没有改变。改变的不过是按照社会的价值标准,你获得了或多或少的名利。但是,你当上处长,然后,你立即陷入处长的烦恼;你当上了厅长,立即你会陷入厅长的烦恼。所以,这些结果都不重要。活在天地之间,你可以去追求世间的名利,这没有问题,你可以去致富,也可以去从政,也可以去做学问,但是,你应当在追求的过程里忘掉结果,尽情享受每一个时刻。

真正重要的是在为着这个目标努力过程中的乐趣和收获。重要的不是数学考了100分,而是在为着100分的努力过程里,你所体验到的数学的秘密和魅力。如果你不能去享受这个过程里的秘密和魅力,只是为着一个目标而奔波,那么,生命本身就成了一次苦役。

生命绝对不是苦役,而是一次奇妙的旅程。这个旅程在我看来,不是跑步,不是追赶,而是体验,而是融入。我喜欢把存在比喻为大海,那么,我们活着,不过是为了存在本身,是慢慢地融入大海,慢慢地体验到大海的宽广,慢慢地体验到大海的深邃,慢慢地让你自己成为大海的一部分。活着,可以有很多目标,可以有很多追求,但是,根本上,这些目标,这些追求,不会给你最终的结果。如果有最终的结果,在我看来,就是在当下,你和存在合而为一,你即存在。

你可以企望去做一个小的或大的官僚,也可以企望去做一个小的或大的富豪;你可以为你的目标去奋斗,但是,时时刻刻不要忘了,时时刻刻你存在着,你只能在存在里获得生命的喜悦。不要为了那个你当官或发财的目标,而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在宁静的黄昏和你的孩子或父母相聚的温馨;不要为了你当官或发财的目标,而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在阳光灿烂或阴雨绵绵的日子里在阳台上东张西望的闲情;不要为了当官或发财的目标,而失去了一个又一个心有灵犀的约会……

我见到周围有很多人热衷于做官发财,这也许没有什么可指责的,活在世俗的社会里,你喜欢隐居,他喜欢当官,不过各人各喜欢。但是,我不能理解的是,为了当个什么长,或者为了发个什么财,就牺牲了时时刻刻的喜乐。这真的很奇怪,他们为了那个目标,为了那个期盼的结果,每天急急忙忙地赶着去上班,急急忙忙地赶着去应酬,急急忙忙地赶着去汇报、去拍马屁、去密谋、去算计,急急忙忙地加班,急急忙忙地东奔西走,却抽不出一点时间陪自己的小孩去爬山,抽不出一点时间和朋友喝茶聊天,抽不出一点时间去旅行……这真是奇怪的人生。

他们每天急急忙忙,忙得头发没了、身材臃肿、面目可憎,然后,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位子或财富,然后,他们继续急急忙忙,直到老死。这种生活在我看来,全然没有意义,也没有任何乐趣,是一种动物式加怪物式的生活。

不要在乎结果,结果无非两种:成功或失败。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要被所谓的成功欺骗,它是短暂的,只是一个泡沫,不要让它进入你的头脑;不要被所谓的失败欺骗,它是短暂的,只是一个泡沫,不要让它进入你的头脑。成,或者败,都是虚幻的人造的陷阱,如果你被成败迷惑,你就是把自己推进了狭窄的陷阱里。人,并非活在陷阱里,而是活在天空之下、大地之上,所以,活着就是向无限的存在敞开,活着就是活在一个又一个生动的片刻里。

看一看,想一想

如果你不想自己的生活是一场没完没了的赛跑,那么,就不要一味按照社会设定的轨道匆匆向前,而是经常停下来。停下来做什么呢?看一看,想一想。《十地品》里讲到,菩萨要进入焰慧地,必须经过十种观的修行。观,就是看的意思,也含有想的意思。看看,想想,其实是跳出自我的框框,试着从更广更深的视野来观察自己和世界。佛陀说,菩萨如果想进入焰慧地,就应当修行“十法明门”。所谓焰慧地,就是智慧如同火焰一样,既可以断除自己的烦恼,也可以照亮别人。佛陀说想获得这种智慧的火焰,就必须修行十种法明门。哪十种呢?第一,观察众生界;第二,观察法界;第三,观察世界;第四,观察虚空界;第五,观察识界;第六,观察欲界;第七,观察色界;第八,观察无色界;第九,观察广心信解界;第十,观察大心信解界。菩萨通过观察这十个界域,就可以获得智慧的火焰。

当你埋头工作,为着名利而奔波的时候,不妨经常停下来,看一看,想一想,看看这个世界上其他的人,其他的植物、动物是怎么活着的;看看存在本身,看看这个世界本身,看看虚空是怎样的,看看意识是如何的,看看欲望的力量……也许,你会对自己、对生活有新的理解。当你急着赶着去上班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可以不要想着如何尽快冲过红灯?是不是可以不要想着如何取悦新来的上司?是不是可以不要想着如何快点争取到那个什么课题……可不可以放慢速度,看看窗外的街景,看看人来人往?可不可以只是听听音乐?

人的一生,并非战斗,不需要埋头前行,不需要拼着老命去奋斗。活着,不过是一次在世间的体验,不过是一次生命的盛开。你不需要赶路,不需要抢着冲到前面。想清楚了,看清楚了,再慢慢前行,慢慢体验,慢慢享受。佛教里有四念处的修行,也许是最简单、最彻底的修行。所谓念,就是一心集中在某个地方。集中在哪儿呢?观身不净,观心无常,观受是苦,观法无我。把念头集中在这四个地方,就能阻止妄念的产生。四念处是非常有效的转念的方法,这种方法的核心在于:如实地觉知。任何时候当你面对外在事物的时候都要如实地去觉知它,任何时候当你产生情绪波动的时候都要如实地去觉知它。

假设在一个咖啡馆,你见到对面的美女,然后,你开始骚动不已,然后,你们开始了一段故事。试着把四念处的修行方法运用在整个事件之中。当你见到那个美女,突然心跳加快,想做点什么,念头里充满欲望的煎熬,不妨停下片刻,试着从第三者的角度观想一下:第一,这不过是你的身体反应,是那个美女的身体引起了你的念想;第二,既然是身体的反应,不妨想想身体是一个什么东西,是如何运作的;第三,身体不是一个清净的所在,你的身体,她的身体,都很污秽;第四,你的骚动不过是身体内的荷尔蒙在起作用。身体不过就是一具身体,她之所以能够引起你的注意,不过是来自你的感受。如果你的示意得不到她的回应,你就会感受到痛苦;如果你的示意得到她的回应,你就很快乐。这时候,停下来,试着从第三者的角度去观想感受。如果你感觉到快乐,就看着这个快乐,看着它何以快乐;如果你感觉到痛苦,看着这个痛苦,看着它何以痛苦。快乐时,不要陷入快乐,看着它;痛苦时,不要排斥痛苦,看着它。

得到回应就快乐,得不到回应就痛苦,那是因为心念在作用。你内心有爱欲的念头,有征服的念头,有浪漫的念头。有了这些心念,那个美女才如此让你坐立不安。停下片刻,像一个第三者那样观察你的心念,你会发现从你第一眼到现在,你的心念如同心跳一直跳跃着,一会儿沮丧,一会儿兴奋,没有一刻停留过。所以,佛陀说,观察你的心念,你就会理解无常的道理。此刻你想着这个,立即又想着另一个,念念不断。心的念头,不过是一种无常的念想。

心绪不宁,或者心如潮水,其实来自于我们的概念、我们的思想。停下片刻,不妨想想你为什么会喜欢这个美女,为什么会狂热地追求她?因为你相信一见钟情,相信你和她之间会成就一段不变的爱情,相信她的美是不会消失的,相信你一定能够追到她,等等。但是,试着从第三者的角度去观察,你也许会发现所有的美都是相对的,都是流逝的,并没有不变的,并没有能够主宰的实体。在小狗的眼里,再美的美女也不过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在时间的风沙里,再美的美女也会衰老,再美的爱情也会消退。

当这样观想的时候,如果你不是佛教徒,你还会继续爱,但是,这样的观想会让你爱得热烈但不会痴爱,爱得热烈但绝不成为彼此的负担,会懂得在爱消失的时候一定放手……当你为某个目标埋头努力的时候,当你为得与失或悲或喜的时候,当你受到某种致命的诱惑的时候,当你赶着去钻营的时候……不妨停下来片刻,慢慢呼吸,看一看,想一想,试着像一个第三者那样,用四念处的方法去观察,去如实觉知正在发生的。也许,你还在生活着,甚至,你还在忙碌着,但是,你的心将是悠闲的、自在从容的。你将破除掉四个最常见的妄念:执著于净,以为身体是洁净的;执著于快乐,以为快乐是永久的;执著于常,以为心念是不变的;执著于我,以为宇宙间有一个主宰。

寒山有诗:“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冷冷度春秋。朝朝暮暮营活计,闷闷昏昏白了头。是是非非何日了,烦烦恼恼几时休。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休。”因为执著,我们万万千千不肯休,但是,无论我们怎样不肯休,无论我们怎样急急忙忙地苦追求,最终得到的都只是一无所有。

因此,不用急,如果你想急起直追,就要先停下来,想清楚你想追什么,再去追也不迟。不用看到别人在做什么,就急着想要去追赶。看到别人在努力加班,就让别人去加班,去拼命,如果你正在晒太阳,就继续晒太阳,不用惭愧,也不用急;看到别人穿着西装装模作样地在谈项目,就让别人去谈,去忽悠,如果你正套着毛衣爱理不理,就继续爱理不理,不用惭愧,也不用急;看到别人皱着眉头在算计,在想着升官发财,就让别人去算计,去升官发财,如果你正睁着眼睛在发呆,就继续发呆,不用惭愧,也不用急。急什么呢?就算你做再大的官,发再大的财,你还是要卑躬屈膝,还是要点头哈腰,所以,何必急着升官发财?

不用急。生命如此短暂,时光如此漫长,何必应付那么多讨厌的事情,何必急着去为成败得失计较,何必忙着工作没完没了……不如和你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看大海,去散散步;不如陪着你的孩子,慢慢看着生命如何成长;不如坐在你家的阳台上,看着太阳慢慢下山……

把各种偏执的念头转化为合一的念头

用合一的念头去贯通有和无

在天地之间悠游自在

活在一个整体里

活在一个源头里

没有什么墙壁不能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