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革命和反革命的多次较量,帝国主义者清楚地看到,单纯用武力不能消灭中国革命力量。于是,他们在武装干涉的同时,兼用分化革命阵营,从内部攻破的策略,极力引诱资产阶级脱离革命,充当他们的代理人,以便达到目的。
1927年1月5日,英领事送外交部的对华宣言中强调:“英国以前的对华政策,已经到了应该改变的时期,北京政府已经失去代表全部中国的资格,中国内部已有一能代表民众强有力的政府,主张对中国应给予‘谅解与同情’。”
1月8日,日本外相市原发表对华演说,表示“尊重”中国领土完整,对中国的内政采取“绝对不干涉主义”。
1月26日,美周国务卿也发表声明,宣布美国将“以最宽待的精神”与中国谈判新约,企图以对美税和领事裁判权的虚伪让步来引诱资产阶级。
蒋介石被视为中国“稳健派”的领袖,各帝国主义的代表纷纷来到南昌与之勾结,以图交好。
当时,日本帝国主义表现得特别热心,日外务省条约局局长佐分利奔走于武汉、南昌、广州之间;日参议员藤村、池田等要员也纷纷来中国“考察”。日本通讯社公开鼓动中国的“稳健派”与“极端派”决裂,与北方军阀妥协,以“实现大同团结。”
1927年2月,英国也派代表到南昌与蒋介石谈判。一时间,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新右派成了帝国主义争取的对象。
而蒋介石,在北伐战争中招降纳叛,收编了大量的军阀军队,逐渐把党、政、军、财等大权集于一身,势力迅速膨胀。许多劣迹昭著的军阀和官僚政客,如黄郛、贺德霖、龚德伯、段锡朋等都投靠了蒋介石,加入了国民党,成为蒋幕下的要员。
蒋介石对日本的“币原外交”颇感兴趣。当日本代表佐分利来华活动时,蒋介石曾亲自向他表示好感。接着又通过南京的森冈向日本市原外相传递了他坚持反共的信息。
“南京事件”发生后,日本利用这一事件,通过矢田与黄郛紧紧拉住了蒋介石,促使其向共产党开刀。
《顺天时报》1927年3月7日载文说:蒋介石对共产党“久已蓄意排斥”,他“正与国民党旧人与中立各派密谋反赤,即以反赤名义与北方携手”。
由于蒋介石反共的连贯性,所以当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上海工人举行第三次武装起义时,尽管他的部队兵临城下,也不愿伸出手来,增援一下。
中国共产党人从大局出发,不计前嫌,为了响应北伐军北上,经过一天一夜的浴血奋战,终于占领了上海城,成立了革命政府:上海市特别临时政府。
坐收渔利的蒋介石,在南昌收到上海工人第三次起义胜利消息,立即发电给在上海龙华待命的白崇禧,命令他马上入城。
于是,白崇禧的队伍,在3月22日晚上八点,距离工人夺取上海城不到两个小时,便兵不血刃,耀武扬威地开进了上海。
接着,北伐军总司令蒋介石也准备来上海。此时的蒋介石已非几年前躲债离开上海滩那时的光景了,他是坐了一艘炮艇来的。炮艇停在外滩公园对面,在舰桥上从望远镜里看,隔着一条苏州河,正面是闸北,斜对面是外国租界,几千个外国人在那里把守着。
“这样的好地方,难道要让共产党工人占领去?做梦!”蒋介石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下了舰桥,命令军舰开到南市董家渡附近靠岸。
再说,在上海的黄金荣前几天便得知蒋介石要来上海的消息,心里格外高兴,也格外忙碌。为了接待这位总司令,黄金荣连夜让理发师给他理了头发,头发理得如同当今的板寸,青青的头皮在短发间忽隐忽现,显得精神劲十足。
当夜,黄金荣便把杜月笙、张啸林等人叫到黄公馆,商量迎接蒋介石的办法。
黄金荣首先开口:“阿伟这孩子终于出息了,更难得的是,他还没有忘记我。
你们看看,我当初就说阿伟这孩子不错,怎么样?”
“大哥,人家现在可是北伐军总司令了。”杜月笙提醒说。
“对,对,现在他已是蒋总司令了,来了,我们应该送给他一些见面礼。”
“应该,应该。”张啸林在一旁附和起来。
“送什么好呢?”黄金荣搔着头皮。
黄金荣的儿媳妇李志清说:“送他十几根金条吧。”
“你看呢?”黄金荣望了张啸林一眼。
“金条情意太轻,要送就送一只纯金的大匾,上面盖有,‘功高盖世’四个大字给他。”此时张啸林热情高起来。
“好!好!那就送大匾吧!”黄金荣乐哈哈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大哥,这不好吧。”杜月笙在一旁插道。
“怎么?难道不送?这不妥吧?”黄金荣放下茶杯,疑惑地说。
“当官的不打送礼的,古今都是一样,礼肯定要送!只是送什么,怎么送,这很有讲究,送得好,人家心花怒放;送不好,就如同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去,好处得不到,反而被踢得眼青。”
“嗯,有道理。”黄金荣表示赞同。
“现在的蒋总司令可不是几年前落难的阿伟了,送几根金条,不伦不类,怎么好拿出手?有什么由头?再说,他现在也不稀罕几根条子。送一只大金匾吧?也不行,那样,显得过于招摇,像是跟谁斗富一样。”
“那,你说该怎么样?”黄金荣听杜月笙一说,更有些不明白了。不送不好,送少了,人家看不上眼,送多了,又说是斗富。黄金荣只好求教于杜月笙了。
“总司令现在什么最重要?”杜月笙问道。
“你说什么最重要?”
“面子。”杜月笙答道。
“面子?”黄金荣还是有些不明白。
“对,面子。”
“这面子最重要又怎么样?”张啸林有些着急了,他最听不惯老三这些吊人胃口的话,是什么就说什么,省得让人着急。
“我们就送给他面子!”
“这面子怎么送?”
“当年,蒋总司令离开上海滩前,不是向大哥投过门生帖子吗?你现在退还给他,就是最大的面子。”
“对!”黄金荣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人家现在是堂堂的北伐军总司令,不能动不动还要拜我呀!”
“这帖子是得退!”张啸林也附和着。
“怎么退呢?”黄金荣问。
“你说呢?”杜月笙微微一笑。
“我想,是不是这样,”黄金荣说:“明天我们一起去迎接他,把帖子带来,见到他后,就退给他。”
“不,不!”杜月笙连连摆手,“我早想过了,当场退,蒋总司令一定会感到很难看的,不可取。”
“那怎么办?”
“我不是听你说过吗?最初,是虞洽卿带他来投拜帖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就把帖子交给虞洽卿,要他转交给总司令。”
“很好,很好!我现在就给阿德哥打电话,让他等着我,明天一早把帖子送过去。你们也都快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早点来,我们要多带着人,去迎接他。”
再说第二天一早,蒋介石准备只带卫队长便衣进入法租界,拜访黄金荣。但卫队长为了保护蒋司令的安全,抽调了六十多人,开了两辆军用卡车,由董家渡出发,经过外马路转到一枝春街,准备进入法租界。
当时租界里规定:“中国武装士兵不准进入租界,如要携带武器出入租界,必须通过外交途径办好手续才准通行。”
所以车子一到一枝春街口,几个安南巡捕把警棍一拦,将车子扣了,拉到巡捕房,警卫班长也被扣押。蒋介石还未进租界,便碰到了洋人的一鼻子灰。
黄金荣在家里得到这个消息,亲自跑到捕房,与程子卿一起向捕房总巡解释,说蒋总司令进入租界是为了看望黄本人,黄考虑到司令的安全请蒋带警卫人员到黄金荣家来保卫。这事事先未向租界打招呼,有点不妥,可这是友好拜访活动,租界定要给予方便。
法捕房总巡立即打电话请示法国领事馆。法国驻沪领事甘世东得悉,顿时大发暴怒,认为中国武装士兵进入租界,违犯了两国间的规定,有碍法国的面子。但转念一想,现在各国正在加紧与蒋介石交往,而送上门的关系为什么不主动去接触呢?
想到这,他立即给法捕房总巡回话,听从黄金荣的安排,不但允许蒋总司令带武装士兵进入租界还要加派法捕房的巡捕保卫,以保证总司令在法租界的安全。
那法国捕房总巡得令后,立即让被扣押的两辆警卫车开进法租界,在几条大马路上兜个圈子,然后到一枝春街去接总司令。还特别规定,所有法租界的巡捕,一看到蒋总司令的坐车,立刻立正敬礼,以表友好。
蒋总司令这才从一枝春街,经过爱多亚路,进入八仙桥钧培里路口的黄公馆。这样一来,师父与门生都出足了风头。
这是4月初的一天,上海滩上刮着吹面不寒的杨柳风。黄金荣麻脸上笑容可掬,麻点上泛着光彩,双手不时地抚摸着怀里揣的红帖子。一听见门外汽车声,便带着全家大小迎了上去。
身着黄呢军装的蒋介石跨下黑色轿车,毕恭毕敬地向黄金行个军礼,亲切地问候道:
“先生身体可好?”
“托总司令的洪福,很好啊。”
蒋介石与杜月笙、张啸林等人逐个拱手致礼,众人拥着蒋介石进黄家公馆客厅。
等大家坐定,献完茶以后,不等蒋介石开口,黄金荣便拱手奉承道:
“总司令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我黄金荣不胜荣幸之至。刚才,总司令叫我先生,这实在不敢当,老早的那段关系已经过去了,那张红帖我已交给虞先生送还。”
蒋介石微笑着,摇摇头说:“先生总是先生,过去承黄先生、虞先生帮忙的大恩,介石没齿难忘。”
说着,蒋介石从怀里取出一只黄灿灿的金挂表,双手送到黄金荣面前:“这是我送给黄先生的纪念品,聊表心意。”
黄金荣双手接过,连连称谢,喜不自胜。以后,他就将这只金表当作镇宅之宝,每逢喜庆大事,总要在众人面前拿出来炫耀一番,以显示自己与蒋介石的特殊关系。
“我刚到上海,这里的市面行情不清楚,有些事情还要先生指教。”
“总司令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大家闲聊了一会,这时,外面有个卫兵进来,递给蒋介石一份电报。他看了看,站起来说:“军务在身,不能久留,介石这就先退,改日请先生到司令部来,日后我们再见。”
蒋介石从黄宅告辞出来,随即把司令部从舰上移驻龙华。于是千年冷落的龙华小镇,在这一年的春天,却突然热闹起来了。
各色人等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车水马龙,昼夜不断,黄郛、戴季陶来拜访,这条线通向日本人;吴稚晖、钮永建、李石曾来拜访,这条线通向法国人;虞洽卿、宋子文来拜访,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线,通向英、美。
蒋介石亲自接见,也外出回拜。
4月5日清明这一天,黄金荣一大早便上漕河泾祭扫祖坟,在小镇上盘桓到下午两点光景,然后坐上车,直奔龙华……
罪恶的阴谋
黄金荣坐车直奔龙华,是去拜访蒋介石。
昔日恩师登门,蒋介石自然十分客气,迎入客厅敬烟,令人沏茶,忙得不亦乐乎。
宾客双方坐下,蒋介石开口了:“先生,那天在你家,由于人太多,不方便,我就没开口。其实我有一件很重要事,要先生帮忙。”
“什么事?”黄金荣自从退回门生帖子,蒋介石还是一口一个先生地称他,他实在开心,现在有事请教他,哪能不受宠若惊。
蒋介石毫不忌讳地告诉他要解决共产党的事。
黄金荣一听,大腿一拍:
“这些共产党,让我带领青帮兄弟去杀他娘的。总司令,你不用愁,法巡捕房早在上个月,就让我组织起纠察队,还有16辆坦克,在公馆马路、霞飞路上巡逻,防止中国地界工人武装进租界捣乱。现在我可以把这批人马拉出去,打共产党!”
“不,不,”蒋介石连连摆手,“靠你这点力量不够,而且用青帮的名义,也不太方便。”
“那怎么办?”
“这样,你先不要着急,马上我要陈群、杨虎两人到这儿来,具体情况,你们可商量着办。我叫他们来一下,你们认识认识。”蒋介石说着叫卫兵去叫陈、杨。
不一会儿,进来三个人,蒋介石给他一一做了介绍:“这一位是陈群,我军的政治部主任。
这位是你熟悉的,杨虎杨啸天,总司令部的特务处长。这一位是大秀才陈布雷先生,他也是老上海。”
黄金荣和三人一一拱手见礼。
蒋介石笑着说:“都不要客气,都是自己人。陈主任,杨处长,这里的事你们再商量一下,我与陈秘书还有个会要开,先走一步。”
蒋介石带着陈布雷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特意向陈、杨两位关照:“你们谈好了,请黄先生吃了夜饭,再派人送他回去。”于是,黄、陈、杨三人商量起来。
“黄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可以利用青帮组织,组织一个‘中华共进会’,这样,以后的工作就名正言顺了。”陈群首先提出了建议。
提起“中华共进会”,很多人会想起,1913年上海站枪杀国民党代理事长、当时北京政府农业总长宋教仁案件。谋杀宋教仁的直接策划者应桂馨,便是这“共进会”的会长。黄金荣还亲自带领巡捕到他家搜查过。
黄金荣听后,随便说道:“这中华共进会的名声是不是太臭了些。”
在一旁的杨虎说:“臭是臭了些,但这个党派还是属于政治团体,它总比青红帮听起来高级一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金荣一听此话,脸上挂不住了。
陈群见此,觉得惹得黄金荣不高兴了,便打圆场说:“名字是次要的,关键是看我们应该怎样干!”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杨虎在他的自传《革命辍言》中承认,奉蒋介石的命令在上海布置反共时,“与当地闻人黄金荣、张啸林、杜月笙、虞洽卿、王晓籁等互相结纳,请其协助。”
东路军总指挥兼上海警备司令白崇禧承认,国民党中央派到上海协助清共的杨虎、陈群,“由我直接指挥他们,我们秘密筹划,而由他们执行”,“他们两人去接触青红帮,利用青红帮去破坏共党机关”。
所以,上海人称陈群与杨虎为“虎狼成群”,就是这么来的,他们是蒋介石策划“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得力干将。
再说当天夜里,黄金荣怀揣着五万元“中华共进会”的活动经费回到黄公馆后,立即打电话给杜月笙、张啸林等人,连夜讨论成立事宜。
第二天,也就是4月6日,上海各报刊登了“中华共进会”筹备处成立的公告:
“本会自民二解散后,十五年来,处于军阀压迫之下,恢复不能,兹值党军旗帜之下,已呈请当局,核准恢复在案。现设筹备处于法租界格洛克路紫阳里七号,凡本会旧日同志,幸希从速到该处报名。再有赞成本会宗旨者,经审查后亦得加入,另订日期开成立大会,特此通告。”
中华共进会会长是青帮通字辈浦锦荣,此人和金廷荪、高鑫宝均是同参兄弟,他们的老头子均为上海青帮大字辈王德邻。总指挥是红帮首领张伯歧。但实际上握有大权的负责人,则是黄金荣等人。
该共进会的骨干还有青红帮头目蒋伯器、徐朗西、袁克文(袁世凯之子)、刘春圃、江平廷(系红帮大哥,曾任淞沪镇守使署秘书长)、顾嘉棠、叶焯山、芮庆荣、高鑫宝、顾竹轩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