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奇地说:“没想到大夏天还会有冻凌!”您仔细搜出身上用布包着的,仅有的两块钱。我知道那是您全部的生活费用啊!用8分钱为我买了一根冰棍儿。笑眯眯的看着我吃下去。问我好吃吗?是什么味儿的?您却始终没舍得尝一口。
我知道在骄阳如火的盛夏,您是多么需要一根冰棍儿解解渴呀!可是,您却至死没有尝过冰棍儿的味道。
如果您还健在,如果您泉下有知,我愿将所有的冰淇淋都买给您。可是,尽管我千呼万唤,尽管我多么想您念您。回应我的只有回荡在耳边的风声。
还记得您陪我的最后一个傍晚,您说好想吃罐头。可那时供销社已经下班,而且离村还有三里多路。我说明天给您去买。
您说:“明天我可能就不在了。”
那时的我,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您真的会那么快就离开我呢?
当我第二天抱着罐头跑去看您的时候,您却永远的离开了我。为我留下了终身的懊悔。也是从那时起,让我懂得了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此时此刻,我不愿在您的坟前用鲜花和纸灰去释放心灵的重负,我知道没有什么能比存在于心灵的哀思更能表达我对您的深情;我也无法用肢体去诠释我这么多年来对您的追念,还有什么能比心灵的俯首更为深沉呢?
如果您真的泉下有知,您一定听得到我站在风中的缅怀!!!
在这个让人心情庄重的日子,走进我心灵的第二个人就是您了——我那中年早逝的表姐。
听到您走了的消息,我说什么都不敢相信。直到我看到您如甜睡中的遗容不在应和我的呼唤时,我才知道您是真的走了。走的那样匆匆,来不及和亲人道一声别;走的那样不明不白,让所有的亲人都无法释去心中的疑虑和哀思。那时的我真的哭了,哭的悲悲戚戚,凄凄惨惨,让所有的人都跟着落泪。为一个亲人的离奇早世;为一个年轻生命的陨落。
所有的猜测都无法诠释您匆匆离去的原因。
您曾经是那样的热爱生活。总是微笑着用柔弱的双肩将所有的艰难都轻轻的扛过去。一双勤劳的,长满茧子的手将贫穷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殷实温馨。一间小茅屋换成了宽敞明亮的砖瓦房;一双活泼可爱的儿女正在渐渐长大。美好的生活正在您的眼前铺开,您怎么就忍心突然丢下这亲手创造出的幸福,悄然离去呢?是什么样的事让您解不开心结?是什么能让您毅然抛下年近七旬、白发苍苍的父母和上学回家等待吃饭的儿女,匆匆离去呢?
也许这个世界唯“情”字最难解;也许善良的不善言表的您,只是想用这种自毁的方式去惩罚谁,或唤醒谁;也许您真的太累了,真的厌倦了这俗世的纷扰,想去休息了。所有的疑惑都成了迷,而唯一的谜底却被您藏在心底带走了。
您轻轻的合上了眼睑,就像一场戏的落幕。生命之轻,竟如一方丢弃在风中的手帕,那应有的色彩只在飞起的一刹那间闪现后,便悄然远逝了。
也许唯有最亲的人,还能在这个沉重的日子里追忆起您从前的色彩!
清明哀思
又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微风夹着春天的温润飘进我的窗口,柔柔地梳理着我的思绪。
前几天,我和先生一同回到老家,去到父母的坟上祭奠。人们都说那个世界也有寒冷,也有孤独,所以我们做儿女的在清明时节要来上坟,培土,除草,祭上食物、香烛纸钱,以释放内心的怀念,也温暖逝去亲人的悲苦。
天气突然变得很冷,下着小雨。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虽然父母逝去已经十几年了,坟上的草黄了枯了又绿了,说来也是不该有泪。但是站在坟前,踩着衰败的枯草,面对这满目苍凉,心情还是异常的沉痛。没有带刀,我们和小妹、妹夫就用手扯去周围的荒草,整理出一片空地,点燃香烛纸钱,一片一片地烧,每一片纸钱都表达了我们对父母的哀思,磕头跪拜,感恩恩重如山的父母双亲,您们辛苦养育了我们姊妹,在应该享福的年龄却匆匆地离去了。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但原您们在那里不再操劳,不再有病痛,享尽快乐和幸福。
透过香烛燃烧的火苗,仿佛看到了父母亲在对我微笑,顿时心里便有一种隐隐的痛。在父母的有生之年,我们又为他们做了什么?又回报了多少?面对长眠在墓碑下的灵魂,此刻就只有深深的内疚。“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母的养育之恩,做儿女的是永远也无法报答的,父母可以为子女奉献一切、牺牲一切而毫无怨言。人类得以繁衍,人类的道德和文明得以延续和发展,都是源自于做父母的这种无私的奉献和博大的爱。
“苍天有泪清明落,点点滴滴皆心愿。”父亲、母亲,请接受我们对您们虔诚的祭拜,泼洒在您们坟前的酒,是我们对您二老的祈福,这清明的雨水,是我们思念您们的泪水。我能感觉到您们对我们的爱还依旧,对我们的牵挂还依旧,对我们的期待还依旧,您们的精神会在我们心中延续。
坟山是建在水泥厂生产区的后山,短短十几年竟垒起了许多坟墓。在有亲人来祭奠过的坟头,挂满了各色纸花,也只有在这清明这几天,这片荒凉、落寞的墓地才有了一些生气。
今年的清明好冷。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清明祭祖
一年一度的清明在阴沉沉的季节里缓缓而来,也掀开了我久陈的记忆。家父亡故已有七个年头了,漫长的2533天的时间里,都没有挤出一点罅隙的时间到亡父的坟前跪拜,略尽为人子女的孝心。看到别人身影忙碌的样子,内心时时隐痛。泪只能在思念的荒野徘徊,亡父干涸的坟前竟没有我的热泪。哎,我心时时在隐痛。而这份歉疚只能咽回内心的深处,也好避免日光下的眼投来鄙夷鄙人的目光。我不妄加揣测,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今年回到故乡任教,总算有机会弥补这种断痕了,想此,泪不禁簌簌而下。看到别家的祖坟地比较的干净,想起亡父的坟场几年未管,不知道此时怎的?每每想此,心就酸痛起来。现在,总算有机会为这旷野的孤坟,舔一点作为儿女所给的些许温暖,如能浸淫坟前的清凉,也算是后来的弥补吧。
于是,和姐姐同去,一路迤俪着沉痛的心情,总在胡思乱想,平时每次幽梦中的一见,记忆中的家父仍活在人间似的,温和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其言其语隐隐作声。这次和姐姐买好冥纸等祭拜品之后,到亡父坟前焚烧。见到眼前的景,更是悲从中来,一座孤坟击碎了几次幽梦醒后的心结。我平日里总想:死是永恒的,任何梦中的幻影,或欣喜,或恐怖,或悲伤,都只是南柯一梦的点缀,何实之有?何患之有?又何惧之有?和姐姐到坟前之后,见到乱草杂生的情景,顿生荒凉之情,于是把坟前四旁的野草清除了,算是为这沉寂而悲凉的坟道修剪出一丝清新的韵味。此外,还能再做什么事呢?和姐姐烧完冥纸之后,姐姐却是失声痛哭。旷野无人,哭声似乎更响。不知是何缘故,我总想诉说什么,可是一直未曾开口。哎,又平添了一份遗憾之情。我只是悄悄地来,尔后又悄悄地去,心情颇为沉重,为人子,为世俗,还是为什么?留给我的只是思索。
我想,人生活在世上,或崇高,或渺小,或伟大,或卑劣。这其中为何而生?百年之后,一掊黄土,是我们人类的归宿。生是什么?死是什么?在茫茫宇宙中,谁是主体?谁是本质?死是生的延续,还是生是死的一种另外的存在形式,是诠释死的符号?一栋高楼大厦,一座孤坟,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在漫漫岁月中,谁是守望日月星辰的使者?所有的这些纠缠着我,纠缠我没有为亡父悲嚎地大哭的冷漠。我还能再说什么歉疚呢,也许我更没有资格了。
是的,生命的每一次变故使得无数个鲜活的生命顿时化为一片尘土,长眠于地下。让我更进一步对生和死进行哲理关注,让活着的人更加珍惜仅有的一次生命。死很容易,但为死而生就更需要理智与勇气了。
想此,我心也仿佛轻松了许些,回望着刚才添过几抔黄土的新坟,但泪还是控制不住。我偷偷地拭去,生怕姐姐看见,又惹她哭泣了。
回去的时候,我们再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着,是的,我们该走,走完属于自己的生命,让每一步都留下足印。
祭奠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每年清明,母亲总要倾家所有,置办最好的泼撒,让父亲和哥哥带着去上坟。听母亲说,每年清明节,已经逝去的爷爷奶奶就会回来看看我们的,看我们是不是长大了,是不是长乖了。所以对于上坟,我总觉得很亲切,也很向往。因为只有这一天,我这个“储备军”才有机会接受爷爷奶奶的“检阅”。后来我长大了,自然而然地也加入到了上坟的队伍之中。然而,情况并不如想象中那样得意:记得我最早的一次上坟,是在一个清冷漆黑的夜晚。下午母亲上地回来,小心翼翼地从兜里掏出一个鸡蛋,放在架板上的黑瓷碗里,然后和往常一样,里里外外地忙着抱柴、烧炕、生火、做饭。我在心里暗自高兴,以为今晚又要给我过生日吃鸡蛋了。——那个时候,家中平时是不吃鸡蛋的,也没有鸡蛋,只是每年在我生日这天,母亲从大头表婶家或借或买或做针线活换回一个鸡蛋,荷包在饭汤里专给我吃。——因为有鸡蛋,所以这天晚上,我破例没有提前睡着,在炕上一直玩到父亲和哥哥“突击”回来(生产队时把加班叫突击),一直玩到晚饭熟了。可是,谁知晚饭里却没有鸡蛋,全是土豆糊糊。于是我连哭带闹,哭着要吃鸡蛋。母亲抱起我,一面哄着叫我别哭,一面对我解释说今晚要上坟,鸡蛋是要给爷爷奶奶做泼撒的。孩子不敢哭,也不敢吵,要是叫队里听见了,爸爸就会被定为牛鬼蛇神挨批的。又说今年上坟父亲要领我去的,等到了坟上,给爷爷奶奶把纸钱烧了,爷爷奶奶受享了,泼撒就可以吃,而且孩子吃了会变聪明的。
吃完晚饭,一家人熄灭了煤油灯,黑坐在炕上等鸡叫。我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半夜里,母亲叫醒我,跟着父亲和哥哥,带了不到一大把的纸钱和一个炒鸡蛋做的泼撒,高一脚低一脚地来到里湾爷爷奶奶坟前。说是坟墓,其实一点坟冢也没有,听父亲说坟冢早被农业学大寨时给推平了。我们在一个土埂前跪下,父亲撒了泼撒,烧了纸钱,我们磕了头,掩埋了纸灰,然后在地埂边上拔了一把干蒿子,点着蒿子,借着火光,满地寻吃了鸡蛋块。
那个夜晚,没有月亮,也没有风,但却很冷,寒气从连冬棉袄的破孔里钻进来,使人牙齿哆哆发抖。我下意识地四处寻找,很想看看已逝的爷爷奶奶究竟是怎样的慈爱老人,竟能受到父亲母亲的如此敬重。然而并没有看到,只记得昏黑里,远处兽脊般的山腰间,零星几点火光,如夏夜墙角的萤火虫忽明忽暗地闪动着荧光。父亲指着对面半山的一处火光,声音凝重地说:“快得很呐,人这一辈子!你大头表叔去年咱们上坟时,还碰见他和虎子也在上坟,没想到今年他却躺到了那里。那火光肯定是你大头表婶和虎子……”
上学的几年中,我几乎不知道二十四节气的时间,也没有人给我提起清明节和上坟的事。
一晃十年过去了,我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春节回家过年,母亲的身体已消瘦了许多,曾经光亮密实的头发已经稀薄花白,曾经红润的手变得异常干枯,岁月的风霜无情地遮盖了她当年朝气蓬勃的笑容。母亲变得寡言、慢事了,做些细致活时,头颈有些发颤……。尽管如此,在她疲惫的眼里,却始终充满着疼爱的神情。一闲下来的时候,母亲就让我和妻子把侄女和舵儿抱到她的炕上,我们坐满一炕,她躺在炕边上,细细地品读着两个孩子的嬉闹。
“妈,电视剧这么好,你咋不看?孩子傻乎乎的,有啥看头呀?”有一次,妻子好笑地问。
“他们比电视好看的多了,你看他们多可爱呀!”母亲满脸幸福地说。
“奶奶,快呀,舵儿尿床了!”侄女突然大喊。
“小声点儿,会吓着宝宝的!”母亲一边说,一边吃力地翻起身,双膝跪在炕上,用她颤抖的双手轻轻地抱起舵儿,轻轻地换上干尿布,又轻轻地把舵儿放到枕头上,整个过程都显出十分努力的样子。
我责怪儿子多尿。
母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你小的时候不也是这样的嘛?!炕上没有拉屎的,坟上哪有烧纸的?人这一辈子不都是这么一代一代地往下传的吗?就像学生娃娃赛跑一样,一路上每一个人都得不怕脏、不怕累地用心去跑,如果有一个人跑坏了,赛分就会降低,不对吗?”
听了母亲的话,我先是愕然,而后沉默。
一九九九年九月十三日母亲病逝。送走了母亲的第一个七天里,我每天都来到母亲的坟头,从早晨坐到傍晚,我总感觉到母亲的心脏仍在和我的心脏一同砰砰地跳动着。在那里,我一个人痛苦地嚎啕大哭。在那里,我一个人尽情地化黄奠爵。也只有在那里,我才能够一个人静静地聆听母亲语重心长的关爱……
太阳每天一个轮回。早晨,从树梢爬起,一步一步地挪到西天,傍晚,又从容地从天边落下,留一片灿烂的霞光装点人间,天天如此。
我捧起一抔母亲坟头的黄土,温热无限,那温热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和我儿时依偎的母亲的怀抱一样温暖!
也正是这一年,国家领导人举行了一次集体祭拜黄帝陵的仪式,引起了全世界的注目。一位诗人在描写这一情景时深情地写道:“我双腿跪下,双手按地,并不是为了致哀,仅仅为着接通这千年血脉,让祖先的血和我的血脉共流,灌溉这伟大的爱!”这句话至今想起,心灵总是为之震撼。
母亲去世已经十三年了,每年清明,无论多忙,我都要抽时间回家上坟。儿子小的时候我一个人去,儿子长大后,我们两个人去。今年大儿子忙了,我又将带小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