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梦里花开之思念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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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追忆母亲(1)

追忆母亲

首先母亲的前半生,先后经历两次大的灾荒、三次大的战乱,在母亲的潜意识,战争和饥饿,后者更为可怕,她常说:“虎恶狼恶,不如饿恶!”1943年,华中旱灾波及全国,仅河南一省饥饿致死300多万人。当时母亲的娘家属于农村富裕家庭,即便如此,也没逃脱饥饿的摧残和剥夺,这一年,她先后失去了妹妹、伯父和堂兄三位亲人。另一次是“三年自然灾害”。这次饥荒,仅我们一个千人之村,饥饿就直接致死38人,外出逃荒200多人,这期间母亲出于护犊和求生的本能,常去清凉江西岸的河北境内(当时我们属山东)讨饭,常去河边挖野菜、剥树皮,常去地里寻找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饥饿如此恐怖,不能不在母亲心里打下深刻印记,以至后来富裕起来,母亲之持家勤俭,量出量入,总是大方不足,吝啬有余。比如取暖,母亲因患胃寒和风湿长年离不了热炕,过去差不多中秋一过就要生炕炉,后来几年,她见家家都烧柴炕,20块钱费用足可支撑一冬,于是她就催我为她进行柴炕改造,只用很少的蜂窝煤做饭,一冬下来,大概可节约300多元。母亲就这样谨慎开销铜板、处置剩餐,斤斤计较根柴滴油、一米一粟,以至如今自己每遇在外应酬、坐在成百上千的大菜前时常汗颜和酒醉。我们这个家庭过去是典型的“弱势群体”,家小人多不占优势,中农成分不占优势,本分老实也不占优势,在如此环境下生存,需要一个坚韧信念作支撑——母亲相信运有轮回,总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记得1973年我高中毕业后托人在当时公社一个社办企业上了班,每月15元的工资使这个家庭的经济境况顿显生机。而“好景不长”的是76年企业裁人,百分之十的裁减名单中赫然有我,随之是家庭继续断却了“经济来源”,周围的“白眼”重又接踵而至,渐有眉目的“对象”也另趋旁鹜了……母亲对这样突如其来“变故”看得很开,她说:“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天无绝人之路,路在自己脚下。”在母亲的鼓励下,我又去当了民办教师,后来考上大学,如今已是有吃有住、儿女双全、家境小康的国家干部了。母亲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之于我,有时是激励,有时是慰藉,有时更是信念——生活处于低谷要“忍”,对生活的获取要“韧”,成就了事业要“克”,唯“克”之深:大概是“十年河西”了,也许还会“十年河东”!

母亲没读过书,不懂得哲学家眼里那些麻烦的规律和范畴,但她知道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不足的一面,常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一次回家母亲向我打听外面的新鲜事,我说最近市****局的领导找我了解咱们村长的情况,有人联名写上访信,反映他工作粗暴、以家族势力横行乡里、利用公款大吃大喝。母亲听后不无条理地说,看人看事,不能光看人家的短处,也得看人家的长处。村长这人毛病是有,可这几年给村里带来的变化也挺大:从山东引来了50多个蔬菜大棚,建起了皮毛染色厂,坑坑洼洼的街道修成硬面路,自来水也通到各家各户——办这些大事,没点道道不行,不吃喝破费不行,光怕得罪人也不行。于是老人家凭借自己在村里的威望,让我把几个和村长有隔阂的乡亲邀到家来,从“办事难、求人难”说起,从村里的变化展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平息了一场越级上访案——母亲处理事务、息事宁人不光会说直理,更讲究方式方法,总能像领导谈话一样先说你的成绩再说你的不足;也能像处理意见一样先说你的错误再进行必要鼓励,以至村里义务“调解员”的身份差不多成了老人家的终身荣誉。

母亲为人处事一生光明磊落,不虚不伪,常挂嘴边的话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记得2006年,我在我担任主编的党校校刊“文趣之窗”栏目刊发了自己的散文《泰国之旅》,不料这被过去与这个刊物曾有严重过节的一个当地文化名人以内容“色情不健康”的罪名告到市委书记、市纪委和省出版局去。当时市领导在不明真像的情况下即要求我“谈点认识(检查之意?)”,省、市一些权威部门的压力也接踵而至。母亲或许从妻儿那儿得知了这件事,专门给我打来电话,说“身正不怕影歪,事出了,关键看你做的对不对,亏不亏心,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母亲的话,进一步坚定了我一贯追求的为人处事准则——“权重不媚,势盛不附,强者不畏,弱者不欺”,并专门向组织写了《关于我对〈泰国之旅〉的几点澄清意见》,终于取得领导谅解。后来也许与这件事不无关联,我们的市委书记在离开衡水前,以领导者的特有大度和胸怀,充分肯定了我主持的一项省重大社科基金项目课题——《黑龙港流域发展动力机制研究》,并写了长达1300字予以褒奖和鼓励,让我感动不已!

母亲用一生经历积累起来的“口头禅”,在我们这个几十口人的大家庭,几乎连她的重孙辈都能“耳熟能详”,已经成了我们每一个后代子孙持家立命的宝典箴言。世世代代牢记和秉守这些“口头禅”,并在漫长的生活空间里发扬光大,在我看来,既是对母亲养育之恩的最大回报,也是对她老人家生平一世的永远缅怀!

怀念母亲

青山环抱,层峦叠翠,悠悠古关。母亲的灵墓就安置在这昭关山麓。墓地背依山腹,西瞻可及淼淼巢湖,北近伍项祠,南临富饶古镇;与松柏为邻,腾云雾为仙,置真正的一方灵山仙境之中。

母亲生于上世纪25年3月14日,卒于本世纪07年10月28日,享年82岁。

那是个初冬的早晨,天色苍白阴沉,冷风中飘着细雨。突然得悉母亲辞世的噩耗,象听得冬日里的一声雷鸣,悲天而恸地。

母亲一直与我生活在一起,因拆迁较乱才由孙女送至我四姐家暂住。一日姐来电话说妈妈想我们想的厉害,我曾专程看望。那天她很精神,见到我一脸的欢欣,消瘦的脸上微泛红晕,衣着还是那么整洁。清爽,一生讲究的发型梳理的一丝不苟。我还夸姐姐给调理的好,能活到健康的百岁老人。临行时母亲送我到门口,埋怨我生活没规律,胡子也不刮,担忧我脸色黑黄,又一次嘱咐我:“不要总是不七(吃)饭,那烟要少七(抽)”。在走出10步左右,我回过头来再看一眼母亲,她正用那双慈爱的眼,透出期待的目光凝视着我——我读得懂她在期待什么,其中也有期望我早点来接她回家。人有时候对有些事是有一种说不清的预感,本很正常的母子暂别,回程的路上心里却有着怅然若失的酸楚……。这便是我与母亲生前在一起的最后场景。

灰黯的长天下,疾驶的汽车往四姐家奔赴,冬晨的寒气在车窗外氤氲,北风中草芥瑟瑟发抖,,一向对雨感怀的我啊,对那个冬晨的雨,总不多几分凄哀,几分悲泣……天——为我母亲哭泣,因为它失去了付于她的善良的天性,地——为我母亲枯萎,因为它耗尽了她一生勤劳的美德。雨,轻轻地洒落,与她爱的和爱她的人一起默默地流泪。

抱紧妈妈的头,贴着妈妈还微热的脸,经历我一生不曾有过的痛苦之极。我的肝肠如同枯季里的树杆折断时,发出的撕裂的声响。我遗憾是我一生之最,我愧疚是我一生之极——没能在妈妈临终时守在她身边,为她送终。作为儿子该在她身边敬孝,似于为她织一对翅膀,好让她怡然欣慰地驾鹤西去。姐姐劝我不要把泪沾到母亲的脸上,是啊,我怎么能让她带着半丝欠缺离开人世,她已经对得起她的儿女们,对得起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她很安祥,仿佛睡着了一般。

逝者如斯,活着的人还得好好的活着。这不也正是母亲所期盼我的吗!

送别母亲行

母亲,你走了,走得那么突然,走得那么坚决!这次你不是在吓我们!?

每次我去看你,你总追着我问:“等到最后,瘫了,你能带我回家吗?”我和HB肯定地点头,但我还是看到你目光中的绝望!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我准备接你时,第二天你就改变主意,说这次不去了。你是在试探我?你的心是多么的孤立无助。?

你对姐姐曾说:“我现在需要你保护了……”可你从没对我这样说,你心里一直认为我不够强大,不够勇敢?你一直认为我从小到大永远是要别人保护的么?你把我嫁出去时只提一个条件:对我要好!母亲,女儿今天才真正懂得这句话的分量。?

母亲,我已经感到你将不久于人世,可我一直不敢立即就带你回来,我要你自己对哥哥们说,你要我为你对哥哥们说,后来,你说那就等瘫了不得动了,再到你家。你对HB说:“以后我就把你当儿子了……”。我知道你想对我说许多,可我不敢接受世俗的非议,我只能推着你轮椅在我家楼下,指着我家的窗户告诉你,我还住这里。你知道我的难处,改口说:“我要跟你们住新房子……”?

母亲,最后的你真正是风烛残年,你想念你的儿女,痴迷地跟着服务人员的后面,找自己的儿子,祥林嫂一般念叨自己的儿子,我最后一次见你,是你离开人世的前三天,我还没进门,你就听出了我的声音,你迫不及待地追问:“是我家SY呃?是SY呃?”当我刚跨进门槛,你高兴并肯定地叨叨:“我家SY么!”你举头睁大了眼睛就象个孩子!母亲,从今后我竟不能再给你送去这样的欢喜!你期盼等待的眼睛,叫我如何能忘记你呀!?

你还说:“……以后我要改正……”,我拉着你的手安慰你:不要改正了,就记住两个字——听话,只要儿女说的话你都听,就行了!那天晚上看得出你很愉快,你爽朗地笑声引来一屋子的工作人员,你时而调整坐姿,时而侧头聆听,你歪着身子,让HB把大的鱼刺捡掉,你满意地吃着剩下的鱼肉,一点不浪费,认真地还是象个孩子。?

母亲,我已经很久不叫你妈妈了,自从我也有了孩子,你说:“就叫我外婆,听起来更亲切。”我知道你感到很幸福,我哥哥家孩子叫你奶奶,我和姐姐家孩子叫你外婆,你子孙满堂啊。小时候我们或围着你的膝盖,或躺在床上,听你给我们讲我外婆的故事,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小红帽给外婆送礼物,《外婆的澎湖湾》中留下的脚印两对半……?

母亲,早晨当我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时,你已经重度昏迷,躺在急救病床上,嘴里插着呼吸机管子,膀上吊着点滴,我看到你的胸口一起一伏,呼吸机呼噜呼噜有节奏地响着,可你并不听到我的呼唤,我拉着你的手:轻声地说:外婆,不怕,我来了,就在你身边。可你还是一动不动,我却害怕了,心在战抖,我对自己说,不会的,不会的,外婆还等着我伺候呢,外婆生命顽强着呢。?

中午,医生说:病人已经脑死亡了,恐怕闯不了这一关,家人准备后事吧。姐姐从美国不断打来越洋电话,她在电话的那端哭成泪人,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我希望出现奇迹。下午,SJ忙着给你定墓地,我守在抢救室的外面等待,那时间好长好长呀,一头连着你一头牵着我,等哥哥从南京赶回来。可你从养老院倒下,就再也没有睁开的眼睛。也许你太累了,不愿意再看这个让你历经磨难的世界,也许你用你最后的干脆利索的走,来免补平日里加给儿女的麻烦?!也许你已经失去生的勇气,选择放弃才是最好的解脱!?

母亲,你最后还是不听话,就这样坚决地走了。我拉着你的手小声对你说:外婆,不要怕,朝着光亮的地方走!天国里再没有黑暗、恐惧和寒冷,天国里人们都沐着光明和温暖,都是相亲相爱的!?

母亲,你是那么渴望回到自己的家!在老人院的最后几年,你想的最多的是回到自己的家。而你却不能和保姆和谐相处,成了儿女们的一个难题。我说:你的脑子已经不行了,你就学做一个孩子吧。大家都会爱你!最后一次看你,你刚从外面向人家要了一个大纸盒箱子,放在屋子中间的地上,里面已经放满了杂物,你说:收拾好,马上回家方便。服务人员说:L老师老收拾东西,要回家……当担架把你从医院接回家抬进楼梯口时,SJ祷告道:家来了,家来了……我的心碎了!你终于回家了!但你什么也不知道。?

母亲,收拾你的遗物,你却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所有的东西,大大小小,长长短短,不是捆就是扎,疙瘩连疙瘩,那是你心里永远解不开的结啊。晚年的你究竟收藏多少绳子、带子,宝贝似的,我怎么撂也撂不完。你把你的紊乱的心思捆扎起来,象一座山,捆得你神智恍惚,你内心到底有多少结,永远没有人知道,也永远没有人能帮你解开。?

母亲,当你的灵魂,在上个周日的早晨升向天国的时候,那是一个冬日明媚的早晨,你选择了太阳升起的时候,微风轻轻地吹动你的头发,撩动你的衣袂,你乘着那束束阳光,轻盈飘去……之后你看到儿女们忙碌的身影,悲戚的面庞,看到香烟缭绕的祭奠,规模不大的追悼会,看到人们把已经不属于你的躯体,推进炉膛,那里的火很旺!于是,你很温暖,一种脱离苦海的温暖!

生逢乱世历坎坷杏坛桃李沐春风仁者有寿,恩泽后代益子孙神州美澳行色壮母范永存。

母亲,愿你在天之灵安息!

思念好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