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有父母带了孩子走过,凌苍苍一脸羡慕的看着那小孩向父母撒娇。她想起,在谷中,她的爹娘也在,即便现今是埋在梨花树下,再也不能陪自己嬉戏,可他们毕竟都会一直在那,亘古不变。
自父母走后,她霎时觉得,偌大的梨花谷中再也没有留恋。没有父母的地方,即便再熟悉,那也不能称之为家。可现今想来,其实父母一直都是在的,在谷中等着她。
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之所在。一刹那,她很想回家。她甚至宁愿日日清冷,但也好过以后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活。
感觉周边愈来愈静,凌苍苍抬起头,原来只顾乱想,竟不知何时走入了一条寂静的小巷子里。她转了身,欲待走回去。也许他这会消了气,已经在客栈中等她也说不定呢。
但寂静的小巷子,历来是突发事件的集中所在地,今日也不能例外。
刚转过身,发现面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大帮子的人,红衫,绿衫,眼花缭乱,皆是女子。
凌苍苍皱了眉,她认得当日破庙中的那个杨柳赫然在列。
手慢慢的按在了腰间的紫色腰带上。紫凤鞭,通体淡紫色,鞭中夹杂天蚕丝,横扫开来,恍若凤凰飞舞,一般兵器只需一扫便可令其断裂。当年长离宫圣女楚楚正是凭借此鞭折了江湖中多少成名好汉手中的兵器。
凌苍苍一字一句的往外吐字:“赤槿宫。”
这两个多月来,每日暗处窥探的视线中,也当有你们的一份吧?
当先的女子白裳碧裙,臻首娥眉,语笑嫣然,手中橘色披帛浮动间更是显现无限风情。连说出的话都不像是在命令,倒像是在哄着小妹妹将手中的糖给她一般。
“交出荀芒神功。”她笑着如此说出这话。
凌苍苍冷笑,她今日心情实在是有些不好,若是平日里听了这话,估计会先调笑一番,可现今,她只是冷冷的说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那女子依旧笑言说道:“看不出你这小丫头口气倒不小。”
凌苍苍自长大懂事以来,除了荆楚还尚未有一人能在口头上在她那讨了好去。她当即便回道:“我这小丫头口气自然是没你这个大婶口气大。”
那女子实乃赤槿宫座下左右二使之左使青鸾,现年三十六岁。然其内功精纯,兼之平日保养得当,且未语先笑,颊边梨涡若隐若现,望之倒若二十岁左右般。今日却被凌苍苍称呼为大婶,饶是她终日笑颜对人,于此时也不由的变了颜色,当即厉口喝道:“杨柳,绿荷。”
她身后有二女子出列,一着红,一着绿,躬身行礼:“左使有何吩咐。”
青鸾后退几步,吩咐道:“与我拿下她。”
杨柳、绿荷领命,各领堂下众女子合成包围之势,将凌苍苍围在中间。
凌苍苍抖开手中紫凤鞭,冷笑:“怎么,是想以多欺少?本姑娘我不怕。”鞭一扬,率先朝右侧的杨柳抽去。杨柳一振手中剑,迎鞭而上。而杨柳右侧身着一袭绿衫的绿荷则扬掌向凌苍苍拍去。凌苍苍偏头躲过她这掌,手中紫凤鞭一改方向,向杨柳激射而去。杨柳听得鞭带厉风,只得侧身避让。
一时之间,但见杨柳手中幻化剑影无数,绿荷双掌翻飞上下轻灵若蝶。而凌苍苍手中紫凤鞭挥舞中更是一片紫影,笼罩在杨柳和绿荷周身。
须臾三十招已过,凌苍苍以一人之力应对杨柳和绿荷二人,仍是毫无败意。青鸾见此情景眉头微蹙,这些时日以来宫中之人曾无数次的想偷袭凌苍苍以早日取得荀芒神功,但一直以来她身边都有荆楚如影随形,几次晚间夜袭皆被他轻描淡写的打发了。而此时,她也觉察到陵阴派似是也在意图抢夺这荀芒神功,更有不知是何人到处散发荀芒神功再现江湖这个消息,引得武林正道中都有各派蠢蠢欲动,她丝毫大意不得,唯恐夜长梦多。今日好不容易见荆楚和凌苍苍二人分离,本欲借此机会取得荀芒神功,但未曾想到这丫头武功倒有两下子,合春夏两季堂主之力仍不能将她擒拿。如此拖延下去,一旦荆楚赶到,往后只怕再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到这,青鸾手中暗扣了支暗器,此乃她独门暗器,状若薄薄的一片树叶,即名飞叶刀。镖身绿色为无毒,黄色则喂有剧毒,中者立死。因考虑到要向凌苍苍逼问荀芒神功的下落,故她手中的飞叶刀刀身乃绿色。暗运内力至手腕处,手一扬,飞叶刀如流星般激射而出。此时凌苍苍正欲扬鞭扫向右侧的绿荷,而绿荷也正是一掌欲拍来,不妨身后风过处有暗器袭来,待凌苍苍察觉时,欲要躲避已是不及,刀身正中她右腕,手中紫凤鞭离手落地。而此时绿荷一掌拍来,凌苍苍身形不稳,正中后背。她当即只觉胸中气血翻滚,唇边已是溢出一丝鲜红。
青鸾上前,斥责杨柳、绿荷:“你二人合力竟不能对付一个小丫头,传了出去岂不叫人笑话了我赤槿宫。还不速速退下。”
二人面有惭色,低着头往后退了下去。
青鸾俯下身,一把狠狠的捏住凌苍苍的下颌,口中却是笑道:“口气大,本事却小。交出荀芒神功,可饶你不死。”
凌苍苍不顾身上伤势,反倒也是笑道:“老巫婆,全天下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荀芒神功的下落了。可我偏不说,你又能将我怎样?”
青鸾脸上笑容不变,说出的话却是冷森森的令人战栗:“不急。我赤槿宫中别的没有,刑罚的种类倒是多的很。我不介意一样一样的在你身上试试,只怕到时候你会哭着喊着要说了。”
瞬间脸色一寒,吩咐身后众人:“带走。回宫。”
凌苍苍微笑:“只怕你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青鸾脸上变色,猛地察觉到什么似的,急抬头一望,只见右侧屋顶上正站了一人,银色面具,外罩素袍,里面的银灰色衣衫上是暗绿色的祥云刺绣,头上白色玉簪束了一半发。而另一半,在猎猎长风中飞舞若雪。
青鸾只觉眼前一花,再便是手中一空,急抬眼看时,那人已是抱着凌苍苍后退了几步。
荆楚叹气,摸着凌苍苍的脸柔声道:“你看看,我不过才离开了这么一会,你就将自己身上弄出这么多伤来。你啊,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放心。”
凌苍苍呕了口血,怒道:“你有没有看清楚?这伤是我自己能弄的出来的?弄伤我的人正在那站的好好的。还有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受了伤你才来。你早干嘛去了?现在在这假惺惺的装什么好人。”
若非此时受了伤心情大不好,搁平时就是借凌苍苍十个胆她也不敢这么跟荆楚说话。不过现在仗着自己受了伤,谅他也只能乖乖的受着。
果然,听了这话,荆楚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在她呕血时出手急点她几处大穴,帮她止了血,再轻轻的扶着她倚墙而坐,柔声道:“乖,忍耐一回。待会就带你回去疗伤。”
他起身,回头,眼光一一在巷中众女子身上掠过。众女只觉如数九寒冬跳入了冰冷的雪水中般,不由的心带寒意,皆低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荆楚的眼光在看到杨柳时停住了。他负着手,望着她,淡淡的道:“看来你很是怀疑我说过的话。那我今日只好送你上路了。”
杨柳变色,她想起上次在城隍庙中,荆楚所说的下次再见就是你的死期。想到这,她不由的心生惧意,往后退了两步。
荆楚的眼光离了她,望着众女子:“是谁伤了她?”望向绿荷,问道:“是你?”
绿荷扬起下巴,傲声道:“不错,正是我。”
荆楚点头:“很好。看来今日你也非死不可。”
青鸾站在二女身前,闻声应道:“阁下的语气未免狂妄了些。当真是以为我赤槿宫无人吗?”
荆楚淡淡的打量了她一番:“左青鸾,右朱雀。没想到这次连堂堂赤槿宫左使都给惊动了。”
“你既已知我身份,当不插手此事才是。否则休怪我等无情。”
“我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能够活下来的。”荆楚鼻中轻哼一声:“狂妄?那也是我有狂妄的资本。”
说完身形一变,直取青鸾身后的杨柳、绿荷。
杨柳见状身形急退,而绿荷却是扬掌迎了上去。两掌一接,绿荷闷哼一声,身子直飞向后跌落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
荆楚收了掌,看向杨柳。杨柳在他的眼光中瑟瑟发抖,她颤抖着举起手中剑,即便知道于事无补,但反抗总好过于不反抗。
青鸾见荆楚只一掌就将绿荷击毙,心下大是吃惊。当即一拉臂中所挽披帛,旋转扭成一股,竟是化手中披帛为棍攻向荆楚。
荆楚侧身躲过她这凌厉一击,身形闪动中仍是朝着杨柳而去。身后疾风阵阵,橘色披帛又到,封住他前进方向。荆楚反手一抓,抓住披帛这头,手上用力,而那头青鸾亦用力,两股内力作用下,披帛承受不住,裂为片片碎片。荆楚出手捻住一片碎片,灌了内力往后便发,只听得一声惊呼声传来,杨柳额头正嵌了块橘色碎片。
青鸾脸上变色,知道今日在他手中讨不了好去,急令其他女子带了杨柳和绿荷的尸体撤退。瞬息之间,小巷子中又静了下来,之前的一场恶战竟似是不曾发生过。
荆楚转身向凌苍苍走去,俯下身打横将她抱起,左手按在她背上,凌苍苍只觉得一股暖流流过全身,似冬日正午眯了眼躺在岩石上晒太阳,暖和的只想睡觉。
荆楚叹息着:“以后你......”
话未说完,凌苍苍已是怒道:“你是想说以后我还敢不敢顶撞你了?你每次都这样,打一棒子再给颗糖,你把我当什么了?宠物吗?”
仗着自己受了伤,凌苍苍今日气势足的很。她决定一反前些日子她所受的那些待遇,要争取以后让他对自己不再那么专制。
但荆楚闻言只是状似不解的说道:“我没有宠物。而且我对别人从来都只是打棒子,你是唯一我给过糖的人。苍苍,你说,我对你是不是很好?”
凌苍苍实在是很想再喷口血出来。可周身穴道已被他封住,想喷也喷不出来。她一口气憋在胸腔内,但偏偏抬眼看到的正是荆楚带着戏谑笑意的眼睛。最后的结果,就是她直接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