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又拿出那只双明珠戒指,套在手上左右欣赏了一番,又将手放低有意给鸡们炫耀一下,而今能够正大光明看到戒指的只有这些鸡了。它们犹自在吃着食物填饱肚子,哪里还有心情看戒指呢。佳音却还是固执地又将手放低了一些,好让它们注意到这个发着亮的银环,如果它们注意到了,或许会读懂她的内心呢?佳音这样想着。
清亚是上午出去的,到了旁晚时分才回来。大家等着他说章先生教导他的一番大道理呢,却没想到的是章炽鸾竟然叫他去是和他谈感情去了,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有一些失望漫过心头,随即又被喜悦惊奇掩盖了,纷纷问清亚谈了些什么内容。一问又是不可思议,章炽鸾竟然将早期的《百合周刊》尽数收藏了,却着重问他关于笔名为假假的作者的情况,又说她的文章是周刊里所有文章中最有特色的,尤其是她鲜明的女权思想可谓绝也。知道温暖已经去了日本后无不懊丧可惜,请清亚在饭馆随便吃了一餐后也再没多谈什么,临走时又嘱咐说让大家行文时要加倍小心,不要白白做了牺牲。
罗琳小心地疑惑说章先生怕不是对温暖有意思了,卓文媛点点头就笑着肯定了这说法。说这太明显了,这几个小时的话题温暖占了有八成了,想来她还真有福气,能得到一向苛刻严厉敢对委员长拍板叫骂的文学大家赏识,这份殊荣来之不易。只是可惜了,终究只能是单相思了。
这天因为等清亚回来就已经天色向晚了,再这一顿交谈,天也全黑了,春天到了晚上还是冷峭得让人发麻,遂就各自赶紧回家了。
欧阳卫林大刀阔斧地对报纸进行整改,玉门商会旗下的南方报业自然免不了这当头的一刀。吕靖璘最近忙其他事情一直没看报纸,这天拿到报纸扫了眼内容后当即就坐车到报社直奔社长室,将报纸当头砸到社长及主编的头上,怒道:“这是什么东西?是谁给你们说要写这种玩意的?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共建东亚共荣’是什么意思?”
主编倒也并不畏惧慌张,一脸的从容淡定,只是为难地说:“经理,我们也是混一口饭吃的,上面下这样的命令,我们也不敢不从。”
“我什么时候给你下这样的命令了?欧阳卫林算哪门子上面,你们还真听他的话去了,他是要做汉奸你们也跟着做汉奸是不是?”
主编忙就解释:“您不能这么说,谁也不想他来做市长,来管着你,我们也没办法。”
靖璘本来情绪就不好,听他这话更怒了:“他管你?他给你薪水吗?我给你薪水,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该担心的你还担心什么?树倒是要猢狲散,可是我还没死呢。只要我不死,你们还在这里干,薪俸也照旧领。”
社长一直不语,主编青灰着脸,依旧犹豫着,声音却低了很多,话也说不全了:“经理,欧阳卫林位高权重,只怕……”
“只怕什么?他不就是个市长么,还能翻手为天覆手为雨?”话说完,再看社长和主编两人的神色也变了,才发觉自己今天气糊涂了,发了一通狠气,他二人做了替罪羊,挨了这一通批,现在还犹自惴惴不安呢。遂将情绪缓和下来,对他二人说:“从今天开始腾出一个版面来,组织一个队的记者,专门搜查欧阳卫林的私事,都一篇不漏的登上去,可以登的轶事很多,所以一定要小心紧密地跟踪追查。他要动刀子,咱们就先下手为强,送他几把软刀子。”
社长和主编的神色这才回缓过来,也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并不说话。靖璘看他二人的神色那般谨慎小心的样子,心头又是一阵厌烦,也不再说什么便出来了。出来后又是一根烟,今天第十根烟了,对着夜空吞云吐雾,一团一团的白烟聚起又消散了,却依旧抵挡不了春夜的清寒和内心的烦闷,却似乎只有更气恼。
这个欧阳卫林是吕家一手扶持上位的,也不过是他的父亲想要集结政治圈的人脉,这样以后做生意就更得心应手了,也为子孙后代走政治道路奠基石铺路罢了。只是而今上任了,情形却远远背离了他的初衷,此人竟是个不折不扣的亲日分子。只是时至今日也为时已晚,吕家输了一盘大棋不说,声誉也大损。本来最近就为这事发愁呢,而今《南方日报》竟然就在此风口浪尖上刊登亲日文章,当真是雪上加霜,百口难辩了。这让他怎么不怒火中烧,气急败坏呢!
手里的报纸揉碎了,仍在车里位子上。中间还夹着一份江门发行量最大的小报,里面的主题是宫静妮小姐重回百悦楼做交际名媛,一晚和某公子连跳不下五支舞曲,情形甚是亲密。她不相信他,就这样报复他,在这节骨眼上连戳他的心脏,让他生生被困在这泥潭中饱受煎熬。猛吸了两口烟,急怒攻心,呛得他胸脯起伏着连连咳嗽,胸腔都咳得麻木了。将烟头从车窗扔出去,猛地一踩油门,就疾奔出去。
这晚上他是气急败坏了,一向行事拿捏得很妥当,从不在家里下人面前发火的他,到家后就砸起了东西。连蒋妈这身经百战的老妈妈都被吓住了,连大气也不敢出,更别说其他几个小姑娘了。
客厅里只开着屋顶的水晶吊灯,暖气熏着,却丝毫迷醉不了众人此刻紧张惶恐的神经,只看着一地狼藉不知所措。吊灯晶莹透亮,片片刺眼的水晶里却只有他发怒的身影,片片支离斑驳,叠画着他砸向地板的举动和坐在沙发上喘息的神色。
天色黑得很彻底,就只有灯光射出刺亮,而也就这个时候,佳音才回来。刚一进门就觉着不对劲,院子里静得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很觉不安,连迈向房屋的脚步都在发颤。终究还是进去了,只是一进门,看到屋里的一切后,心却忽然间平静了下来。
蒋妈看到佳音,虽然自己还在心惊胆战着,却害怕佳音被吓着,悄悄地伸手去想将佳音拉到自己身后。佳音顺势就走到她身旁,看她年岁这般大了,却吓得甚是憔悴,心里不禁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背,借此给她安慰。不一会,又慢慢向沙发走去。
靖璘已经发泄完了,坐在沙发上喘息着,一向注重仪表重修边幅的他连领带也拉开了,西服外套随手扔在沙发扶手上,脸上也已经大汗淋漓。茶几下的地毯已经拉开了,露出深红的柚木地板,只是那份华贵已经掩盖在了一片狼藉之下。地板上铺满了已经砸碎的花盆、花瓶、碗碟,甚至,还有那套他专门用来喝六安茶的紫砂茶盅和一向摆在客厅里的乾隆年烧制的青瓷,一片奢华的狼藉,刺杀人的双眼,刺震人的心。他是真的气极了,连他最心爱的东西都用来发泄了,她还从来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都不知道是凭什么胆量走过来坐到沙发上的,这会反应过来连大气也不敢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