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定变异同在的琴乐律
范煜梅
琴器结构决定古琴音乐的乐律特质,琴乐律的特质是乐音的音高固定变异同步存在。古琴琴弦上可以弹奏出固定和变异的乐音,这两种乐音在其他乐器上一般只能分别弹出,但古琴琴弦上的这两种乐音可以分别与同步弹出。两种不同乐音的多方位组合应用,使琴曲给人以特殊美感。
古琴琴弦上固定的乐音:
琴器上七条琴弦通体悬空固定在琴体面板之上,七条琴弦上均可随意弹奏出全弦振动出的散音和按十三个徽位标志指引下的泛音。无论散音或泛音,都是不能变异音高的固定音高下的点状音。
古琴琴弦上变异的乐音:
琴器面板平坦无品,弹琴的手指可以自由地在琴体面板上自由上下移动,不像其他如阮、琵琶类乐器受品格的制约,持续变异振动琴弦的长度,这样的弹奏状态可使古琴琴弦发出持续变异的音高,形成线状音。
琴器上任何一条琴弦具有三个律准区域:下准由焦尾至七徽之间,中准由七徽至四徽之间,上准由四徽至一徽之间。因此每条琴弦均有固定不变的三十六律的律准位置,这些律准位置能发出琴曲所需的固定音高的点状音。点状音在按音的情况可单独取得,也可在点线音同在的情况一次取得。任意一条琴弦上可弹出一个散音、十三个泛音、三十六个按音,即一条古琴琴弦上可弹奏出五十个固定音高的点状音。一张七弦琴就可弹出三百五十个点状音,这三百五十个点状音有多个同律异音色的乐音,为琴曲的音色多元化提供其他乐器不可媲美的乐音基础。
琴弦上的线状音的持续变异长度最短在一律之内,最长可达三十六律。线状音的变异方式大致分为单端点线状音(如绰注)、双端点线状音(如按十徽引上至九徽、按七徽抑下至七徽九分等)、点线交替合一音(从十徽二上至七徽六分等)、点线回环音(如撞、逗、进复、退复等)、线团音(如各种吟猱等)。这些持续变异音高方向的线状音大量出现在琴曲作品中,为古琴音乐增加了与众不同的乐音。
琴器上弹奏出的点状音和线状音,共同构成古琴音乐作品中固定变异同在的乐律特点。
琴曲作品中固定乐音和变异乐音组合大约分为以下五类:
第一,本弦上的点线音同步出现。
如琴曲《秋风词》谱中从五弦十徽二上至七徽六分而弹奏出的线状乐音,就是本弦上点线音同步存在的乐音。
左手无名指从五弦九徽按弹得声后,带音走到九徽稍作停留弹出九徽的点状音后,再次带音走到七徽六分停留,弹出七徽六分的点状音。即一条持续升高的线状音上,出现三个点状音,点线音同步存在。左手无名指按在五弦十徽上同时右手中指勾五弦得到一个点状音,紧接着无名指向九徽移动带音到达九徽停留出现一个点状音,接着继续带音向七徽六分移动并停留在此结束移动出现一个点状音。这一条线状音由十徽持续升高到七徽六分,形成一条由低向高持续性升高的音线,这条线状音有三个点状音穿插其中,造成点线音在一条弦上同步存在的乐音。
第二,异弦上的点线音同步出现。
如琴歌《阳关三叠》中第一段中第三乐句结尾,无名指由四弦九徽注下十徽,右手中指一次剔三四弦,形成两条弦上点状音和线状音同步出现的乐音。右手中指同时剔弹三弦四弦,散音是点状音;左手无名指在右手剔弦时同时以虚到实由九徽向十徽移动形成由高到低的线状音,这两弦出现的乐音不同,但出现的时间和时值同步,乐音感觉为固定移动共存。
第三,异弦上的异音色同律音同步出现。
如琴曲《良宵引》结尾最后一个乐音是左手无名指点三弦七徽、大指按七弦六徽二分,右手大撮三弦七弦,弹奏出一对不同音色(泛音、按音)同律名的同步乐音。
第四,异弦上的同音色同律音同步出现。
如琴曲《普庵咒》第一段泛撮五弦十徽、七弦九徽,琴曲《春江花月夜》(陈长林移植)第六段泛撮七弦四徽、四弦五徽,这两对乐音为同音色同律名同步出现,相对单泛音旋律,同音色同律音较为有立体感。
第五,本弦上点线音同步出现兼之异弦上点状音同步出现。
如琴曲《流水》(《天闻阁琴谱》)第六段左手中指从一弦按四徽持续下移至徽外,移动过程中遇徽点即稍停留得音再带音移动,这样的弹奏即从一弦得到一条有点状音穿插的长线音;在这条长线音出现的过程中右手不停地在六条空弦上和移动按点的一弦上滚拂,由此产生不断出现的点状音,与一条线状音同步存在。这种点线交织的乐音,给人以全面立体的美感。
不同的音色、不同的固定变异音高的古琴乐律交织出琴曲特有的美感。这些美感让琴曲在历时近三千年的传承过程中历久弥新。
(范煜梅,四川成都人,琴师于曾成伟,现居北京,主攻琴学写作。本文应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之邀而作,2012年夏刊登于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院刊《国学卮言》第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