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古琴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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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与美丽的精神相遇——琴乐传承中的打谱与创作(3)

我除了创作以外,我还会作一些古琴和西方音乐结合的作品,有多次尝试,我们下面放一些片段,不听完。

下面请把《中国梦》的第五曲《山谷》放一下,我们都听一个片段啊。这个曲子是我在荷兰录的音,这位长笛演奏家同时也是一位作曲家。他用他的长笛和我的古琴一起演奏,后来做了一张唱片,原来想叫《中国风光》,后来他起了一个名字叫《中国梦》,我觉得这个名字更好一点。这里面所有的音乐都没有乐谱,全部是即兴的。就是我和他两人一同录音,录的时候我可以看见他,他可以看见我,我们用耳机听对方的声音,进行音乐上的对话。当时录了很多素材,后来又增加了一个美国的女高音声部。女高音声部也是后加的,也是即兴的,没有乐谱,她是一位黑人女高音歌唱家。后来其中的两个曲子还加了印度的鼓。

这是跨界的、跨文化的音乐创作。(边听录音边解说)《山谷》,人在大自然中,很愉快的心情。古琴进来了……这是女高音……音乐多么放松,和大自然多么协调。我们换一曲《古老的龙舞》。好,这是一个低音长笛,音区很低……这就放到这儿。

我们下面听一个古琴音乐跟流行音乐的结合,CD《汇流》的第六首。《汇流》是加拿大的一个演唱流行音乐的马修·连恩做的。这是很舒坦的,很自由自在的音乐。你们可以看看乐队其他的乐器的演奏跟我是不一样的,我是很传统的中国音乐的旋律,而其他乐器演奏的节奏是爵士风格的。

好,下面我们就放那个大圣遗音音乐会的视频,大圣遗音琴就是我们前面讲过的。大圣遗音琴在拍卖之前,在北京国家大剧院连续做过两场完全相同的音乐会,“大圣遗音音乐会”,音乐会由很多节目组成,但是用大圣遗音弹的只是一个曲子——最后一个曲子——《文王操》。这是个光盘录像,最前面的弹奏者是北京的琴家巫娜。巫娜是重庆人,她是中央音乐学院古琴专业毕业的。还有丁承运老师弹《醉渔唱晚》。还有杜聪跟巫娜合作的琴箫《梅花三弄》。后面还有一个中国美术学院的钱绍武教授,他的吟诵,用传统的吟诵方法吟诵了曹操的《短歌行》。最后是我弹《文王操》。那么我们现在看一下,就是每一个演奏就看一点点就行了,灯都关掉。

这是巫娜在弹《流水》,巫娜的指法是很干净的。好,你们可以注意,杜聪这个声部,他跟琴并不是齐奏。杜聪这个人很聪明,他有一点齐奏,又跳出去,形成两个声部,不一样的两个声部……好,下面放丁承运先生的《醉渔唱晚》。你们刚才听到的古琴都是现代人做的琴,丁承运先生的《醉渔唱晚》也是现代人做的琴。接着放下去,不要断,后面是丁承运先生和他的夫人合奏的《神人畅》,琴瑟合奏。这个曲子是写的远古时代的音乐,一种祭祀的,或是神仙的歌舞音乐,也就是我们现在俗话说的“跳大神”了。好,下面放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钱绍武的吟诵。下面是《文王操》……现在巫娜把大圣遗音琴拿上来……舞台上空有竹叶子不断地掉落下来,舞台效果是做得很讲究的……巫娜慢慢把琴架好,再看一看,往后面走去……这时有一个琴童扶这位老先生上台,这个戏是做足了(笑)。这是大圣遗音的声音。我的脑袋上还留有一片竹叶子(笑)。好,我们放到这,这个光盘是做得很好的,可以刻录,我会留一个原版给你们。现在把灯打开,我们看有什么可以交流,时间也不多了。

同学甲:请问成老师,初学琴的人可以学打谱吗?

成公亮:哦,不能,不能!打谱是你掌握古琴音乐的规律以后你才能够做的事情。

同学乙:成老师您好!我问一个八卦一点的问题。听说以前姜子牙和钟子期……(众笑),哦对不起,是俞伯牙和钟子期,对不起。

成公亮:应该是伯牙,那个俞是后来加上去的。

同学乙:谢谢老师,我问的问题很浅薄……

成公亮:没关系,没关系,你讲。

同学乙:就是挺八卦的,老师您在这几十年的音乐生涯中,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您弹一首曲子,别人能够理解,能够听得懂,或者说这就是知音?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就是你遇到他们时那种心里的感觉。

成公亮:你说听的人,有男性有女性什么?

同学乙:就是您遇到了您的知音,心里面那种感受,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

成公亮:好,可以讲。我弹琴很少去做音乐会表演,我经常弹琴只是请一些朋友来听,朋友来听我自己感觉也比较好,我也比较愿意这样做。

记得2000年的时候,我去扬州,在扬州师范大学有一个博士生的班,这里面有十几个博士生在听老师讲课。那个老师就把我请过去,我在那讲了半个月,大概有上了六个晚上的课。那个时候我记得啊,这一批同学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能力要比一般人好得多。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在那讲学、演奏,每次演奏的时候把所有电灯都关掉,点上蜡烛,他们听到的声音是真实的古琴的声音,不是我们今天这样,你们听到的声音是从麦克风里面、从喇叭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那次我讲了很多也弹了很多,每次演奏完了以后,我们就一直在讨论,这个讲演会一个半小时或者两个小时,结束以后还有一个小时他们都在跟我一起慢慢走到宿舍,一直在交谈,在讨论。

那次的经验,是我一生当中比较满意的演奏,讲学的时间也比较长,讲的也比较透。那位老师就是在文学上很有成就、很出名的一位老师,后来调到你们四川师范大学的王小盾老师,不知道他今天来了没有。他的同学,他的博士研究生现在在湖南在武汉有好几位都非常有成就,那个时候博士生培养出来质量还是蛮高的,现在可能不太一样了,现在博士比较多了(笑)。

王小盾:(在礼堂最后排座位)我是王小盾。

成公亮:哦!你好你好!(挥手)

成公亮:喻意志呢?

王小盾:喻意志今天回长沙了。

成公亮:哦!喻意志回长沙了。王老师下面的学生都非常优秀,现在各单位都是担任很重要的职务,他们的下一代学生也不错。我们这次古琴会,论文发表最精彩最有分量的,是王小盾老师的学生喻意志老师的学生,她后来又考到了中国音乐研究所。她的论文非常精彩,大家公认这次成都的古琴会议上,她的论文水平最高,叫吴安宇。

同学丙:我想问成老师一个问题,就是我自己学琴学了快五六年,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关于琴曲音乐的内容曲情。原来我们比较追求这个曲目的内容曲情,作了一些考证。但是后来我觉得我们在弹奏的时候,比如说弹《高山》,可能我在弹的时候,它会呈现出我们某次去过的山的景象,有时便是出现月明星稀的情景,而这是原来的古琴曲里没有记载的东西。我想问成老师,就是我们在弹琴的时候,有时会融入这些东西,进入一种生活的情景,很朴素的生活情景。

我不知道这个问题在成老师您看来,有什么利弊或不健康不正确的地方。谢谢!

成公亮:琴曲会给你一个大的范围让你理解,一个相同的琴曲由不同的弹琴人来弹,体会不完全一样,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想其他的音乐里也有这样的可能,但是中国古琴音乐里,这种情况会比较多一点。

西方音乐,比如说肖邦的钢琴曲,他们的记谱是非常仔细的,非常完备的。

也就是说他们出来的东西指向性比较明确,你不能随便去把一个十六分音符改成一个八分音符,这一句音乐应该弹三拍我改成六拍,或者这一句旋律做一些小的改动等等。这就是西方音乐的传承方式,他们的记谱、他们的音乐跟我们是不一样的。而我们的古琴的演奏,乐谱的记录是粗疏的,如果演奏者根据自己的意志有一些调整,在传统的做法上,也是允许的。所以说我们的古琴曲,每个人弹,不仅仅是琴曲的节拍节奏不太一样,甚至有一些音符也不一样。

我不知道我这样回答行不行?譬如说啊,大家听我的音乐,我的好多曲子就是跟别人的不一样。我弹的《忆故人》会比别人的《忆故人》速度慢许多,带有更多的悲情,有一种内心的思考和痛苦。这个曲子很多琴家都弹,很多唱片里面都会有《忆故人》,你们可以比较一下,我跟别人的《忆故人》是很不一样的。这种情况在西方音乐中比较少见,因为他们记谱记得非常仔细精确,演奏出来的音乐大致是相同的,只可能是水平、演奏风格上的区别。我们记谱只是一个粗疏的记法,减字谱不显示明确的节奏,所以给弹琴人一个比较大的天地,你听到音乐也会有很大的不同。

还有吗?哦,没了。好,我们今天就到这里结束。(鼓掌)

(成公亮,江苏人,著名作曲家、琴学家、古琴演奏家,南京艺术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