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蹈学校的创办,使邓肯在柏林名声大振,几乎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人们称她为“圣洁的伊莎多拉”,把她视为神的化身,许多人谣传说只要把病人抬进她的剧场,病就会奇迹般地好起来。因而每一场演出,都可见到担架把病人抬进剧场的奇怪现象。最让邓肯高兴的是一大帮学生狂热地热爱她,热爱她的舞蹈艺术。
正当邓肯创办的舞蹈学校很有起色的时候,1905年的一天,她在柏林结识了英国著名女演员埃伦·特里的儿子——著名的导演和舞台设计家克雷格,共同对艺术的理解和追求很快使他们陷入了情网之中,这给舞蹈学校的经济运转带来了一场小小的风波。
邓肯的姐姐伊丽莎白为了格吕内瓦尔德学校的顺利运转,筹备成立了一个董事会,成员几乎囊括了柏林的名流贵族妇女。当她们知道了邓肯和克雷格的风流韵事后,便委派大银行家的妻子门德尔松夫人送给邓肯一封措词严厉的信,谴责说:“作为正经的资产阶级社会成员,鉴于这所学校领导人对于道德竟有如此越轨的观念,她们不便再充任该校校董……”邓肯收到来信后,明显被激怒了,为此,她借了爱乐协会的大厅专门作了一次讲演,专讲舞蹈是解放的艺术,还提倡妇女应享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由于学校董事会的解散,加上学校开支浩大,邓肯的全部积蓄已用得差不多了。她不得不签订去丹麦、瑞典和德国其它城市的旅行演出合同。在旅途中,邓肯发现自己怀孕了,接着又闹了一场大病。回到德国后,在北海海滨的一个叫诺德维克的小村租下了“玛丽亚别墅”,开始了她的孕妇生活。
邓肯在德国的学校步履维艰,资金匮乏。普鲁士的高压统治方式更是容不得新生事物的萌芽。德国皇后去参观雕塑家的工作室时,总要派她的御前侍卫在她驾到前把那些裸体雕像全部用布遮盖起来。那块布遮盖的不仅仅是一尊石头或泥质的裸体塑像,而是清教徒式的极端脆弱与君主****的极度骄横。
1907年1月,邓肯同姐姐伊丽莎白一道去了圣彼得堡,希望奇迹能在沙皇统治下的俄国发生。
1908年夏天,邓肯又去了伦敦。演出的效果倒是相当不错,但办学校,没门儿。然而,1908年8月,邓肯不得不在纽约百老汇接受她的舞蹈遭到家乡人民冷落的现实。她一个劲地表演贝多芬的第七交响乐和格鲁克的《伊菲惹尼亚》,尚未完场,本来少得可怜的观众都陆续退出了演出大厅。他们不认为舞蹈不好,但是觉得没必要为了看舞蹈而耽搁自己的事,比如做生意、打工、赌博等等。
对邓肯表示友好祝贺和热情鼓励的,还是一些诗人和画家,其中的代表人物是雕塑家乔治·格雷·巴纳德。这位以雕塑亚伯拉罕·林肯而青史留名的杰出艺术家,兴冲冲地跑进邓肯的化妆室:“依莎多拉·邓肯,你是青年美国的象征。你的舞蹈就是美国在舞蹈。美国人不理解只是暂时的,你不要离开。我总有一天要让美国人明白,邓肯的舞蹈就是我们自己的舞蹈。”
邓肯被这番奇异的谈话怔住了,她没有返回欧洲,而真的留在了美国。
在美国的这次巡回演出是邓肯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在华盛顿,她表演的舞蹈遭到几位部长们的反对。但有一天日场,西奥多·罗斯福总统亲临包厢来看她的演出。总统很喜欢邓肯的表演,每一个节目演完之后都带头鼓掌。巡回演出结束回到纽约,演出的收入也相当可观,就这样,她再一次离别祖国,回欧洲去了。
英华早逝
1917年10月,俄国爆发革命的消息传到了纽约,它宛如一剂强心针,振作了依莎多拉·邓肯。
“一想到受苦受难的人们,一想到那么多为人类解放事业献身的人们,我的心在燃烧,热血在沸腾。”
邓肯又浑身充溢了艺术的活力,她在大都会歌剧院登台表演,主题是世界对自由、复兴和文明的希望。每场演出的最后,邓肯必跳《马赛曲》,红色纱巾在强劲激昂的旋律中飘荡。她的表演引起了许多人的响应,也引起了许多人的不安,最不安的一个人是洛亨格林。
洛亨格林一连几天都在包厢里观看邓肯的舞蹈,他警告她,这样下去,一个优雅的天才舞蹈家将变成危险分子,使他和他的百万财产一起归于毁灭。
邓肯去了一趟旧金山。她要见见母亲,她们已经好多年没见面了。母亲形容枯槁,已远非19年前开始闯荡欧洲时充满想象和活力。她们一起到克里弗饭店吃饭,母亲一言不发,吃也吃得很少。这一切都说明,她老了。
人总得老,总得死。邓肯想,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邓肯取道纽约,乘船再往欧洲。船票是一个朋友赞助的。
欧洲还处在战争之中。每天大炮轰隆不止,每天都有不幸的消息传来。自相残杀正在消耗着人类的元气,几千年文明孕育的精、气、神,以及文学的韵致、音乐的旋律、舞蹈的曼妙、雕塑的凝重,都在浓浓的硝烟中被一点点蚕食。
此刻的邓肯,既无法登台演出,又穷愁潦倒,一钱不名。
1921年春,邓肯收到苏联政府发来的一封电报,电文是:“只有苏俄政府能了解您。欢迎速来,将为您建立学校。”
邓肯激动不已,以为电文是从天外传来的。她马上给苏维埃政府回电:“欣悉来电,同意来俄,愿教育贵国儿童,唯一条件为一工作室及工作经费。”
于是,邓肯乘船顺泰晤士河而下,离开伦敦到雷维尔,于1921年7月24日早晨4时抵达莫斯科。
在去莫斯科途中,邓肯有一种超然的感觉,好像是灵魂死后向另一个境界前进。邓肯确信这个理想之国,卡尔·马克思和列宁所梦想的理想国现在奇迹般地在世界上创造出来了。她屡经尝试,要在欧洲实现自己的种种艺术理想,都失败了。现在,她要以全部精力进入这个共产主义理想国土。
邓肯抵达苏联,伊莎多拉·邓肯公立学校于1921年12月3日正式开学,邓肯选拔了50名天赋最高的孩子作为学校的学生。
冬天,漫长而寒冷。列宁著名的新经济政策尚没有出台,房子又大又空,缺乏足够的燃料供暖。令人奇怪的是,申请木柴的报告从一个机关转到另一个机关,从一个领导批到另一个领导,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开始,邓肯几乎所有的精力都花在这些杂事上,教与学都难以为济。
于是,邓肯在济明剧院首次营业,她用这些演出赚到的钱为学生买木柴,买食物,还买了一株漂亮的冷杉树摆在大厅庆贺圣诞节。她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就是因为圣诞节的一场讲演被逐出了校门。
1924年1月21日,列宁逝世。
依莎多拉在一位朋友的陪伴下,站在工会大厦外面从全国各地赶来哀悼的工人农民的行列中。她冒雪等待了好几个小时,刺骨的严寒冻掉了她同伴的一只耳朵,她也几乎被冻僵了。但几十万群众列队缓缓绕过遗体的悲壮场面,给了邓肯无穷的力量。她特意为列宁创作了两首葬礼进行曲以寄托自己的哀思。以后,在苏联所有的演出中,邓肯都是以这两支葬礼进行曲作为开场戏,场场爆满。在古老的拥有50万人口的乌克兰首府基辅,邓肯连演18场,满城都在欢呼:
“邓肯,邓肯,美丽的女士。”
邓肯卓绝的舞姿和非凡的表现,使苏联人民深切地感到:列宁永远活着!
1924年9月28日,依莎多拉·邓肯在这个难忘的周末举行了告别俄国的演出。
9月30日凌晨,邓肯步履蹒跚地登上了飞往康尼格斯堡的飞机,她频频回头,是留恋俄国,还是盼着一个人的出现?谁也不知道。
1926年9月10日,依莎多拉·邓肯在巴黎举行了一场李斯特专场作品的演出。期间,法国诗人让·科克多朗诵了他的成名作《埃菲尔铁塔的婚礼》,而后,又即兴朗诵新作《俄耳浦斯》。
1927年9月14日,邓肯在法国的尼斯准备坐车去参加邀请宴会,小型赛车启动时,人们见到邓肯将围在脖子上的长围巾的流苏甩到左肩上。汽车全速向前冲去,围巾垂落在车轮旁边的地上。这时她的朋友玛丽·德斯蒂用法语尖叫起来“你的围巾,伊莎多拉,捡起你的围巾。”
汽车戛然而止,旁观者以为这是为了让邓肯提起拖在地面上的围巾的一角,人们走上前去,却发现邓肯的头部已经向前倒了下去。司机正在边作手势边用意大利语哀号:“我杀死了圣母!我杀死了圣母!”
原来,丝围巾的一部分和流苏被紧紧地缠在车轴上,当疾驶的汽车在距离工作室20米处突然颠簸时,围巾裹紧了邓肯的颈部,挤碎了她的喉部,折断了她的脖颈,压裂了她的颈动脉。
伊莎多拉·邓肯,这位现代舞蹈的先驱者、创始人就这样离我们远去。
作为艺术家的伊莎多拉·邓肯,却永远活在人们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