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看看他,立即又别开头,好像是要隐瞒什么:“他……他是白大哥。”
大哥哥是怜儿的,谁也不告诉。
云天梦疑惑的问:“白大哥?是谁?”
怜儿一脸崇拜:“白大哥可厉害了,不但武功高,医术也好得不得了。”
云天梦心里恼怒,他一向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何曾把谁放在眼里?怜儿竟当他的面去赞赏另外一个人,他又怎么会心服?但他表面却声色不露:“能让你这样夸奖,想必是个高明的人物。”
怜儿眉开眼笑地拉起他的手:“你一定能和白大哥成为好朋友。”
云天梦心想那倒未必,嘴上却说:“能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可是求之不得。”
怜儿注意到云天梦变幻莫测的眼睛,又泛起了那种熟悉的感觉,忍不住陷进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云天梦摸了摸她的头发,拉她起身:“好了,我们回去吧,他们一定已等得不耐烦了。”
他们刚刚走出树荫,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竟是南宫婉儿在抚琴助兴。
琴声殷殷情切,似有万般心意,南宫婉儿眼神流转,有意无意地落向云天梦。
云天梦轻轻淡淡的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管洞箫,凑近唇边,和奏起来。
箫声起处,宛如春山新雨,缠绵清新,一点一滴,融进了心头。
小草从泥土中冒出头来,春花在枝头缓缓绽开,小小的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百兽欢乐,水色青澜,春桃艳艳,眼前似有袖裳拂过,舞在冥迷日色中。
一切都是那么安详美好,生机盎然。
远远的,竟有两只白鹤闻声飞来,一只停落在云天梦的脚下,默默静立;另外一只在他的身外飞舞,纯白的翅膀映着蓝天白云,如梦幻一般美丽。
此情此景,看呆了所有人,南宫婉儿的琴声也在不知不觉中停了下来,痴痴地看着云天梦——这个如天外飞仙般的少年。
那些丫头们的花痴神情就更别提了,只差尖叫一声,然后晕倒了。
叶剑名怔怔地看着云天梦,再看向南宫婉儿,心里再也忍不住难过,面对云天梦这样的情敌,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云天梦自然看出了叶剑名的伤感,心里暗暗冷笑,又是一个为了爱情而变傻的笨蛋!
他心念电转,竟然又触及了怜儿那水盈盈的双眸。
她眼中那不见底的澄澈混杂着说不清的钦慕和期盼,云天梦突然感到心烦意乱,再也没心情去勾引南宫婉儿。
不知不觉中,箫声渐渐高昂,似见沙场征战,号角声声。随后又变成悲愤抑郁,空有救世之心,却壮志难酬。最后又转低徊,豪情化为飞烟,散发而去,江海寄余生……
两只白鹤被箫声惊动,急急振翅飞舞……
云天梦仰望着悠远的苍穹,别人竟都感到一种寂天寞地之势,谁也不敢出声惊扰。
终于,一声叹息打破了这种不寻常的静寂,南宫婉儿轻声说:“听你一曲,婉儿再也不敢动琴了。”
云天梦神色一醒,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见到怜儿,心绪竟难以控制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转向大家,调皮地笑了笑:“嘿嘿,你们都被我吓住了吧?”
南宫婉儿望着云天梦那双看似纯净,其实却深不可测的眼睛,只觉心旌动摇,不能自已,赶快移开目光,才平静了些。
叶剑杰走过去,用力拍着云天梦的肩膀,竟然也叹起气来:“我现在终于明白,这世上有一种男人,是专门生来让别人感到自卑的。”
扑!扑!
几个丫头忍不住笑起来:“二少爷,原来你也有自卑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的脸皮已经厚到不知道什么是自卑呢?”
“去!去!你们懂什么?但是……”叶剑杰眼睛一转,拿起一坛酒就递给了云天梦,“我别的或许不如你,但喝酒绝对不会输,不信我们就来试试。”
几个丫头又笑起来,原来他在找理由和人拼酒呢?
云天梦毫不客气地接过酒坛:“那也未必。”举起酒坛,痛饮起来。
其他人一边起哄,一边举起酒杯,杯盘交错,笑语相接,只是叶剑名满怀心事,笑得有些牵强。
云天梦当然懂得其中的奥妙,却装作不知道,举杯就唇,他对自己说:“任他暗流汹涌,与卿何干?”
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局面?万剑山庄的仆人?实在有趣!
云天梦微微一笑,饮下杯中酒。
“你就是新来的小厮——云霄吧?”
关人杰关总管一边翻看帐册,一边问垂头恭立的云天梦。
“是的。”云天梦恭敬地回答。
关人杰这才抬头仔细打量他,果然出众,难怪庄主这么重视,希望这云霄不要辜负了庄主的期望才好!
“听说你以前出身于富豪之家,今日却洗尽铅华,做一名伺候人的下人,你能吃得了这种苦吗?”关人杰放下手中帐册,认真地问。
云天梦面容平静:“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庄中的一个普通下人,以前的事不太记得了。”
关人杰暗暗点头,能屈能伸,认清时务方为真豪杰:“有些话说得容易,做却未必!云霄,厨房的柴用光了,你去上山砍几担柴回来吧。”
砍柴?
云天梦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关人杰观察他的脸色:“看你的样子,以前没做过吧?”
云天梦一拱手:“关总管,你放心!如果不完成任务,我决不会下山!”
那种口气,不像是去上山砍柴,简直是要去井阳冈打虎。
“慷慨激昂”地说完话,云天梦转头就走,竟然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味道。
关人杰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只不过是砍担柴而已,至于这么郑重其事吗?
不愧是个锦衣玉食,五谷不分的大少爷!
叶秋枫从后厅走了出来:“人杰,你记住了,对云霄决不能心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脱胎换骨,成就大事!”
关人杰点点头:“庄主,人杰明白。”
悠闲地徜徉在青山绿水中,云天梦的架势决不像是要砍柴,反倒像个游山玩水的学子,正沉醉在美景间。即使他右手拎了把斧子,也给人其实拿了一柄折扇的错觉。 四处望了望,他眼睛一亮,因为就在东面山中,正有几个人影在林间晃动。
云大少爷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果然,没多久,他就听见“喀嚓”的声音,慢慢走近,果然是几个樵夫正在砍柴。
一个年长的樵夫也看见了云天梦,忙提醒他:“这位公子爷,小心被树枝扎到。”
“没关系!”云天梦踩着落叶,走到三个樵夫身前,“你们的柴怎么卖?”
一名樵夫回答:“公子爷,通常是十文钱一担柴,不过,我们还没砍完呢。”
云天梦温和地笑笑:“你们慢慢砍,我不着急!”
老樵夫疑惑地问:“公子爷,你要买柴?”
“是呀!”云天梦从怀中掏出四十文钱,那是他不久前在银庄换的,“我买四担,先付四十文,你们砍完柴,在这等我。午时我就来取,到时再付你们四十文,怎么样?”
“什么?”年轻樵夫惊喜地问,“你的意思是二十文钱买一担柴?”
“不错。”云天梦把手中的斧子也递给他,“这个你先替我拿着,省得我拎了把破斧子到处走。对了,今天的事,不许跟别人讲,我先走了。”
几个樵夫连连点头答应,于是,云天梦继续去赏山玩景。
解决了柴的问题,他更是放松了心情。没走多久,他就来到了一道极具气势的瀑布前。随意找了一块儿石头坐下,云天梦开始闭目养神,耳边虽有隆隆的水声,但他的心境却极为平和。
正在他瞑思天外的时候,突然,一种被窥探的感觉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云天梦的眼神立即捕捉到一棵大树后,正在探头偷看的小脑袋,原来是怜儿。
云天梦毫不在意地说:“出来吧,怜儿!”
怜儿这才从树后慢慢挪了出来,一脸好奇地问:“云哥哥,你在做什么?”
云天梦没好气地说:“我能做什么?倒是你偷偷摸摸地像个贼似的。”
怜儿走到云天梦身前,坐在一个较矮的石头上,她仰起头看云天梦:“云哥哥,我听容容姐说,关总管要你去砍柴了。你是不是找不到哪里有柴,我带你去呀!”
“多谢你的好意。”云天梦用手拂去白衣上溅落的水珠,“我的柴早已砍完了,一会儿才去拿。”
“这么快!”怜儿又是惊愕,又是佩服,“云哥哥,你好厉害!”忽然想起什么,怜儿解下背后的小箩筐,拿出两个大苹果,放在水中洗了洗,才递给云天梦一个:“给你,云哥哥,可甜了!”
云天梦也不客气,接过苹果咬了一口,于是两人就在瀑布边上边吃边笑。
嘿!原来砍柴也可以砍得如此潇洒!
吃完苹果后,怜儿又拿出两个大桃子,然后是两个鸭梨、几个核桃、大枣……
云天梦实在吃不下了,赶忙阻止怜儿还要往外拿的动作:“怜儿,你留着自己吃吧!我已经饱了。”
“才吃这么点儿?”怜儿有些遗憾地停下手中动作,“大黑每次都能吃几十个苹果和桃子呢!”
“大黑是谁?”云天梦随口问。
“它呀?它是后山住的一只大黑熊。”怜儿也是随口答。
于是,云天梦洗手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转过脸:“怜儿,你不是想告诉我,我还不如那只大黑熊呢?”
怜儿安慰他:“你只是饭量不如它,其他方面可能比它强呢?”
“谢谢你这么抬举我!”云天梦没好气地说。
吱、吱、吱!
小金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一手拉住怜儿的衣裳下摆,一手指住林中一处要她看。
云天梦和怜儿同时看去,正见一只白色羚羊缓缓摔倒地面。
怜儿小脸一白,赶快跑了过去,扶住羚羊,并开始查找它全身,直到在它的左前蹄上发现一个猎户用的夹子。她想要掰开它,可是任凭她累出一身汗,夹子依然纹丝不动。
云天梦跟了过去,蹲下身,轻轻一扣,就从羚羊蹄子上拿下了夹子。
怜儿感激地说:“谢谢你!”
从筐里拿出几根草药,低下头给羚羊的伤口上药并用纱布包扎好。做完这些,那羚羊尝试着站了起来,舔了舔怜儿的脸,“咩”地一声叫。
怜儿拍拍它的头,笑呵呵地说:“不用谢了,以后要小心点儿!”
那羚羊竟似听懂了她的话,点点头,就向林荫深处跑去。
怜儿拉住云天梦的手:“云哥哥,你这人真好!要不然,我真的没办法拿下那个破夹子。”
云天梦心中满是疑惑:“怜儿,你好像懂得和动物沟通?”
“那有什么?”怜儿不在意地说,“我从小就懂了。对了,云哥哥,你跟我来。”
云天梦跟她来到山脚下的一个村庄里,他们刚进村,就已有不少人跟怜儿打招呼,一个比一个热情,好像对怜儿的到来非常欢迎。没多久,云天梦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怜儿到这里来根本就是免费行医的。不但义务替人看病,还每天为这里的病人免费送来草药,那都是她自己上山采的。
好不容易两人才从村民的执意挽留中脱身而出,云天梦不解地问:“怜儿,你每天偷偷跑出庄,就是为了给人看病吗?”
“是呀!”怜儿看样子很高兴,李大婶,高大叔的病都已经痊愈了,她又放下一桩心事。
“可是,为什么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云天梦不太明白她的思维,为了骗取叶秋枫的好感,他才假装同情那只受伤的小鸟,连他自己都觉得虚伪得可笑,但没想到,世上真的有这种人!
怜儿睁大眼:“看病要什么好处?”
云天梦无奈地说:“至少要有利可图。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只是在浪费时间体力吗?”
“没有!”怜儿摇摇头,“我喜欢给人看病,他们很穷,看大夫都没钱。可是有我在,就没有问题了,他们再也不担心会生病了!云哥哥,你看我有多厉害!”怜儿的样子很是自豪。
云天梦看了她半天,才转头而去,丢下几个字:“我看你是太蠢了!”
“什么嘛?我才不蠢!”怜儿气呼呼地追上他。
云天梦突然顿下脚步:“怜儿,你私自外出,若是被关总管知道了,会不会挨骂?‘
怜儿吓了一跳:“云哥哥,你可千万别告诉关总管!”
云天梦微笑:“好!我就当没看见你,你也当没看见我,不是没事了!”
连连点头,怜儿说:“好呀!我们谁也没看见谁。”
云天梦满意极了:“那现在你我分手,各走各的路回庄,进庄后,再也不提今天的事,好吗?”
“好的。”怜儿边答应,边抄小路走了。
云天梦放心地拍拍手,重新走回林中,从樵夫手中买下四担柴,并要求他们帮他背下山,直到快到庄院前的小河时,才让他们离开。
云天梦想了想,拿起一根树枝把自己整洁的白衫划破几处,然后把头发稍稍弄乱,再以手沾水洒在脸上,做出大汗淋漓的样子,这才挑着几担柴进了庄院。
他这番做作还真没白费,关人杰一见到他心里就满意极了,这孩子还真能吃苦!但他表面却不动声色,轻咳一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午饭时间已经过了,你先把柴挑去厨房,等着吃晚饭吧。”
云天梦没有现出一丝不满或委屈的样子,他轻轻答应一声,默默地转身去了。
倒是让关人杰更是怜惜和愧疚,这么一个懂事的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把几担柴扔到厨房的后院,云天梦才嘲讽的轻笑,想折磨我可没那么容易!
他刚要去找些酒菜来吃,却看到怜儿从门外闪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两个热腾腾的烤红薯:“云哥哥,你一定饿了吧,给你这个!”
云天梦不易察觉地皱皱眉,他可不愿委屈自己以烤红薯当午餐。
怜儿把烤红薯塞给云天梦:“你快吃呀!别让人看见了。”
云天梦正在想找什么理由拒绝时,突然听见“咕咕”的声音,他疑惑地看着怜儿,后者赶忙捂住肚子,并不好意思地向他笑着:“你先吃,我再去上山挖几个来烤。”
云天梦明白了,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怜儿,这个女孩竟然宁愿自己饿肚子,却把仅有的食物让给自己,自己和她无亲无故,她为什么这样对自己呢?
除非她是怜儿……
有些心烦意乱,他莫名其妙地发起脾气:“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你留着自己吃吧!”把烤红薯塞回怜儿手中。
怜儿愣了下,追上要离开的云天梦:“云哥哥,这烤红薯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尝尝看!”最后那句话她说得小心翼翼的。
看着怜儿清亮无邪的眼睛,那里面藏不下丝毫虚伪和心机,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他并非没有吃过烤红薯,幼时的他什么没有尝过?可是,那些似乎已经离他太远了,早已在他的记忆中成为模糊的一片。可是眼前发生的,却勾起了潜藏在他脑海深处的往事,一幕幕,一轮轮……
心中突然一痛,不要,过去吧,过去吧!今非昔日,我已是倚马横剑,一掷千金的天龙会主!
“云哥哥,你怎么了?”怜儿看他迅速变化的脸庞,担忧地问。
云天梦神色一醒,凝视着怜儿俏丽可爱的小脸,渐渐的,和他梦中的“小人儿”重叠一起,他的心越跳越快,怜儿,太像了!
怜儿扶住云天梦的胳膊:“你是不是累坏了?”
云天梦抓住怜儿的手,他眼光一刻也不舍地离开她,刚想询问,不知怎么?又把话咽了下去,万一她不是,那他唯一的希望不就幻灭了吗?
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胆怯的一个人,云天梦一阵气闷:“你……我吃就是了!一人一个吧。”
怜儿见他没事了,高兴地答应:“好的!”
抱着一大堆衣服来到河边,云天梦越想越恼,这关人杰竟让他洗衣服被单,这明明是女人干的,怎么分配给他了?想他堂堂天龙尊首,今日的事若传扬开去,他威严何在?
气得把衣服扔在岸边,云天梦坐了下去,看着衣服发呆,这衣服到底应该怎么洗呀?
“云……小云哥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听起来还有些犹豫。
云天梦转回头,一个女孩正抱着一小盆衣服羞怯地看着他,这个女孩……好像叫容容。
心里一动,云天梦站起身,但他假装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连忙站稳,故意让右腿有些发颤:“容容姑娘!”
容容又惊又喜:“你认得我?”关心地看看他右腿,“你腿怎么了?”
云天梦没有移动,只是不自然地说:“我上午上山砍柴时摔了,不过,没大关系的!”
容容自动走到他跟前:“看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会没关系呢?”
云天梦做出强忍疼痛的样子,拿起一件衣服:“我真的没关系,你看我还能洗衣服呢!”说完
就要把衣服浸到水里去洗。
容容赶忙拦住他,抢过衣服,并强迫地按他坐下:“你的衣服我来洗,你先歇一会儿。”
云天梦心里松了口气,但表面却着急了:“这怎么行?我怎能让你受累呢?”
“我早就习惯了!”
容容快速地端过盆,洗起衣服来。
云天梦满意的微笑:“容容妹妹,你心真好!”
低头洗衣的容容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甜甜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云天梦感觉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他双眼微眯,应该是关人杰。他赶忙对容容说:“容容妹妹,我好渴,可是腿又不方便,你替我倒杯水好吗?”
容容高兴地答应一声,跑去给他倒水,能帮小云做事,是庄里所有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情。
容容一走,云天梦连忙学着她的样子,拿起那个“大棒子”,装模作样地对着衣服敲敲打打,还挺像回事的。
躲在树后的关人杰满意的笑了,嗯,女人的活也愿意做,说明这孩子能屈能伸,必能成就大事!
感觉到关人杰走了,云天梦才扔开棒子,坐在原地等容容回来继续洗衣服。
为了让叶秋枫和关人杰充分认识到自己“吃苦耐劳”的品质,云天梦干脆“重金礼聘”了两个万剑山庄的小厮。
这两个人原本就是干杂活重活的,云天梦刚来的时候,他俩确实感觉轻松不少。但是当云天梦以每天二十两银子的价格要求两人为其服务时,他俩简直以为碰上财神爷了,争着抢着为云天梦做分配他的任务。当然,他们必须严守秘密,决不能泄露半句。
每次他们为云天梦劈柴、挑水或扛东西的时候,云天梦都在一旁监督,当然,他监督的不是干活的人,而是随时可能前来“视察”的叶秋枫和关人杰。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云天梦立即代替两人的位置,卖力地“演出”,直到“旁观者”满意地离开,他才继续品他的茶或看他的书,日子过得还算舒适。
即便如此,云天梦也觉得不耐烦了,太浪费时间了!
这一天,阴云密布,眼见山雨欲来,关人杰竟然又让云天梦上山砍柴。
俗话说,不见风雨,怎能见彩虹?
云天梦怎会不知道叶秋枫和关人杰的心思,但他可不愿经受这种雷雨交加的“考验”,不是没罪找罪受吗!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一间小屋,瞧!房子虽小,却干净温暖,舒适极了。里面灯烛高举,珠帘半垂,将风雨寒冷阻隔在外。
穿着一件宽松的大衣,云天梦半躺在一张柔软舒服的大床上,床边的桌子上菜肴果点,茶酒俱全。
慢饮了一杯酒,云天梦随意地抬头望望窗外,雨似断了线的珠子沿着屋檐流下,云天梦笑了,这雨是越大越好!
吱!
门被推开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龙七走了进来,边脱雨具边说:“少爷,柴我已经替你买好了,你什么时候下山?”
云天梦不慌不忙地拿起一块儿酥糕,放在嘴里咬着:“急什么,我越晚回去,不是越显我不畏风雨,顽强坚毅的性格吗?这次叶秋枫一定会被我不屈不挠的精神所感动!”
也亏他说得出口!
龙七笑了,非常开心的样子,他的笑容在这阴沉的天气中更显明亮生动:“我也真服了你,天天游来荡去,这叫不屈不挠,你也好意思说?”
咽下最后一口点心,云天梦以手垫脑,躺在卧枕上,眼睛也闭上了:“难道你真的让我给叶秋枫做苦力去不成?我又不是犯贱。”
龙七拿了一个薄被展开,给云天梦轻轻地盖上:“你先睡会儿吧,申时我叫你!”
雨越下越大,像瓢泼一样。
万剑山庄中,不但关人杰,就连叶秋枫也站在了厅檐下,担心地望着山上。可是,那里早被雨水遮盖,连山影都模糊不清了。
关人杰不断地搓手,云霄怎么还不回来?千万可别出事,否则这辈子他也别想安心了!
金冲天撑着一把伞,从里面走过来,即使如此,大半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合上伞后,他有些埋怨地说:“叶老弟,你也是,考验归考验,也不能太过了。人家孩子自小娇生惯养的,纵使心再坚强,恐怕身体也受不了如此折腾呀?”
叶秋枫早就后悔了,他第一眼看到云霄,就非常喜欢。想不到只是派他去砍柴,就一去不回了,从早到晚,已经有五六个时辰了,这种近秋的季节,再加上暴雨洗刷,天气越发寒冷得入骨。
云霄,他现在怎么样了?怎么派去找他的人也不回来?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的时候,一个下人跑了进来,边跑边喊:“庄主,他回来了!”
众人刚要松口气,就见一个人从门外现出身影。
他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一起,俊美的面容如今却是青中透白,身上还背着几捆早已水湿的木柴,那些柴好像非常沉重,压得他连路都走不稳。
抬起满是泥泞的双脚,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叶秋枫。
这么可怜兮兮的,不是云天梦是谁?
他终于走近了叶秋枫,不知怎么,突然双膝一弯,摔倒在地上。
他——竟然昏倒了。
叶秋枫吓了一跳,连忙和关人杰跑过去扶起了云天梦。
就连金冲天也是心头一紧,竟然忘记了云天梦一直都是在演戏,惊吓地叫:“快来人!”
闭着眼睛,云天梦身边一直萦饶着纷乱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低低的人语声。
“小云好可怜!”
“就是呀,这么大的雨,竟然去砍柴!”
“关总管也太过分了。”
“哎,真让人心疼。”
不知是谁,还趁机在云天梦的脸上捏了一把。
可恶!
“好了,你们快回去吧,小云需要休息,你们这么吵,他怎么能睡好?”
这些女孩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突然,云天梦闻到一股清香,是怜儿的体香。然后又闻到一阵阵药香,看来他戏演得非常成功,哎!一会儿还要吃苦药汤!
“怜儿,你看你,像落汤鸡似的,你先去把衣服换了,我来熬药吧!”容容的声音响起。
落汤鸡?
云天梦心里疑惑,难道怜儿出去过?
“容容姐,没关系的!等我把药熬好了再去换!你不知道这种治湿寒的药火候是很重要的……啊!啊嚏!”
又打了一个喷嚏。
“手巾给你,快擦擦头发上的水。怜儿,真是辛苦你了,这种风雨交加的天气,你还要去给他采药!”
一支温暖的小手摸上了云天梦的额头,还有些湿呢!
“还好,云哥哥不发烧,真要把我吓坏了!也难怪他生病,外面那么大的雨,冷死了!”
盖在云天梦头上的手因为冷而在轻轻发颤,云天梦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怜儿竟然在这种风雨之夜,冒着生命危险去为他这个假病人采药,若有什么差错,你让他情何以堪?
该死的!这个小傻瓜!难道就不懂得爱惜自己吗?
云天梦真正的性格偏激而残忍,从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不知为什么,对怜儿的体贴和付出,他却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意识到自己不同以往的心态,云天梦不禁有些惶恐,也有些恼怒!
云天梦,你是天龙会主,黑道之首,怎么可以如此儿女情长?
“云哥哥!”怜儿又惊又喜地叫,“你终于醒了!”
望着那双盛满了担忧和兴奋的眼睛,他刚刚封冻起来的心竟在瞬间融化了,他微微笑了笑:“我没事,别担心!”
“我去给你端药。”
怜儿转身去火炉边将熬好的药汤倒进碗里,小心地端了过来,放在床边茶几上,然后动作轻柔地把云天梦扶坐了起来。
云天梦注意她湿透的衣裳,头发散乱地披散在肩头,甚至还在滴水。
他的心竟然一阵揪疼:“怜儿,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再洗个热水澡,快去!”
怜儿怔了怔,点点头,却依然拿着药碗送到云天梦唇边:“你先喝药,我再去换!”
真的生气了,云天梦眉头皱起:“你也想得病吗?不要敷衍我的话,明白吗?”
旁边的容容连忙接过怜儿手中的药,并催促她:“你快去吧,小心着凉了!”
没办法,怜儿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换衣服了。
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汤,还没进口,云天梦的心里就莫名其妙地升起一种苦涩的感觉,是为她?还是为自己?
云天梦药还没喝完,怜儿就跑回来了,云天梦让容容去休息了,只留下怜儿在身边伺候。
云天梦打开被子:“怜儿,这里暖和,快进来。”
怜儿嘻嘻一笑,毫不犹豫地钻进云天梦的被子,缩进他的怀里。
云天梦看看她还在滴水的头发,低下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心。
怜儿只觉得额心一热,一股暖暖的热意迅速地散进四肢百骸,流遍全身,又温暖又舒服,瞬间驱除了所有的寒意。
然后云天梦伸出手,轻轻理着她的秀发,淡淡的白气飘起,怜儿水湿的头发立即变得无比干爽,轻飘飘的。
怜儿惊奇地叫:“云哥哥,你身上真暖,一碰到你,我马上就不冷了。”
“是吗?”云天梦微笑。
怜儿用力点头:“真的很暖很暖,让我想起了曾经的雪山,曾经的大哥哥,他抱着我,我喂他吃莲子,他的怀抱很暖很暖……”
怜儿凝视着云天梦,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是你吗?大哥哥?
所有的答案都摆在眼前了,怜儿,就是他牵挂了十年的小人。
云天梦凝视着怜儿,这一刻,竟已忘了惊喜,似乎一切都是早早注定的,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怜儿,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云哥哥,你怎么了?”
云天梦轻轻一笑:“我和你的大哥哥,很像吗?”
“嗯,很像。”
怜儿的声音细细的:“云哥哥,你是他吗?”
月光从窗口流进,映着云天梦温柔的笑容:“很多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更好,明白吗?”
“不明白。”怜儿回答得很干脆。
云天梦扬眉笑了,轻抚她嫩嫩的面孔:“不知道还有幻想的余地,若是肯定了一切,反而更像梦幻一般。沧海桑田,今日已非昔日,我没有必要再把你扯进来。”
怜儿一脸糊涂:“我怎么还是不明白。”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不好?”
“故事?好呀,好呀,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上天虽然让他们再次相遇,却选择了如此一个尴尬的时刻,他隐藏身份进入山庄,拜师学艺也是因为另有所图,这个真相,又让云天梦怎么告诉怜儿?
况且,此时此刻,怜儿知道真相,又该如何选择?云天梦不想让她为难,所以,暂时隐瞒是最好的办法。
他更不允许,自己与她之间,成为敌对,他一定会改变这一切,让怜儿放心地接受自己。
可是,他又不想欺骗怜儿,所以只能委婉地暗示她这一切:
云天梦淡淡一笑:“有一个人很小就没了父母,没了亲人,只有一个师傅。”
“师傅疼爱他吗?”
大哥哥也有一个师傅,却是个坏师傅!
“疼爱?”
云天梦怔了怔,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透着淡淡的残忍与冷酷,“是呀,师傅很‘疼爱’他,你知道疼他到什么地步吗?为了练玄溟功,师傅就把他关进万年冰窟里,一关就是三年;为了补充赤阳掌力,师傅把他送到火焰山,在熊熊烈火中生活了六个月,烧得他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焦黑溃烂的。
师傅无聊的时候就抽他几鞭子取乐,高兴的时候就把他放进兽群中,看着他与最凶狠的猛兽搏斗,因为师傅的疼爱,他才会遍体鳞伤。”
他越说越恨,双目的瞳孔中,竟逐渐映出一条龙影在盘旋飞舞,然后脱离他的眼睛,冲出窗外,迅速变大,在夜空中旋转翻腾,气势雄浑,极为壮观。
怜儿惊呼,叫醒了像是沉迷恶梦中的云天梦。
龙影立即从夜空中返回,迅速变小,缩进云天梦的眼睛。
心里一阵懊恼,云天梦,你是怎么了,情绪竟然又失控了?
怜儿惊异地看着云天梦的眼睛:“那是什么?”
云天梦摇头:“没什么,每当我情绪剧烈变化时,龙影就会出现。”
怜儿不再追问,反而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久,才轻轻问:“云哥哥,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