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澈悟的思与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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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含思倾妍”的文艺审美教育观(2)

第二节 “天宇之寥廓,可以养真”

——审美主体人格养成李叔同在任教时期,创作了大量歌曲,用于音乐教学。审美教育之内涵亦贯穿于这些作品中。歌曲《幽居》表达了人与大自然的亲和,充分展示了大自然对人之内在人格精神美的养成的重要影响及作用。

惟空谷寂寂,有幽人抱贞独。时逍遥以徜徉,在山之麓。抚磐石以为床,翳长林以为屋。眇万物而达观,可以养足。惟清溪沉沉,有幽人怀灵芳。时逍遥以徜徉,在水之滨。扬素波以濯足,临清流以低吟。睇天宇之寥廓,可以养真。

孔子赞扬人的道德精神的人格美有“智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之言。他进一步阐释道:“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仁”与“知(智)”在孔子话语的语义中均属道德伦理范畴。《论语集解》引包咸注释“知”:“知者,乐运其才知以治世,如水流而不知已”,“日进故动”;又引包咸注释“仁”:“仁者乐如山之安,固然不动,而万物生焉”,“无欲故静”。孔子取山、水以喻仁、智,使人的这种内在的、不可见的抽象精神品格与经验世界中的山、水之自然形态加以比拟,赋予这种人格的内在美以具体可感的形式,“在美学上提出了自然人化的问题”。李叔同的这首诗亦蕴涵着孔子的这一思想——外在的自然界对内在的人格精神生成的巨大作用,即两者有着紧密的契合关系。但李叔同不局限于对两者的比拟,更强调生机盎然的大自然的赋形显像,给人——审美主体以“自然向人生成”的滋养,予心灵、人格以陶冶。

沉浸在大自然的“山之麓”、“水之滨”,徜徉于悠悠空谷、凌凌清溪、迭迭层林,手抚山麓之磐石,足涉长林之清溪,眇万物,睇天宇……只有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全身心地体察,方可深刻地体认大自然为我们展示的万物的各种鲜活形态。自然物质中的某些特征,总会同人类社会生活的某些方面相似,相契合。“自然人化”、“自然向人生成”,均表明自然美也是一种社会意识,其审美教育的重要之处在于,自然美予人以特殊的精神愉悦的同时,也陶冶人的情操,净化人的心灵,产生伦理熏陶、教育作用。“抱独贞”、“怀灵芳”、“达观”、“养足”,乃审美主体对生机勃勃的自然界的微观及宏观的透彻审美领悟,大自然在拓展主体胸襟的同时,审美主体亦汲取天地万物之滋养,从而导向内在精神意识的升华,由此而生成“操守”、“器识”等人格精神素质,此乃养“真”!“真”者,人之本性也。审美,作为人的生存本质,无论其审美对象为自然界还是社会生活,审美过程均是人类的生命意识追求完满人性的理想形式的外现。李叔同于此提出“真”这一理念,当指人性中应具有的最根本的基础品格之一,即对生命的热爱,对生命价值和意义的器重。

李叔同的歌曲《冬》也歌颂了理想的人格美。

一帘月影黄昏后,疏林掩映梅花瘦。墙角嫣红点点肥,山茶开几枝。水仙凌波淡无语。岭头不改青葱葱,犹有后凋松。

李叔同创作的歌词,往往蕴含清疏、简远、淡雅的抒情意趣,这首《冬》亦不例外。歌曲最后两句非常鲜明地点出“岭头不改青葱葱,犹有后凋松”,恰与前面的“瘦梅花”、“几枝山茶”、“无语水仙”等柔美之审美意象形成强烈对比。孔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论语?子罕》)李叔同吸纳了孔子有关人格美的思想,通过赞颂“岁寒后凋松”的顽强生命力,树立一种人格品质之美,以教育学生。

另一首《人与自然界》(三部合唱),则进一步赞美了经历磨难、意志更坚的人格品质。

严冬风雪擢贞干,逢春依旧郁苍苍。吾人心志宜坚强,历尽艰辛不磨灭,惟天降福俾尔昌!

浮云掩星星无光,云开光彩愈芒芒。吾人心志宜坚强,历尽艰辛不磨灭,惟天降福俾尔昌!

歌曲为两段,歌词为七言,主题十分明了,即强调人之“心志”——精神,历尽艰辛不能磨灭丧失,相反,会更加坚强。“严冬风雪擢贞干,逢春依旧郁苍苍。”擢为拔、抽意,在此引申为“植物滋长”。韦应物《郡斋移杉》诗曰:“擢干方数尺,幽姿已苍然。”其意为,才生长数尺高的树木,已显露出幽雅青翠的姿态。李叔同以此转喻具坚贞之志的人,于恶劣、严酷的环境中,如挺拔的树木,经过历练,更加茁壮成长!春天到来,同样焕发生命之苍翠绿意,更显出风姿卓著的傲岸。“浮云掩星星无光,云开光彩愈芒芒。”浮云对星辰的遮蔽,只能是一时,却不能遮蔽一世!云退雾散之时,也正是阴霾消遁之日,历尽艰辛的“坚贞之志”终将获得绚丽敞亮的辉煌!

坚贞之志,历尽艰辛,方为人品高格;坚贞之志,不可磨灭,方显崇高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