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守西安的胡宗南闻讯,并没有像张汉初那样惊慌,他认为,西北野战军三分之一是游击队编成的,只有5个纵队,加之连续作战伤亡大,又无重炮,不能攻坚。第2纵队渡过黄河后,必先夺取韩城、合阳,不可能用在宜川方面。其余4个纵队,现在以3个纵队的兵力围攻宜川,可能只有1个纵队用于阻击援兵。因此,他“除抽调空军支援外,并即作如下部署:第一、整24旅应坚守待援,吸引匪军主力,以为我攻势之支撑;第二、第29军军长刘戡即率整27、整90师(实共4个旅10个团)沿洛川、永乡、瓦子街向宜川疾进,歼灭犯匪,并解宜川之围”。(《国民革命军战役史》第5部第5册)
接到胡宗南的命令后,敌不敢迟疑,立即于2月26日率领整编第27师第31、第47旅和整编第90师第53、第61旅,2.4万余人,沿洛川、永乡、瓦子街这条路日夜兼程向宜川疾进。
从洛川至宜川,为200里左右的路程,急行军两日可到。当日下午,刘戡的整编第27师两个旅到达永乡附近宿营。
整编第27师师长王应尊从吉普车上下来,走进了为他准备好的房间里,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作战参谋就急匆匆地跑进来报告:在距永乡东北约50里处的观亭附近,发现有西北野战军的部队。王应尊一听吃惊不小,急忙拿起电话准备向刘戡报告,但想了想,又放下了电话,转而吩咐作战参谋:“告诉先头团,让他们派出一个轻装营,星夜前往观亭一带进行侦察。”
派出去的轻装营突入观亭后,和西北野战军第一纵队交上了火,撤退已来不及,遂陷入重围。经过一度混战后,敌轻装营损失大半,只有营长率少数士兵逃了回来。
王应尊立即把情况向刘戡作了报告,并向刘戡提出了先集中力量打观亭,然后由观亭前往解宜川之围的建议。
刘戡听了后,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先打观亭?”
王应尊分析说,这个道理很简单,现在共军既包围了宜川,又集结较大的兵力于观亭,这显然是准备打援兵的,如果先不去掉这一翼侧威胁,仍沿洛宜公路前进,不但不能完成解宜川之围的任务,而且解围部队本身亦必遭受危险;如果先打下了观亭,不仅解除翼侧威胁,免受危险,而且就地形上说,可以由观亭沿一条山梁直抵宜川城下,解宜川之围是比较容易的。
刘戡并不是一个草包。他1906年出身于湖南桃源县朝阳乡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后入黄埔军校学习,是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又是蒋介石极为赏识的一名战将。1945年5月,日军欲打乱中国军队退往豫西山区的部署,以上万兵力向西进击。当时任第36集团军司令的刘戡率部利用灵宝、卢氏一带复杂的地形顽强抵抗,使进抵灵宝一带的日军被迅速击溃。
1946年1月,刘戡被任命为整编第29军军长,1947年3月,他在胡宗南的指挥下,率部向延安发动了进攻。现在,他对瓦子街一带的地形太熟悉了,他害怕西北野战军在此打伏击,想从左侧向观亭绕进。刘戡同意了王应尊的意见便立即请示胡宗南,胡宗南回电说:“宜川紧急,按原定计划,不顾一切,兼程向东驰援。”还说:平时找共军大军找不到,现在到了你们面前了,不打还行?!
胡宗南的这一命令,可以说把刘戡推到了死亡的境地。刘戡没有办法,只好继续前进。
6、 刘戡援军钻进“铁笼子”
刘戡果然被“钓”了出来。彭德怀于2月28日发出“进字第二号”命令:“本野战军决定于明(29)日拂晓发起总攻,歼灭来援之敌。”并按既定的作战方案,适当调整了部署:以第3、第6纵队各一个旅继续围攻宜川,集中9个旅的兵力迅速抢占瓦子街至铁笼湾两侧高地,待刘戡援军进入时一举围歼。同时,电令第2纵队集结于圪台街与瓦子街之间,准备由南向北侧击瓦子街及以东的援敌。
2月28日,刘戡率援军继续东进,企图当日赶到宜川。为了防止通过瓦子街以东隘路时遭受伏击,刘戡以整编第90师第61旅、整编第27师第47旅分别沿公路南北两侧的山梁搜索前进。由于公路北侧道路难行,除第61旅沿公路南侧行进外,其余部队仍在沟内沿公路东进。
当刘戡援军的先头部队由瓦子街东进到铁笼湾的时候,彭德怀幽默地说:“刘戡啊,你钻进了‘铁笼子’,就不要再想出去了!”
上午10时,刘戡援军的先头部队一过瓦子街进至任家湾、丁家湾地区时,即遭到西北野战军第3纵队独立第5旅和第6纵队教导旅第2团的阻击。
刘戡判断阻援部队只有1个纵队,几千兵员,不能阻其驰援,命令部队继续攻击前进,限于当天到达宜川。这样,连其后续部队均于当日进入瓦子街以东的隘路。28日下午,天空阴云密布,开始下毛毛雨,后变成小雪,入夜,鹅毛大雪漫天飞扬。野战军第1、4纵队和第3、6纵队各一部,冒雨雪由预伏地区隐蔽接敌。
2月29日晨,彭德怀致电中央军委:“敌整编29师、90师进到宜川西南之王家湾、任家湾以南高地。昨晚大雪数寸,本晨敌未动。我无粮不能等待,故决向该敌围攻。”
同日晨2时,负责扎口袋的第1纵队于瓦子街以西尾敌前进,6点攻占瓦子街,断敌后路。这时1纵队司令员贺炳炎、政治委员廖汉生发现第2纵队因距离远,雪路难行,尚未占领瓦子街以南高地,而敌人正向该地集结。
如不迅速堵塞这一缺口,敌人将有突围逃窜的可能。于是在前卫独1旅1团插过公路开始攻击之后,又命令358旅一部向瓦子街东南高地攻击,以切断敌人南逃退路。358旅的714团附715团1个营,与敌53旅1个团的兵力,反复肉搏,将敌击溃,占领了阵地。并向东发展,同友邻部队一起,完全截断了敌军回窜的道路。
同一天,第1、第4纵队和第3、第6纵队主力击退了企图夺路突围之敌。担任攻击敌右翼的第2纵队亦赶到投入战斗。到黄昏,野战军紧缩包围圈,将敌人压缩在乔儿沟、任家湾、丁家湾及其附近高地的东西不到10公里长,南北宽约5公里的狭小地区内,形成铁桶合围的态势。当天夜里,部队冒着大雪严寒露营,不顾疲劳饥饿,积极准备第二天总攻。刘戡也命令其所部各旅连夜构筑工事,继续顽抗。
3月1日拂晓,彭德怀下达总攻击命令。第1纵队沿公路及其两侧高地由西向东,2纵队由南向北,4纵队由北向南,6纵队一部由东南向西北,3纵队一部由东北向西南,向敌人发起总围攻。枪声、炮声、军号声、冲杀声,震天动地。
这一天,全线战斗十分激烈。刘戡的援军顽强抵抗,与西北野战军反复争夺位于公路南侧、居高临下的东南山。
彭德怀在当天的一份文电中写道:“每攻一山峰,须反复数次,用刺刀才能取得。”名闻全军的刺杀英雄刘四虎,原是苦大仇深的翻身农民,也是新式整军中提高阶级觉悟的典型,一个人刺死7个敌人,自己身上也挨了11刀,负了重伤。714团团长任世鸿,带领特务连夺取敌军指挥所盘踞的山梁土寨子,身先士卒,英勇牺牲。
彭德怀一直注视着战斗的进展情况,对广大指战员鏖战东南山,英勇拼搏的战斗作风深为满意。他在前线指挥所观察到,敌人死守丁家湾的一个山头阵地,我攻击部队多次进攻受阻。而在附近担任“阻敌东进”的一个旅,只顾阻击,没能见机行事,协同兄弟部队出击。彭德怀在电话上批评该旅旅长表现迟慢。旅长即带一个团出击。彭德怀又踏着烂泥直奔该旅指挥所,对在场的旅参谋长说:把机枪布置好。你带领这个团顺山沟下去,再往对面敌阵地冲击。他对旅首长说:“打仗,战机非常重要,指挥员要有战场的全局观点,善于协同配合,狠狠打击敌人,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
经过连日激战,至3月1日下午4时,西北野战军占领了公路两侧全部阵地,整编29军军部被歼。残敌都被驱赶到沟里,狼奔豕突,争相逃生。但到处都是解放军,哪儿也跑不出去。下午5时,增援宜川的胡宗南军全部被歼。
3月2日,西北野战军对包围宜川的部队发起总攻。3日上午8时,全歼宜川守敌24旅,旅长张汉初跳山逃跑时,腿摔坏被俘。至此,宜川、瓦子街战役胜利结束。
7、 智取内七郎山
打宜川,并不在于攻城,主要是打内七郎山。
内七郎山,雄踞在宜川城西南角,背倚城墙(大段城墙筑在半山腰),俯瞰全城。山并不算高,不过六七十丈,但山势险峻,陡岩峭壁,塄坎像斧砍,经过国民党军多年经营,已经把整个山包修成了一个大碉堡。山下外壕像蛛网密布,鹿砦、铁丝网围着山脚。地雷、拉雷、重磅炸弹,像河滩的石头一样,密密麻麻地埋在阵地前沿。当地有一首歌谣这样形容内七郎山地势之险:
抬头看,心胆寒。登着梯子难上山,千军万马难攻破,一杆钢枪守宜川!
攻取内七郎山的困难,还不仅在于地势险峻,而且还在于敌人布防严密。据俘虏说,上内七郎山只有一条路:在半山腰的城墙上,有个必经的洞口,口上盖着个大石板。不熟悉情况的人就是到了跟前也难发现。从这洞口进去,向右拐,走一截狭窄的坑道,才是到山顶去的阶梯。顺着台阶,拐弯抹角地爬二三里高,才能到山顶洞口。
说到山上的洞口,就更难上了,窄得像井口,顶多能同时上去两个人,上面构筑着钢筋水泥的碉堡,碉堡里面架着轻重机枪。人少了,上不去;人多了,敌人对着洞口,用机枪一扫,把手榴弹、迫击炮弹往下一扔,任你多少人也都要牺牲在洞里头。这样的地形,子弹打不顶用,爆破用不上,纵有千军万马,也难施展。何况敌张汉初的旅指挥所、炮兵阵地、仓库都在山上。上面粮弹之多,足以使敌人有恃无恐。
战斗进展十分缓慢,峭壁上敌人的火力,组成了一道严密的火力网,拦阻着我突击部队的进路。我军的炮火达不到这些火力点,步兵也无法靠近岩壁。突击队扛着云梯连续攻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
看来这是块难啃的骨头。旅长张开基命令所有的炮兵,猛轰山头。又命令部队一面强攻,一面对敌展开政治攻势,设法夺取墙上的洞口。
这一夜,旅首长们蹲在指挥所里,听着一阵紧似一阵的炮声,整夜没有合眼。因为多一分钟,就意味着多一份伤亡,将领们揪心哪。
破晓时分,红霞刚刚爬上隐蔽部队的望孔,枪声却渐渐稀落下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21团报告,说他们攻下了内七郎山,正在搜索残敌……
起初,大家还不大相信,又连问了两遍,团里都肯定地回答: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