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不愿说谢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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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总是爱回忆 (3)

那时候看过的黄书可真不少。虽说黄书基本上都被我爸藏起来了,但是很多冒文学之名行黄书之实的东西还是看了不少。比如什么《古今轶闻奇观》,里面就全是些古代的色情小说。这些小说大多情节丰富、词藻华丽,而且多以诗词描写,看起来颇有趣味。

这段时间里对我影响最大的一本书是《性医学》。倘若没有这本书的指引,我黄书越看越多,最终只能是走上东方不败或者田伯光的道路。所幸这本书挽救了我。这是一本详细的从医学的角度剖析性的教科书,关于性的产生、男女的构造、各种机理、阳痿早泄产生的原因等等都有着详细的论述。这本书让我茅塞顿开,很多不清楚的道理在这本书上都找到了解释。比如对安全套的讲解,以前我不知道安全套是干吗的,只知道可以吹气球玩。那时候老缠着我妈去防疫站给我找安全套,我妈磨不过我,只好给我去找。后来慢慢大了,知道这个东西是避孕的,至于怎么避孕却始终不明白。心中疑窦重重,却不知该问谁。看完这本书后我开始明白过来,非常兴奋,就和解出了一道巨难的奥数题一样。不过这本书年代久远,有些知识落后了。比如上面说安全套在用过之后要用碱水洗过之后留待下次使用,以至在我后来使用时差点闹出笑话。

不管如何,看完这本书之后,我杂乱无章的知识终于百川纳海,就如同杨过在海边练剑,练到最后便欲轻则轻,欲响则响。我周围的同学早已被我甩在了脑后,再黄的黄书在我眼中也不过虚名而已。如此这番下去,以至于上了高中之后,黄书在我眼中已毫无乐趣可言,便开始看毛片了。那时候还没有毛片的概念,只有三级片。拍得不怎么暴露,很有美感。我看过的三级片大多是港台的。李丽珍、邱淑贞、叶玉卿的片子看得最多。这三位女性里面,我最喜欢邱淑贞。最开始看的一部三级片就是她主演的《强奸》。这个由大胖子王晶发掘的女星,永远是我的最爱。后来她嫁了一位香港富商,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我真心地祝福她生活幸福,永远性感。她,还有钟楚红,都是我曾经的女神。我怀念她。总觉得女人到她这种地步不容易。记得在一部早已忘掉名字的电影里,邱淑贞在暗夜的酒吧一角静静地抽烟。烟雾缭绕,她的神情如此破碎,深深打动了我少男的心。

除了邱淑贞之外,我还怀念的一个女生是我高三的时候一个女同学,脸上长了一些小麻子。长得很普通,学习成绩也不好,于是就被班主任轰到后面了。我们平时没事干就拿她消遣,后来我们发现她上课也从不听课,老爱看一些小书。有一次我们好奇,就向她借来看。谁知却给我们带来了崭新的世界,我们开始见识到这世界上还有更多新玩法,方知自己所学,实在是井底之蛙,都不禁羞愧难当。从此之后我们对她刮目相看,觉得我们班里还有如此的奇女子,实在让人可敬可佩。后来我们便经常向她借书看,她每次也不扭捏作态,爽快地就借给了我们。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们几个同学只给她一个女生的留言册上留言。上面都是我们真心实意的祝福话语,写了很多,不知道她看了之后有没有感动。过去这么久了,想起我高中的同学,我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她。我很怀念她。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毕业之后,像颜峻所说的那样,开始掉进社会,被弗洛伊德和拉康眺望然后定型,接受文明的帮助和控制,被思想和感情棒喝,肉体得到欢愉,精神向四面八方扩散。我偶尔还是会看毛片看黄书,但是却再也没有像当初那样激动。让我不禁想起了Led?Zeppelin的一首歌,歌中反复唱到:Ooh,?let?me?get?it?back, let?me?get?it?back……只可惜有些事情,是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成 长

在公元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某分某某秒,你来到了这个世界。也许你对此并不情愿,也许你希望永远就躺在母亲的子宫里,但你无法选择,你就这样出生了。对此你感到很不高兴,于是你大哭大闹,守候在产房门口的你的父亲欣喜若狂,冲到你面前,注视着你,眼眶湿润,心潮澎湃。

哭了一会,你开始安静地躺在母亲的怀里吃奶,你觉得母亲的乳房是那样温暖,像太阳一样。慢慢地,你开始牙牙学语,你开始学会走路,你开始用稚嫩的童音说出爸爸妈妈。你被关怀被呵护,你开始茁壮地成长。

然后你上小学了,你认识了许多小朋友,你跟他们一起玩,滚铁环,捉迷藏,扔沙包。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你背着手认真听课,你积极举手发言。放学后你的父亲来接你,你坐在自行车的前座上,握着车把,风从两旁呼啸而过,你开心地大喊大叫。回到家,你的母亲为你准备好了丰富的晚餐,一边微笑着听你说学校的新鲜事,一边往你的碗里夹菜。

你就这样顺利地小学毕业,进入中学。你认识了更多的朋友,你开始喜欢一个女孩。你在上学的路上装作不经意地遇见她,其实你在刺骨的寒风中已经等了一个小时。你偷偷给她写情书,你上课总是走神,你的学习成绩直线下降,你的父母为此忧心忡忡,并想尽办法阻止你这种早恋的行为。你开始学会叛逆学会抽烟学会跟社会上的小青年一起混,尽管如此,你还是抗拒不过那股强大而约定俗成的力量。你终于跟她分手了。你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瘫倒在深夜无人的大街上。你觉得有一种东西在你的胸口隐隐作痛。你想起了吻她时她眼角的泪光,你想起了牵着她手时你内心的颤动,你曾经豪情万丈地说要保护她一辈子,你幼稚的誓言在风中摇曳,最终被时光无情地吹散。

你考上了名牌大学,来到了一座大城市。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你仓惶的眼望着这一片灯红酒绿,感到自己跟他们格格不入。你开始思念远方的朋友,你开始想念家里的亲人,你在教学楼的屋顶上抽烟,仰望蓝蓝的天,第一次感觉到了孤独。后来,你认识了很多人,他们教会了你很多事情。你吃下了第一口汉堡,你喝下了第一杯红酒,你穿上了第一件名牌,你开始让人觉得你有文化有思想有品位,你谈吐自如,你镇定自若,你衣冠楚楚,你面带微笑,你发现自己和这个城市如此协调,如此般配。

过年回家的时候,面对那些曾经无话不说的哥们儿,你开始沉默。你觉得他们和自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只是拼命喝酒,喝醉了就大哭,大哭了就大笑,像所有没心没肺的酒鬼一样。你认识了很多女人,你伤害她们,也被她们伤害。你满不在乎,你觉得爱情就是狗娘。你听摇滚乐,你看艺术电影,你读小众图书,你把自己打扮得与众不同。你开始愤怒,事实上你并不知道在愤怒些什么。你感到内心非常痛苦,但是你也不清楚究竟在痛苦些什么。

你思考了很多东西,可是发现都没有什么用处。这时候,有一些人在远方向你不断招手:来加入我们吧,这里没有痛苦只有欢乐,这里还有美女和朋友。你动摇了,迷惑了,犹豫了,找不到方向了。这时候你已经大学毕业,有了一份工作,每天朝九晚五地上班,找不到自己的价值在哪里。每当你下班的时候,站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你的内心一片荒芜。那些激情在逐渐褪去,那些梦想在缓缓消失,你伸手想抓住它们,可是你什么也没抓到,你对此感到无比的沮丧和恐慌。你就那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从来不曾离开过一样。

北京和成都

在一个城市待得久了,就会有一种惰性。你会觉得虽然这个城市并不适合你,但是习惯了,也就这么继续待着算了。五年前,我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全选的北京。那时候我对北京有一种盲目的向往,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北京并不像我想象中那般美好。

这里天气极差,空气糟糕得就仿佛是从一个肺结核病人嘴里呼出来的一样。这里的房子贵得要死,这里的车子多得要命,这里的女人都喜欢打扮,这里的男人都热衷政治——马路上,他们神色匆忙;饭桌上,他们交头接耳;酒吧里,他们高谈阔论。在大街上你随便拉一个出租车司机,他都能上嘴巴顶天下嘴巴立地,给你分析全球经济形势。

这里号称是全国的文化中心,层出不穷的文化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他们目光炯炯,深刻得像一眼老井。在一种吊诡的官方语境下,他们拿捏着主义,掌握着技巧,使劲地胡说八道。文字在他们手里千变万化,但就是变不成劳苦大众们所喜闻乐见的东西。话语权在他们手里,成为作威作福的手段。他们高举着手中的笔,就像银角大王举起了葫芦,然后得意地哈哈大笑。

这里还是全国的政治中心,数不清的精英和买办们拿着针管,绞尽脑汁地想在人民的身上扎出点血来。而无恶不作的媒体则一边汪汪乱叫,一边充当着他们的代言人。比如被香车美女包围着的《三联生活周刊》,他们先是叫嚣着三农问题根本没有讨论的必要,接着又自命不凡地要倡导一种生活——如果你不太明白他们究竟想倡导什么生活,看看它的广告就知道了。对广大工薪族来说,要想过上那样的生活,方法只有一种:死切。

生活在这样一个城市里,满大街的社会精英和文化名人,他们挺直了胸脯,把自己凌驾于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你想不烦都难。有一次跟朋友聊到成都,说到成都的闲散自由,我不禁万分向往。成天地发呆、喝茶、打麻将、懒洋洋地生活和工作,不会有人挥舞着文化的大棒对你指手画脚,只有比你更没精打采的懒汉。对一个我这样没有追求与理想的人来说,这简直无异于人间的天堂。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在某个严肃的饭桌上,有一个年轻人正襟危坐,他看上去若有所思,但又有些心不在焉。他偶尔仔细聆听席间的争论,偶尔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这时候,坐在年轻人左边一位脸色红润的大汉忽然搂住了他的肩膀,大汉满嘴酒气,热情奔放,浑身上下都透着兴奋,他像一名苦难的阶级兄弟一样对年轻人背诵了一遍中国近代史,然后他大声地说道:“孩子!不要忘记这些!这些日本人、美国人、法国人……外国人对我们所干的事情!一定不要忘记!不要忘记那些资产阶级剥削冷酷的嘴脸,不要忘记革命者沸腾纯真的热血!记住这些,你就是我们的兄弟!”

说完这些,他端着酒杯扑进了一片杯觥交错之中。正在年轻人发愣的时候,坐在他右边斯文而彬彬有礼的学者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学者聪明而不动声色,他先蔑视地瞟了一眼那位醉醺醺的大汉,转而用真诚的眼光看着年轻人。和大汉不同的是,学者先把中国的当代史背诵了一遍,随即他也有些激动地对年轻人说道:“孩子,这就是这个政权曾经干过的事情,你虽然没有经历这些,但你以后不能忘记这些。你忘记了,你忽视了,你就是无知、无耻,你就是民主的敌人。”

听完这些,年轻人的脑子隐隐有些发胀,两片屁股辗转反侧,不知道该放在哪一边。他本想保持沉默,但他发现左边那位貌似已经喝醉了的大汉在偷瞄着他,右边那位体面的学者也在暗自观察他。年轻人有些气馁,又有些茫然,他犹豫了半晌,终于站了起来,大声地说:“我能不能不记住这些,而去追求客观的真、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