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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许恒无所适从,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艾薇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令他大吃一惊,也让场面顿时尴尬不已。这尴尬不仅来自于他与秦小贞开心的谈笑风生被冒失的艾薇打断,还来自于秦小贞温柔地挽着自己的手臂被妻子所目睹。

面对艾薇的突然出现,许恒没有任何准备。他千言万语却又无言以对,他欣喜若狂却又担惊受怕。他的表情不是惊喜而是惊吓,惊吓得像小偷实施作案时被捉个正着,充满了羞耻。但是他迅速地镇定后,面不改色,他机智地停止了和秦小贞的谈笑风生,迅速地从秦小贞的手腕中抽出手臂,他抓住艾薇迎面而来的两只手,装作喜形于色地问候着艾薇:“艾薇,你怎么来重庆了?”

许恒终于从穿越小说的意境中抽出身来,回到现实。

“许恒,我找你找了好久,你竟然在这儿。”

艾薇气急败坏地捶打着许恒,她差一点就哭出来了,但是她坚强地忍住不哭。

是的,为了找到许恒,她拨打了72次电话,承受了10小时痛苦,忍受了一整夜煎熬。可是当她正要去许恒的公司找许恒的时候,没想到却在电梯门口奇遇了许恒。要不是她旋风般地追赶电梯,她不知道她还要花多大精力、用多少时间、在什么地点才能找到许恒。

如今见到许恒,她期望所有的担忧和抱怨都能迎刃而解。

艾薇不停地捶打许恒的胸膛,许恒的肺部如遭受重感染般不停地咳嗽。

许恒咳嗽时,他的大脑里不再一片空白而是闪现出多个方案,他觉得这是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胜过他在公司遇到的所有危机公关难题。

秦小贞被这一突发事件吓呆了,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先是被艾薇对许恒的捶打弄得莫名其妙,然后她又被许恒迅速抽出手臂吓了一跳。当她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正准备张大嘴巴施展她那“卓越”的口才责骂这个“莽撞”的女人时,却被许恒拉到了一边。

许恒悄悄对秦小贞说,这个女人是他乡下的表姐,表姐家里有人得了重病来重庆住院,却一直没找到许恒,焦急得很,所以才激动成这样。

秦小贞十分不解,她不明白这个“表姐”怎么会因为没有找到“表弟”而激动得如此莽撞,她讨厌这个“表姐”把他们幸福的场面都给搅和了。秦小贞十分不悦,许恒就尽量代替“表姐”向秦小贞赔不是。秦小贞只好无奈地原谅了“表姐”的“莽撞”。

尽管许恒欲盖弥彰的解释漏洞百出,秦小贞还是像恋爱中的女人那样低智商地相信了许恒。

许恒心中暗自得意,这是他处理这一起突发事件迈出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许恒没有把红裙女人介绍给艾薇,也没把艾薇介绍给红裙女人,却把红裙女人拉到一边嘀咕着什么。艾薇差一点就冲上去气急败坏地对许恒大发雷霆。像所有电视剧中醋意大发的女人那样,上前给红裙女人一记重重的耳光。

可是,那一刻艾薇竟然出乎意料地克制住了自己怒火中烧的情绪。她似乎从许恒的举动中读出了许恒的难处。或者说,她觉得这个红裙女人对许恒的意义非同一般。

她担心她把红裙女人误会成那个“刁蛮”的女人。她担心因为自己的冲动引起“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一场混仗”而给大厅里的人们带来无限遐想且被网络广泛传播。如果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许恒在报纸上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条花边新闻,那就十分不值了。她曾有过音乐梦,但那一切已成为了过去式,她也不希望以这种负面炒作的方式“重返乐坛”。她甚至担心要是因此而影响了许恒的工作,就更加得不偿失了。许恒“裸辞”来到重庆,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和无畏的勇气。她不能再给他添乱。

但是,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如此暧昧地挽着许恒,艾薇还是觉得无法理解。她刚要上前询问,就被许恒叫到了一边。

许恒委屈地、无奈地对艾薇说,那是他性格开朗的一个同事,爱开玩笑,经常打打闹闹、甚至以兄弟相称,牵牵手挽挽腰没什么,现在这个社会,比男人开放的女人多如牛毛,而且她还是自己的上司。许恒一脸“无辜”,像是一位长期忍受女上司性骚扰的男下属,不得不忍气吞声。他还对艾薇说,这次自己住院多亏了这位同事的悉心照顾。他还说,医院夜班输液的护士全是实习生,还不如这位以前学护理的同事更懂业务。

接下来,许恒把自己因为公司订单而酒醉住院的事向艾薇作了简短汇报。

怜悯中,艾薇半信半疑。

许恒刻意的解释,再加上他和红裙女人之间的异样举动还是让艾薇充满了疑虑。

艾薇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想过多地纠结于这个或许根本就是一场误会的插曲,她不想因为醋意大发而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她不失时机地告诉许恒,果果住院了。

听说儿子果果住院,许恒大惊失色、十分慌张,其慌张程度不亚于刚才看到艾薇时的惊慌失措。他连忙问艾薇,果果现在病情如何、住在哪个医院。

艾薇故意停顿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告诉许恒,果果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病床上休息。许恒这才放下心来。

许恒不解,果果的身体一直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会住院?艾薇说,人要生病说来就来了,不可能事先提醒谁。

这一刻,艾薇觉得与其给许恒说果果住院是因为母亲忘记了收拾药瓶,还不如不说。虽然许恒平时对母亲没什么意见,但许恒知道母亲的药是果果生病的始作俑者的话,难免要骂几句,或者他还要骂自己的失职。艾薇不希望苦苦寻找到许恒后的第一面就和他大骂一场,刚才她克制住自己醋意大发和怒火中烧的情绪而没有上前和秦小贞扭打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许恒问艾薇果果是不是就住在这个医院。艾薇反问许恒,如果果果不是在这个医院,许恒怎么可能在这里见到她,许恒被反问得无地自容。

许恒把艾薇拉到一旁说话,一说就是三分钟。另外一旁的秦小贞不高兴了。秦小贞低着头,嘴里不知在咕哝些什么,然后走到许恒和艾薇面前提醒许恒他们该走了。她说公司派来的车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候他们多时了。

刚才和秦小贞谈笑风生的时候,虽然许恒拍着胸口温柔地对秦小贞承诺出院后要好好地感谢她。而此时的许恒已经不可能再马上离开这个医院了,就算有一千条、一万条借口,他也不会离开。儿子果果住院了,哪怕秦小贞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他也要留在这里。

他低声地、遗憾地、感激地告诉秦小贞,他要去看“表姐”的儿子,暂时就不回公司了,但是刚才对她作出的承诺等回到公司后一定会兑现。

秦小贞又不高兴了,她用命令的眼神看着许恒。许恒还是没有任何要走的意思。这里是医院不是公司,这个时候也不是上班时间,许恒用眼神拒绝了这个命令。

许恒不依从她,秦小贞实在没有办法,满脸不悦地走了。她的不悦不仅因为许恒不跟着她一起上车,还有许恒和这个“表姐”在一旁的谈话也让她心生疑窦。许恒从来没给她说过这样一个“表姐”,而且今天这个“表姐”还莽撞地搅和了他们的愉悦气氛。

秦小贞走出大厅时许恒竟然没有送出去。秦小贞也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医院门口那辆等候多时的奥迪车,然后重重地关上车门。

许恒和艾薇一起目送奥迪车扬长而去……

许恒知道秦小贞生气了,但这是他面对这一起突发事件最好的处理办法,难免顾此失彼。他知道回公司后秦小贞一定会惩罚自己。她是他的上司,她有这个得天独厚的惩罚条件。一个月前的某一个周末,他就因为和公司另一个部门的女同事一起吃饭而接受了她的惩罚。她常用的处罚方式是对工作尽善尽美地要求许恒,而他的这种处罚方式却被不知情的公司领导视为先进管理经验差一点全面推广,大有助纣为虐之势。

许恒目送秦小贞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秦小贞给予的各种刁难的心理准备。

再没有比儿子的病情更重要的事了。虽然秦小贞一直把她和他之间的感情视为珍宝,但这件珍宝在许恒眼里却视如敝屣。他和秦小贞的关系,许恒清楚得很,就像肥皂泡一样,虽然漂亮,但轻轻一吹就会化为虚无,甚至还会弄脏自己的脸。

看着奥迪车消失在街道拐弯处,艾薇想起了曾正浩也曾这样离开。曾正浩离开时,她伟人般地挥手告别和感激不尽的言语如今依然令她心潮澎湃。她不知道曾正浩此时是否已顺利回到天阳,她甚至有一点点担心曾正浩的安全。但是,那不是她的义务。她的义务是和身边的许恒一起好好照顾果果。

秦小贞一走,艾薇就连珠炮般地向许恒发问。

艾薇问许恒昨晚为什么是一个女人接的电话?许恒说,他醉了根本不知道,他说可能是护士接了电话、可能是同事接了电话、还有可能是手机串线……许恒给出几个选项让艾薇选择。艾薇没有从这几个选项中找出莫名其妙挂断电话的那个答案,满脸不悦。

艾薇问许恒为什么一整夜都关机?许恒说,别说关机,酒醉后自己就连怎么入院的都不知道。艾薇用沉默表示了同意。

艾薇又问许恒为什么开机后看到手机里那么多的未接电话却不打过来?许恒说他的手机开机后不会显示未接电话,他甚至要艾薇马上试试。艾薇懒得去验证。

艾薇又问许恒为什么早上开机却不接电话,是不是因为和刚才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一起很不方便。艾薇说这话的时候尤其生气,许恒又是一脸“无辜”。他再次向艾薇重申,刚才那位红裙女人只是自己的上司,他满脸委屈地说没接电话是因为医院人多太嘈杂而没有听见。接着,许恒拿出手机,把未接电话记录翻给艾薇看,他信誓旦旦地说不只是没接她的电话,还有两个同事的电话他也没有接,艾薇唯一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表示满意。

许恒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艾薇没有再继续穷追到底。

几个回合的一问一答结束后,艾薇终于把最想问的问题问完了,但她并没有释然。她拽着许恒往回走,像警察拽住小偷前往派出所,生怕一不小心许恒就溜走了。许恒不知所措而又心领神会,他知道他们要去果果的病房了。

大厅的人们看着艾薇拽着许恒逆向而行,惊叹这样的女人一定是摔跤好手。

直到他们走进拥挤不堪的电梯时,艾薇才松开拽着许恒的手。艾薇松开手后,又迅速换了一个动作。这时候,许恒结实的臂膀再一次被温柔地挽着。这一次不比先前富有情调,这一次平淡乏味而踏实,不用害怕和躲避任何人的目光;这一次无法谈笑风生,这一次许恒只好默默无语。

当他们走出拥挤不堪的电梯,穿过川流不息的人群快步来到果果的病房时,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们微笑了。几经周折,这部悬念迭起的小说总算迎来了重要人物的出场,他们终于看到了一家人的团圆,这下果果就可以接受父亲宽大胸怀的深情拥抱了。

“哟,孩子的爸爸来了啊。”一个俏皮护士看到艾薇挽着许恒的臂膀走进来,打趣地说,“这回该是正宗父亲了吧。”

“哈哈哈。”俏皮护士的话引来医生和其他护士爽朗大笑。

病房里枯燥的气氛一下子就被他们的爽朗笑声缓和了。

许恒一脸木然。他全然不知他们的用意,但是他听出了俏皮护士的话中带话,这句打趣的话显然是针对他。但他没有时间去理会那句话的来龙去脉,没有心情去穷究理法、遣词造句。他只担心果果的病情,没有兴趣与这些医生和护士们玩幽默。

艾薇当然明白那句话的前因后果,但是她没有勇气向许恒聊起这个话题。她一定要在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告诉许恒,她要让许恒听了曾正浩“客串父亲”的“故事”后感到强烈内疚,她要让许恒为这份缺失的父爱而深深自责。

“我本来就是正宗的父亲。难道还有假冒的吗?”许恒没有理会他们的爽朗大笑,义正言辞地回了一句,“你们这些小护士成天不知道钻研业务,就知道搞点小聪明。”

病房的缓和气氛差一点就变得剑拔弩张了。

俏皮护士欲言又止后无奈地继续着枯燥而又高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