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爱情
第一次见到枫是在10月下旬的一个周末,那天的阳光很灿烂。
车站喧杂的人群中,我第一眼便认出了他。我看到他穿深色的棉布衬衫,外套斜背在肩上,略棕色的皮肤,头发漆黑,眼晴深邃,唇角微扬。
我走过去,喊了他名子,然后一起搭出租车离开站台。
我记不清和他聊过些什么了。之前只是频繁地发过N条短信,在电话中听过他的声音而已。现在,他仿佛一个突然从虚幻世界闯到现实中的人,我有些不知所措。
彼时我们只能算是同事和朋友,有些许暧昧。仅此而已。
隐约记起那天自己的感冒很严重,脸色奇差,嗓子嘶哑。还有他的笑容,很灿烂的轻松和自然。
除此之外,有关于第一次和他见面的记忆都是苍白。
枫是从另一个城市来到河北工作的,注定不会停留太久。但,他却以绝对必然的姿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想来,他是这三年来第一个令我如此不设防的男孩子,仿佛有毒的迷题一般吸引着我。
我开始习惯每天收听他的节目。也愈发喜欢在声音中捕捉他的心情。有时候,他的声音透着浅浅的安静,或者忧伤,或者快乐。我听着,无端升起些许轻微的心疼。他偶尔会写干净的文字,明明是细腻的文思,却恰到好处的把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
我倔强的认为我懂。
我安心的沉沦在有他的日子里。不想给自己或他下太多定义,也不想想太多现实的问题。我想仅仅是有些依赖他给我的温暖,仅此而已。
我忘了有些人的出现,注定是另一些人的劫难。
我住的地方是郊区,6楼,有深色的木质地板和大大的阳台。从窗外望去下去,视野很宽广。晴朗的傍晚,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山笼罩在夕阳下。
我常常在失眠的夜晚倚在窗前。偶尔会恰好接到枫的电话。抬头看看天空,有时候会看到流星一闪而过,短暂的绚烂。
我们闲聊着一些天南海北的人和事,他的声音依然很好听,却透着淡淡的寂静。
我说过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敢去看别人的眼睛,因为害怕会看到太多真实的东西,害怕自己的心事暴露在别人的世界里,害怕自己沦陷或者悲伤。但是,我总是能由他的声音想到他的眼晴,深邃的透明,却装满了故事。
我什么也不问。因为懂得有些话讲出来是需要勇气的。这太残忍。
我们常常聊起贝贝,我养的猫。纯白色,波斯血统。顽皮的可爱。
我记得他也喜欢小动物,所以他也如此喜爱贝贝。
我仿佛沉浸到了一种幻觉的幸福时光里,不肯出来,不想出来。
见面的机会依然很少,多的时候是电话和QQ联络。
工作忙的时候,我把QQ挂在桌面上,看到他的名子静静地亮在好友栏里,然后安心的开始工作。偶尔他会发几个笑脸过来,聊几句。心下便觉得暖暖的。我总是能记起在济南的时候,明明是相隔那么远,却又仿佛近在咫尺的感觉。
渐渐习惯了睡前接到他的电话和短信,倘若哪天没有听到他说晚安,便必定会失眠到凌晨。
这样的自己令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漠然到失去爱的能力了。
我常常说。我年纪还小,还有很多青春可以挥霍。于是习惯了不断假扮着天真和孩子气。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掩盖不住已经随着成长和成熟而渐渐衰老去的心。
我知道的,令我温暖的人还有很多,熟悉的,陌生的。身边的同事和朋友,路上来往的行人,或者网络上的陌生男女。他们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片刻犹疑的停留,或者擦肩而过。我感觉得到她们的存在。相似的人,或者完全不同的。带着笑容,带着隐藏的悲伤。渐渐走近,又渐渐远去。
而他。或许也会如此吧?
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如过客。
依然不敢下什么定义给自己或者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任了自己的感情。
很少主动打电话给他,但他的每一条短信都会认真回,偶尔看到显示是他的未接电话也都会及时回复给他。不是矜持或者高傲,只是怕自己太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会带给他压力。
我不想他感觉到累。不想他对我有什么负担。
偶然他失踪两天的时候,我也什么都不问。
我对自己说他其实是个让人心疼的好孩子。尽管他一直在说着一些看似推脱所谓责任感的话。臂如,我们没有以后的。再臂如,我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云云。
其实我懂。我知道他是浪子。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故事,我也并未奢求过什么。
一切都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结局的,我想。
我曾经很想问他究竟为什么会在这边停留。
但我想到,也许这一切本来就与我无关,便什么也不敢再问。
但我永远记得他来我家里第一次抱着贝贝的样子。在那一瞬间,我放任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他打动着。但也仅仅是打动而已。我什么都不能说,有些话说出来是要承担后果的。
寂寞的感觉渐渐变得强烈。我知道是因为什么。
任何女子倘若处在如此境地,都是会寂寞的吧?寂寞到每天睡前热好牛奶,然后抱着杯子等待他的电话。
有时候,牛奶的温度冷却下来,手指也变得冰冷。电话还在安静的躺着。
认识四个月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他突然说要离开,回吉林。
我正在电脑上写字,然后大脑在顷刻间一片空白。走吧,我在电话中笑嘻嘻对他说着,然后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脸上写满失意。他忘了他曾经答应过,这个冬天他会陪我过完,2008年夏季的时候无论对方在哪里都要一起去丽江。
沉默。
有一瞬间我其实是想不通有人怎么可以如此轻易而任性的放弃一个城市,一段记忆,或者一个人呢?而不够洒脱的我,又该用多久来纪念这样的人。
后来才知道他在开玩笑,只是回去参加一个考试而已,十天之后会回来。
然而。他不知道,我的心情却仿佛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洗礼般沉重与轻松。幸好,他没有用揶揄的口气来说明,不然,我又该将置自己于何地。
他回来了。可是我知道他其实已经走了。无论他停泊到了哪里。
我把他遗忘在我家的那枚耳钉,隔着窗子狠狠地抛到了楼下。
然后。又像个傻瓜般跑下楼去,在大片空旷冰凉的草地上寻找。有凉的液体滴到手背上,我觉得自己像个大傻瓜。
那是唯一他来过的印记。我想着。
洗澡的时候大声唱歌。水声和歌声都没有掩盖掉从收音机里传过来的钢琴曲的声音,Tears。
终于意识到眼晴里还一直是温热的,不知道是水的温度,还是眼泪的温度。
我终于感觉自己受到伤害了,这便是放任自己的代价。我不想做哀怨的女子。一点都不想。
那么结束吧。一段文字做为开始,又一段文字终将做为结束。
可是。他不知道,我真的爱上了他。他不知道,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他带我过马路时候的样子。人群喧嚣,没有对白,但左手边有他暖暖的温度。还有他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只有记忆。只能记忆而已。
这是我难以逃脱的宿命。
转角遇到你,却不是爱
一
蔚湘说她讨厌上海的冬天,阴冷的寒风伴随潮湿的让人窒息的空气,仿佛整个城市都在发霉变质,说这句话的时候,大连的雪已经飘了两天,整个海滨城市一片银装素裹。
那天晚上白煦莫名其妙地约蔚湘去大排档喝啤酒,两人一瓶接一瓶地猛灌,喝的烂醉后,互相看着,静静地,静静地,然后两人相视而笑,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
第二天,蔚湘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白煦的臂弯里,柔婉恬静的笑容出现在蔚湘清秀的俏脸上,那一刻,她感到幸福降临在她身上,悄然无声,温暖了那个上海冬日的清晨,就当蔚湘沉醉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中的时候,她听见白煦急切而深情又带着绝望的呼唤,心蕾,求求你,求求你别离开我……
雪不紧不慢地下着,似蔚湘冰冷的心,那样的悲凉凄美,就这样一点点地升起来,渐渐冷若寒冰。
二
心蕾的婚礼,白煦还是去了,他捧着满满一怀百合花,对心蕾笑着,笑容虚伪而矫情,这种笑容让蔚湘心痛,但却无能为力。
白煦淡淡一笑,这是我女朋友,蔚湘,你应该不陌生。
蔚湘静静地垂下睫毛,许久,她抬起头,将白煦怀里的百合花拿过来塞在心蕾的怀里,挽着白煦的胳膊笑得花枝乱颤,恭喜你,心蕾,终于如愿以偿地当上人人羡慕的富太太……
心蕾笑得诡异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蔚湘,我们彼此彼此,你的爱情不也如愿以偿地画上完美的句号了吗,说来我也要恭喜你。
蔚湘一时语塞,倒是白煦适时来解围,我和蔚湘已经订婚了,明年六月举行婚礼,你一定要来。
蔚湘惊怔,呆呆地望着白煦,白煦轻轻拥住蔚湘纤柔的肩,笑容温暖如春风,心蕾,要不是你结婚,我还真没有发现我身边有蔚湘这么好的女孩,聪颖,温柔,体贴,是个适合做妻子的女孩。
心蕾秋水盈盈的眼眸有一丝难解的痛苦,许久才轻笑道,那边还有客人,我先过去招呼一下。
白煦一直拥着蔚湘,直到心蕾转身的一瞬间,他松开手,冷冷地不带一丝温度地说我们回去。
那是蔚湘吃的最短暂最无趣的婚宴,心里百味沉杂,从最开始的欣喜到后来的失落,然后是心痛,到最后则是绝望。
白煦的故作镇定潇洒更加暴露他的言不由衷。在所有物是人非的景象里,他始终念念不忘的那个女孩还是她,叫心蕾的女孩,始终妖娆如初,他始终无法忘怀,他甚至无情地告诉蔚湘,你不要来我家了,无论你付出多少感情都没用,因为我的爱全部都给了心蕾,我已经爱不起任何人,永远都爱不起任何人,所以,蔚湘,你可以爱很多人,但就不可以爱我。
蔚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上海已经是莺歌燕舞的春天,她想起各大电视台正如火如荼地热播的台湾偶像剧转角遇到爱。
可是她的转角为什么不能遇到爱呢?
三
白煦回到大连,他说游走这么多城市,漂泊这么久,唯有美丽的海滨城市大连让他有种心安的感觉,蔚湘没有任何挽留,一个属于另外女子的男人是你用爱情,温情所留不住的,不管你多么用心良苦,甚至不择手段,他都会视而不见,甚至对你的痴狂报以冷笑。
蔚湘继续留在上海做她的末流模特,她一向是不思进取的女孩,对任何事情都漫不经心,当然除了白煦,可这不过是她一个人的爱情,因为太过执着而变得隐忍疲惫。
她想,是应该放手了。
既然放弃了,就慢慢改变了许多,也渐渐融入这个快节奏的城市,在向生活妥协的蔚湘已经开始参加一些商业活动,对着陌生男人笑得谄媚而风情,有时,她想爱上白煦应该是件很遥远的事情,好像是上辈子吧。
那日,蔚湘陪伴一个姓高的男人谈生意。推杯换盏间,对方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百媚千娇的蔚湘,他佯装微醺,轻拥住蔚湘的纤肩,央求着和她划拳,蔚湘看出他划得屡战屡败,懂得他在给自己寻找可乘之机,蔚湘也不避嫌,风情万种地和那个男人撒娇,两个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照着蔚湘柔美的娇颜上狠狠摔了一巴掌,蔚湘冷冷一笑,掀起手给对方一个耳光。
女子捂住脸愣在那里,蔚湘双手插在兜里,潇洒离开。
酒店外的广场上,蔚湘扶住巨大的海报放声大哭,那一记耳光,那么响亮,响亮到痛彻心扉,几乎抛出她所有的痛,所有的怨,所有的恨,她就这么绝望地站在广场上,看着岁月的流逝,看着物是人非的一切,守着一段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情凄清地哭泣,没有人知道在风尘中堕落的蔚湘一直真心真意地爱着一个男人。
四
再次遇见白煦是在一年后,蔚湘正穿着绣有青花瓷图案的旗袍在绚丽的T台上走秀,露天的广场,寒风肆虐,蔚湘机械地随着音乐在台上走动,一个转身,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站在人群中,英俊如初,只是他脖子上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
那条米色的围巾是蔚湘亲手织的,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在他生日那天送给他,只是他从没有围过,在他爱心蕾的时候,他一直像防贼似的防着蔚湘,他的爱全部都给了心蕾,却从来没有施舍半分给蔚湘,甚至连感动和怜悯都没有。
蔚湘看着台下的白煦,晶莹的眼泪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掉下,她到底还是没有忘记他,想方设法埋葬所有的记忆,可是他的出现,让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线就这样全线崩溃。、
蔚湘就这么泪眼朦胧地望着白煦,然后就如一只断线的风筝直直地落入人群中,轻飘飘地跌落下去,她听见白煦在她耳畔轻轻地说,心蕾,求你,别离开我,我爱你。
她忽然想起在大一的假面舞会上,白煦拥住带着白兔的面具的蔚湘,轻轻地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他一直不知道蔚湘偷偷换了和心蕾的面具,在舞会结束的时候,白煦在后面的树林轻轻地吻了带着白兔面具的女孩。
这个从一开始让蔚湘倾心付出的男人,从来都不知道那天和他共舞一夜的女孩是蔚湘,和他在树林拥吻的女孩是蔚湘。
她和白煦在十字路口相遇,却没有演绎转角遇到爱。
白煦抱着一大捧君子兰去医院接蔚湘出院,那是他第一次主动送花给蔚湘,并体贴地为她披上自己的风衣,蔚湘突然觉得上海的冬天也很讨人喜欢。
白煦说,蔚湘和我回大连吧,我在那边买了公寓,蔚湘说,过一段时间吧,我要处理一些事情。
白煦微皱眉头,一脸鄙夷嘲弄,你有什么事,就是陪那些老男人喝酒吃饭,穿着乱七八糟的衣服在大庭广众下丢人现眼。
蔚湘冷笑,海水般美丽的眼睛有种近乎透明的淡漠,是,我的工作是丢人现眼,但我至少光明磊落,不像心蕾只会利用柔弱来骗取男人为她拼死拼活。
白煦的巴掌就这么脆生生地落在蔚湘苍白的丽颜上,将蔚湘刚愈合的伤口毫不留情地硬生生地撕裂,他看到三个人的爱情故事,什么都在改变,只有自己依然卑微如尘埃。
蔚湘约了姓高的客人在五星级大酒店吃饭,她笑得妖娆妩媚,说,我请你看场好戏。
心蕾闯进来的时候,蔚湘正风情万种地和男人喝酒,她笑,心蕾,好久不见。
然后,她静静地看着心蕾后面的白煦,眼底有丝妖娆的雾气,白煦,要来一杯吗?
白煦脸色铁青,蔚湘,你居然是这样的女人。
白煦说,你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任何人去爱。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心蕾怜惜地看着蔚湘,蔚湘,你何苦呢,这样糟蹋自己是报复他,还是报复自己的爱付诸东流,就算白煦对你从没有用过真心,可你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他吗。
蔚湘冷笑,心蕾,你何苦呢,城府如此之深还要装作纯真无辜,不觉得太可笑了吗,你费劲心思让白煦来上海,无非是想利用他把我带走,离开你丈夫,保住你所谓幸福美满的婚姻,而我这么做,就是要告诉他,就算再爱一个人,也会有疲倦的时候,而这时,只要有金钱就可以买来感情。
我不过想证明,金钱可以买真心,如你一般,为了金钱出卖感情。
心蕾叹息,蔚湘,你还是这样倔强,至始至终都是你的倔强让白煦爱上我,你对白煦的爱疯狂到无药可医,你对他的爱不容许有一丝瑕疵,可这样你又得到什么了?
蔚湘轻笑,我是没有得到什么,但我至少知道,白煦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对我连同情都没有,我做的一切让他看来不过是个滑稽的可笑的小丑,我的爱让他当做草屑放在脚底践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