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眉生十四日到此,已交银二万,令买米解弟营。篪轩履宁藩之任,凡眉生有善策无不采纳,凡弟处有函商无不遵允。晋鹤既调皖抚,自不能干预淮北盐务。惟用人极难,听言亦殊不易,全赖见多识广,熟思审处,方寸中有一定之权衡。如眉生之见憎于中外,断非无因而致。筠仙甫欲调之赴粤,小宋即函告广东京官,以致广人之在籍在京者物议沸腾。今若多采其言,率用其人,则弹章岩旨立时交至,无益于我,鹾反损于渠。余拟自买米外,不复录用。许小琴老而自用,而末便付以北鹾重任。且待忠鹤皋相见、李军全撤之后,再议淮北章程。
闻弟宅所延之师甚善讲解,可慰之至。问及后辈兄弟极为和睦,科一、三、四行坐不离,共被而寝,亦是家庭兴旺之角。余所虑者:弟体气素弱,能常康强无疾,至金陵蒇事之日不起伤风小蒜;其次侍、辅、堵等酋不上江西,不变流贼;其次洪、李城贼猛扑官军,弟部能稳战稳守。三者俱全,如天之福。雪、厚、南、竹(吴)等皆以弟新营太多为虑,余苦无良将调以助弟,极歉疚也。复问近好。
国藩手草正月十七日金陵克后部曲不能全数遣散
沅弟左右:
初七日接正月二十六日来缄,初九日接二月初五夜一缄,俱悉一切。
连日风雨严寒,气象愁暗,便似咸丰十年二月光景,深为疑悚,不知弟体气何如?各营近状何如?城贼出外猛扑否?上游窜江西之贼,虽经席、韩迭获胜仗,闻有一小股由铅山之湖坊内窜,恐遂将窜扰抚、建,殊为焦虑。
篪轩于初九日上轮船,拟在河下等候二日,以待鹤济之至。南坡叟初二日辞行,而至今未开,则为风所阻也。
金陵果克,弟之部曲断不能全数遣散。一则江西是管辖之境,湖南是桑梓之邦,必派劲旅防御保全。二则四五万人同时遣撤,必无许多银钱。而坐轿者愿息,拾轿者不肯,其中又有许多人情物理层次曲折。勇退是吾兄弟一定之理,而退之中次序不可凌乱,痕迹不可大露。侍兄弟相见,着着商定,再行办理。
近奉一寄谕,似宜稍密,抄寄弟阅。吴道代理宁藩。吴有一咨,乔却未先票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二月十一日江西敌破南丰吴子序殉难
澄弟左右:
日内未得家信,想四宅小大平安。
此间近状平安。沅弟营中久无战事。惟春雨墙坍,常加修葺。春霆由东坝进攻句容、丹阳,尚无起程确耗。金陵之贼,亦无粮尽确耗。江西之贼已破南丰,吴子序带围守卡,力战殉难。沈中远丞奏请以江西厘金归本省用,并无信来商及。以后饷愈窘矣。杭州之贼目陈炳文闻有投诚之信,克复当在目前。天气阴雨作寒,景象似不甚佳。吾在兵间日久,实愿早减此寇,俾斯民稍留子遗。而睹此消息,竟未知何日息兵也。
纪泽兄弟及王甥、罗婿读书均属有恒。家中诸侄近日勤奋否?弟之勤为诸兄弟之最,俭字工夫,日来稍有长进否?诸侄不知俭约者,弟常常训责之否?至为廑系。即问近好。
国藩手三月初四日望劝春霆速派劲旅回顾东坝
沅弟左右:
今日发一函,交响船哨官王三锡带去。旋接信,徽军毛营失利,唐营亦有伤亡,郡城攻围甚急。又接左帅咨,贼欲取东坝、高淳以援金陵,不胜焦灼。贼若得东坝,则芜湖、金柱均属难保。兹特飞檄,望弟劝春霆速派劲旅回顾东坝。至要至要,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三月十七夜
外春霆咨一件,请弟专人送去。信一件,弟阅妥否?亦并送去。婺源失守鲍军务以东坝句容为重
沅弟左右:
二十二日戈什哈归,接十七日信,二十三四日又接弟二十、二十一日两缄。俱悉一切。
现在饷项有着者,只有广东报解二批共十万,批中声明另解弟处二万而已,此外茫无着落。碱之大股尽窜江西,婺源闻已于十八日失守,而贼方源源续往。鲍军务以东坝、句容为重,不必助攻金、丹。请弟先行函告,余即日亦有函檄嘱之也。
萧为则之六成饷万三千金,已解水营马悴处,以后余再谆托秀渭。弟军之营若有余,每月让七、八百石与萧营分食,不必再发赈济。江西厘事,户部议准各半,而王少鹤抗疏代我争之,大约京中于此事亦纷纷辩论。弟处若有余力放赈,则何以对沈中丞及江西商民也?望弟即日将赈局停止。
城内放出之妇幼,迪庵前在九江一概不收,仍送进城内。一则城内饥饿者多可致内乱,二则恐贼之眷口从此得生也。望弟参酌。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三月二十四日
澄弟二月一信附去。望借春霆名望援救江西
沅弟左右:
接二十二日午刻信,得悉金坛、丹阳次第克复,慰甚。鲍军上援江西,余已飞檄调之。但春雷于元年冬丁艰,力求回籍治丧,余许以打开宁国四面之贼即准回籍。二年二月,春霆求践前约,余展限打开东坝及准回籍。东坝克后,春霆又求践前约。余展限五个月,以今年二月底为度。至三月初,春霆要请甚迫,余又展限以金陵克复为度。此次不待金陵克复而遽令援江,在我则失信太多,在霆则坚求还蜀,此意中之事,亦无可强派之事,望弟与之再三细商。但借渠之名望援救江西,以安江西官绅士民之心。只须宋镇、娄、冯等率之以往,不必春霆亲往督办。春霆行至安庆等处,余即具疏奏请准渠回籍治丧。一至九江,渠即可分手回蜀,听宋、娄等带队入江西援剿可也,爽约大多,人心不复见信,望弟与霍一一详说,言此番决无爽约之理。并请春霆速发告示咨文至江,言渠即日来援,以安人心。至要至要。
余昨日具疏告病,一则以用事太久,恐中外疑我兵权太重,利权太大,不能不缩手以释群疑。一则金陵幸克,兄弟皆当引退,即以此为张本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三月二十六日
调春霆一咨附去,请专送。拟将鲍周金三军交厚庵带入江西
沅弟左右:
初二日得弟四月二十八日信,为之大慰。日来身体何如?初三日解去火药四万斤,合之二十一日之三万,足敷支用否?上海九万已到否?吾日夜祷祈者数端:一求弟体平安,金陵一军不因的继而生他变;二求湖北发、捻不坏江淮全局,悴吾兄弟得以先后弛此重复;三求江西之贼不致速犯湘鄂,糜烂桑样之邦。
左季帅奏简厚庵督办江西、皖南军务,吾拟将鲍、周、金三军交厚庵带之入江,从瑞、临一带下手,一则保赣水以西,一则救鄂之西湘之东。鲍军马步万六千人,本系厚庵旧部。周、金六千七百人,亦有马队在内,二人向隶迪部,本有事厚如事迪之谊,当可指挥如意也。湖北舒都统保于二十一日阵亡,失一名将,殊有关系。杏南表弟之诰轴,拟付至京中,另行换办。雪琴亦因错太多,寄京重换矣。顺问节禧。
五月初五日欲奏请少荃来金陵会剿
沅弟左右:
日内深以弟病为虑,十一日接初七日交袁差官带来之信并与泽、鸿两儿信,字有精光,兼有静气,词语亦不迫卜病体之必将痊愈,为之大慰。惟金陵持久不下,以吾弟平日之性情,恐肝气之病,愈积愈深。吾与昌歧久谈,知少荃于吾兄弟处实有相亲相卫之意,吾意欲奏请少荃亲带开花炮队、洋枪队前来金陵会剿。接弟此次复信(不过十八、九可到),余即一面出奏,一面函咨少荃,请其迅速西来,如苏军齐到成功,则弟受其劳,而少荃享其名。则既可以同膺懋赏,又可以暗培厚福。盖独享大名为折福之道,则与人分名即受福之道矣。如苏军虽到,而城贼仍坚持不下如故,则谤可稍分,而责亦稍轻。余昨日已咨少荃派炸炮至金陵会剿。细思弟之肝病,不宜再郁两月,而饷项亦断难支至三四月,故决计奏请少荃前来。苏军近亦仅支五成之饷,并非十分充足,可无贫富相耀之患,想弟能亮我苦衷也。
厚庵新授陕甘总督,可谓非常特恩,仍督办江西、皖南军务,断不可辞矣。金陵水师防务,余请昌岐与弟会办。雪琴仍回裕溪等处,当不至疏失。多公仙逝,劳苦可悯。即问近好。
五月十二日弟子诸昆弟中劳苦独甚尤宜静养
澄弟左右:
初五日接弟四月十九之信,初八日接四月十六日来信,十二日又接排单递到一信,俱悉一切。震四微有转机,大幸大幸。不知近日又更好否?
此间近状,杨军门放陕甘总督,仍督办江西、皖南军务。鲍春霆于十一日至安庆,其全军已至青阳,二十以内可至九江,本月必至瑞州。瑞州、临江两府相隔仅九十里,由江西窜两湖,必由瑞、临经过。杨、鲍二人由瑞、临下手,所以援江西,即所以保两湖也。由江西犯湖南,约有三路:北由瑞、临犯平江、刘、醴,中由吉安犯茶陵,南由南赣犯郴、桂。现在三路俱有布置,吾乡应可安居。湖北之贼几犯汉口,幸为水所隔,不日必来皖北。金陵之贼坚抗如故。谕旨问少荃能亲赴金陵会剿否,余拟即日奏请伤派少荃亲来会剿。速克则共乐其功,缓克则稍分其谤。沉弟外症虽好,而肝病已深,断不宜再久郁郁矣。
弟比余小十岁,何以白头遂已一半之多?以后总宜节劳,至嘱至嘱。余发仅白数茎,惟精神日衰,牙齿松疼。看来吾兄弟寿年均难及上三代,惟当加意保养。弟于诸昆中劳苦独甚,尤宜静养耳。顺问近好。
五月十四日决计请少荃来金陵
沅弟左右:
十二日得弟初九日书,十四日又得十一日书,俱悉一切。
四万斤火药仅敷个半地洞之用,则十余洞约须三十万斤。此间二十余日之内已解去十二万斤,安庆所存不满万斤矣。江西无丝毫解来,奈何!湖北兵勇缺饷极多,而穆图善又自陕带多部分万余人回鄂,看来银、米、火药三者,余与官、沈三处断无能支之理。不过二四个月内,必有兵哗变贼之事。变局虽不可料,要亦不能安然无事,念此忧灼之至。昨专函与弟商请少荃亲带炸炮来金陵会剿。本日接奉寄渝,亦令少荃亲剿金陵,而弟信又言广贼尚发米一斤四两,可知时候未至云云。余遂决计请少荃来金陵,同心办贼。今日先咨弟处,明日即咨少荃,并专案复奏也。今日陈虎臣自苏归来,具述少荃于吾兄弟休戚相关患难相顾,与昌歧之言相同,且炸炮轰倒之城,实可骑马而登,胜于地洞十倍。少茎亦有信来,愿派季泉带炸炮来助。吾意季泉来,不如少荃亲来,盖深知老弟之心,不畏少荃占弟之名,而颇畏季泉之勇不受约束也。弟接奉寄谕及兄此信,亦望作一信邀少荃前来会办。此事余踌躇已久,细思吾考妣今若尚在,吾以此疑敬询吾亲,必曰:“速请李中丞来会剿,无令尔沅弟久郁郁也。”因是决矣。顺问近好。
少荃信寄阅,澄弟信查收。
五月十四日请少荃来金陵咨函送弟自决
沅弟左右:
昨日寄信一件、咨文一件,拟请李少荃来金陵会剿,想可先到。今日写复少荃信一件并咨一件,兹专船送至弟处,弟细心斟酌。如以为然,即由弟觅便递至苏州抚署。如弟不以为然,则咨与信皆交来弁带回,余另写复信可也。余千思万想,皆为恐弟肝病日深起见。不请少荃来会剿,则恐贼城相持太久,调细太甚,弟以郁而病深。请少荃来会剿,则二年之劳苦在弟,一旦之声名在人,又恐弟以激而病深。故辗转踌躇,百思不决。此次将咨与函送弟处自决。弟之声名,即余之声名也;弟之性命,即余之性命也。二者比较,究以保重身体为大,弟自问身体足以久磨久炼,则余自放心矣。
至昨所奉初八日寄谕,余当会弟衔复奏,待弟两次复信到乃具疏耳。顺问近好。
五月十五日又接窑谕催少荃会剿
沅弟左右:
前于十四五六七八九等日连发六信,商少荃来金陵会剿之事,尚未接到回信。而接吾弟前信,业已函请少荃速来会剿,兄弟不谋而同。顷于二十一日又接十六日寄谕,催少荃来金陵会剿,余拟于今日复奏。奏中但述接奉初八日第一次寄谕,将折稿抄寄弟阅,不知合弟意否?其十六日谕旨,明日咨达弟处可也。
三日酷热异常。弟身体如常否?肝病稍愈否?能耐此暑气否?吾十五日有信与厚淹,留彭楚汉会攻金陵。顷彭来安庆,吾令姑留以待厚庵之复信。湖北贼尚未入皖境并闻。顺问近好。
五月二十二日请飞调王可升移防浦口
沅弟左右:
接弟二十五日信,字迹仍尔秀整,辞气极和平,欣慰之至。余日来常以弟身体为虑,闻余宗发言及纪泽禀,略为放心。昨复杏南表弟信,言不可专恃苏军。今日接少荃咨到片稿,言尚须教练枪炮各队,且须攻破湖州再来金陵。是尚遥遥无期,吾兄弟仍以力求自强为主。闻金陵逆首欲用船逃窜浦石。上犯皖鄂。少荃已派人接防溧水,请弟调王可升移防浦口。至要至要。又有人言弟营中有偷运米粮接济城贼者(刘世仲,汉阳举人未久翁转述其言)。余虽知万无是事,然既有此等谣言,弟即须严加防范。浦口既扎陆军,江浦尚须另扎数营否?请查示。
明日解银七万至弟处,初愿所不及也。大女儿病略愈,或有转机。顺问近好。
五月二十八日酉正望慎毋轻撤高淳之兵
沅弟左右:
初二、初三日连接二十九、三十日两缄,知又攻破地保伪城,吾弟焦灼情怀或为少纾。贼周城而呼援贼已到安徽云云,正是情急无聊者之所为。苏军如到溧水,弟速调王可升渡扎浦口,则城内众心绝望,必益大慌。此虽闲着,万万不可小也。李文合三营业已调之替守高淳,何能再调守无为州?鄂贼徘徊黄州,不似遽下窜者。万一下窜,吴竹庄三营先到无为,周厚斋七营亦将继到,上游北岸之事,弟尽可放心,慎毋轻撤高淳之兵也。
弟二十五六日俱骑行百余里,欣慰之至,下次军情片中当奏及之。沪饷以陈米万石应付,实出人情之外。即日当奏请沪苏卡局各厘捐督抚各占一半,或抚三成占二,督三成占一,交户部核议。出奏时将稿寄阅。顺问近好。
外澄弟信一件。
六月初四日王可升军似可移驻浦口
沅弟左右:
初五日接初二日来信,俱悉一切。
金陵围攻之密,陆路不能窜出一人。余亦熟闻来者之言,且深信弟部下将卒平日用命之素,不致更有他虑。惟各路犹有可虑,恐湖北之贼下踞浦口,洪、李等酋用小划偷渡,如张潮爵故事耳。且城中巨酋所以能坚各小酋之心者,徒侍浦口有救兵将至,为一条生路。浦口扎营,则群贼绝望,或有内变之事。苏军如接防深水,升军似可移扎浦口,请弟再酌。余札王可升之札,已封寄弟处矣。铨军则决不调之东下,恰好沈中丞有咨留之,因准留江,并咨明弟处。
今日见弟咨沪解米万石之事,辞气和之至。然奏沪饷或分半,或分三之一,余意已决,弟觉有甚大碍否?请速复。顺问近好。
六月初五日酉刻少荃似始终不欲来攻金陵
沅弟左右:
初十辰刻接弟初六夜信,俱悉一切。
少荃信阅过,其片稿则已抄寄余处矣。观少荃屡次奏咨信函,似始终不欲来攻金陵。若深知弟军之千辛万苦,不欲分此垂成之功者。诚能如此存心,则过人远矣。
纪泽儿已于初二日到皖。余从弟之意,秋初再赴金陵。老年畏热异常,阿弟深知而体恤,兄即依弟之议,实受其福矣。英山、宿、太日内警信迭至。余调王可升守无为,再急则调陈自明池州之二千人守庐江。惟调守桐、舒之挂军为江西官绅所留,拟改调钩军上援皖北,亦难遽到也。春霆於六月四日抵南昌,江西人心大定,想不至别有风波耳。顺问近好。
六月初十日辰刻听王率六万人投诚
澄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