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思想大师谈天才的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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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精神的自由

外界的伤害常会打击我们的生命,它们会挫伤生命功能的和谐,切断我们形体自我与形体世界的联系;而这些伤害,我们称之为疾病。它们同时也是压迫我们智能的主要因素。它们破坏了我们理智心灵与理智宇宙之间的和谐,因此我们称之为愚昧、无知、或痴呆。同样,情欲的无度扩张也会破坏了人格的平衡。它们阻碍了个人精神与宇宙大我精神的和谐,因此我们称之为邪恶。在以上的例子里,我们形体上、理智上,以及精神上宇宙大我的实现都遭到阻碍,而我们在物质、心智、及精神领域里的真正自由都将遭到歪曲与窄化。

印度的一切高等宗教都注重灵魂的解放。在自我的领域里,我们只能意识到个己性,以此,我们的一切活动都专注于有限而独立本性的表现与享受。但在我们灵魂的领域里,我们却可以意会到蕴含于自身的超越真理,意会到宇宙人我与至高大我;因而这种精神自我,常为了至高灵魂而摒弃了个体自我。这种摒弃不是自我的否定,而是自我的奉献。这种自我的奉献欲求实际源于我们要求确定目标的本能。而这种目标正是个己小我与无限大我的关系之和谐,就是它与某些审美客观理想的统协之实现。事实上,优波尼沙经上所阐扬的真理、大现的道理就是这种和谐性,而非任何贫瘠的孤立性。

记得以前曾去访问一个远处的村落,当地的居民大部分是回教的信徒,村民以他们几百年前颇具影响力的宗教仪式款待我。虽然仪式已经过时了,但是它声音里所含的哲理,却叫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百听不厌。它曾指出,经验及超验等不同因素构成了人类的人格,以此概括了我们的身体、自我、及灵魂。当中并插入了一段对白,讲述一个要到至福之园的旅者,在抵达时被一个守卫阻挡,这个守卫控他窃盗。他指控旅者的衣服里私藏的一捆不明的包裹,这捆包裹使他不能进入至福之域。在这个故事里,包裹正代表着自我的私欲,带有自我私欲的人是不容进入大我之域的。这个仪式是在一个以竹杠支撑的破旧帆顶下举行的,所有村子里的人都聚集在冒着烟火的煤油灯前,在众人聚精会神的祈祷中,偶而传来邻近野狼的吠叫声,后来,仪式又穿插着一个戏剧表演,并以某种类似舞蹈、音乐、及幽默对白的形式,来讨论众生的至高意义。

在印度,诗歌与哲学是并驾齐驱,相辅相成的,因为印度哲学的主要目标在于为人类指示实现生命的实践之路。而什么是生命的实现呢?它是指我们体现真理的自由,这里有一行祷告诗,可以说明这一点:

请引领我们从伪相走入实相吧!

因为实相就是喜悦。

在艺术的世界里,我们的意识得以摆除自私心的纠缠,意会了统协的全面意象,并能具备实相,从而获得了永恒的喜悦。

而我们的精神世界正如我们的艺术世界一样,我们的灵魂在它的精神感召下,摆脱了自我的羁绊,跃向无私的喜悦之域,而直通于创造的目标与源泉。我们的灵魂渴求着解放,渴求着真理统协的无尽自由。这种灵魂自由的观念世世代代地影响着印度人的生活,它振起沾着诗意的翅膀向天上翱翔。我们常听到一些具有单纯信心的人,不时对救赎之母唱道:

“倒底我是何罪,居然被关在表象世界的牢笼里?”

他们惟恐自身与真理世界分离,惟恐自身永远浮游于表面事象,惟恐自身陷于人生苦乐无常之海,而无法寻获生命的至高意义。他们或许是贩夫走卒,或许是村妇渔夫。当他们被询及唱词的深入意义时,他们或许不能立刻给你一种知识性的答复,但他们内心深处一定深信,一切苦痛的根源不是日常家具的缺乏,而是生活意义的消失。

他们知道人生在世的首要目标不是追求世俗的钱势,而是精神上的自由。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使自身完全沐浴在永恒的心灵里。我曾偶遇了一个渔夫,他一面捕鱼,一面将内心的舒畅吟咏出来,我跟我的舟手都暗自赞叹他的洒脱与自在。他雅逸的情态既不为流俗所限隔,也不为市侩的流风所污染。

这些渔夫虽然在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是他们舒畅的吟咏却为自由的灵魂谱出了宇宙的喜悦乐章。这些纯朴的印度村夫深知,皇帝只不过是一个加冕的奴隶而已,而百万富豪也不过是钱财的奴隶而已,惟有这些渔夫才能在阳光之下,享受无尽的自由。当我们在黑暗中摸索,碰到某种东西时,我们便以为它是我们惟一的希望。但是当光亮显现时,我们便发现它仅不过是全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纯朴的村夫知道自由是什么——他们能解除自我及物欲的羁绊,而获得真正的自由。他们深信,这种自由不仅是物欲的否定、私欲的减除,还是某种积极肯定性的实现,它使我们周身获得纯粹的喜悦,他们欣然的唱道:“处灵深之域,则万皆备于我,一无缺憾。”

他们并唱道:

大我小我欣结合,

引倾我心入仙境。

我们一心神驰于外界以逐物,另一心则往内寻求统协的意象,两者并不相悖,它们甚至能彼此携手合作,共同实现一种不可言说的“道”。诗圣卡泊尔曾就这种境界,表达他个人的体验。

他唱道:

当我们说,至高实在仅存于精神的内在领域时,

我们便轻忽了外在物质;但是,当我们说它只存于外物我们却又失去了真理。

这些唱者认为,真理存于统协的境地里,自由是它的体现。而我们日修的膜拜与冥思正是为了要训练我们的心灵,使其克服存在的碍障,呈现至高统协,而达于无限之域。这种哲学性的慧智,常照耀着印度心灵,启迪我们日修的祷告及精神实践。它经常激励我们走出表象世界,脱离表面事实的隔离;它指示我们,在万物的内在真理中寻获解脱,使杂相显现为一如。

自由在物质领域里也具有同样的意义。当自然现象呈现出一片非理性的混乱时,我们便不能与它取得亲和关系。而当我们通过理性更深入地挖掘它的内在和谐性时,我们便能与它取得统协而获得真正的自由。

有些人对世界的过程展现缺乏了解,不能通过知识与智能的关连性,认识自身与世界的和谐性,便妄以为自然与人类是对立的,而对人生持着悲观的看法。以此,他们稍一遭到挫折,便心灰意冷地退却下来,而自认为自己是天地不仁的放逐者。

同样,在社会及政治的领域里,自由的缺乏也是导致精神上的自我隔绝,以及全一精神的受挫。我们在这方面的束缚也是基于结合链的断裂。有人或许会认为,惟有个人与群众断绝来往才能从得真正的自由,因为一切人群关系都要求我们对他人的负责。但事实上,人类惟有在人群世界里处于一种完美的相互关系状态,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一个全无责任感的极端个人主义者,正等于一个完全无法表现全面自我的野蛮人。他们长期浸渍在昏暗之中,犹如一盏无法摆脱浓烟覆罩的余烟一样。惟有那些能够与人为善,彼此合作相互谅解的人,才能从不完美中求其尽善尽美,而获得最大的自由。人类自由的成长史正是一部人群关系的完美奋斗史。

当我们在盲目中失落了存在的真理性时,我们常会埋怨生存的邪恶。当一只鸟仅用一翼飞行时,它一定会被风吹落下来。一切断裂的真理都是邪恶的。它们之所以具有伤害性,是因为它们强己之所能。死亡并不伤害我们,疾病才真正地伤害我们,疾病不断地给我们生存的希望,但最后却送我们上坟场。半个世界的生命是邪恶的,因为它以不完整之身,提供一个虚幻的全面世界,它只给我们生命的酒杯,而不给我们生命的美酒。一切悲剧都由于真理的破碎,它的恒真性永远不得实现。当个体实现了圆通的普遍性而获得自由之后,这种恒真性才得显现。这种自由不是真理的表面呈现,而是真理本身的显化,因此,任何急功近利或贪图成果的企图都非获至这种境地的捷径。有一位默默无名的乡土诗人曾唱道:望。

啊,急切近利之徒,

倘若你以躁火猛灼幼芽待发的心灵的话,

你将会摧毁了它的花瓣,葬送了它的花香。

君不见,古圣先贤付出经年累月的心血,

才培育出一只美丽的花朵。

你的急躁会使你诉之暴力,你的贪婪会断送了你的一切希望。

啊,急功近利的人儿。

诗人马丹说过,“切勿伤害我先哲之心。惟有存心简素,断灭私欲的人才能听到他们的灵召,啊,急切近利之徒,戒之,勉之。”

但这诗人深知,寻获自由决无任何外在途径。真正的自由惟有通过灭己断欲的内在努力才能达成。一切形式的枷锁,其魔章都蛰居于内在自我,而不在于外在世界;它笼罩了我们的意识,窄化了我们的透视力,歪曲了我们对事象的估价。

最后,我以盂加拉省一百年前的古诗,来作为本节的结束。这首诗歌颂着无限灵魂与有限个体的大结合,在这种境地中,宗教性已无存在的必要,因为爱是最高的统合,因为这种最高的相互关系已使真理进入一种天衣无缝的状态,而达于真理的极峰。

这首歌是这样的:

坐居莲心兮,神人立,

超绝万物兮,魂思系,

花瓣开展兮,香气郁,

芳美撩人兮,姿色具,

神人同体兮,灵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