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雪山草地美丽的风光吸引着众多旅游者,但70年前它却给红军带来极大困难。山高路险,行进艰难。由于地处海拔3500~4000米的高寒地区,人烟稀少,粮草不足,一下拥进10万人马,到哪里去找寻足够的粮食和给养?这一地区世世代代居住着藏人,他们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7世纪的唐朝。早年他们的祖先从青藏高原迁徙到这里,为了争夺成都平原与唐朝军队进行过多次交锋。唐朝宰相李德裕修筑的姜维城遗址,至今还雄踞在茂汶境内。
红军突然来到这里,打破了雪山草地间的沉寂。国民党军因崇山峻岭中交通及后勤补给等方面的困难,无力派大军追剿,于是便利用藏族宗教界上层人士和地方土司,向藏族群众做反动宣传。在反对共产党和红军方面,当地土司与国民党的立场是一致的。于是,这片广阔荒凉的土地上,一场为粮食、为生存而战的斗争开始了。红军筹粮的行动,使本来就很紧张的民族关系急剧恶化,冲突和矛盾上升为武装对抗。
按地理学家胡焕庸的分析,我国北起黑龙江瑷珲县向西南斜插延伸到云南腾冲有一条分界线,其东南侧占国土面积36%,养活了96%的人口,西北侧占国土面积64%,但只能养活4%的人口。阿坝作为“胡焕庸线”西侧的游牧人天地,它本身对人的承载是有限的。现在回想70年前毛泽东与张国焘,在阿坝发生激烈的“北上南下”之争,毛泽东的主张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因为毛泽东自从翻过夹金山之后,越向前走,他就越清楚地认识到,红军在这里只能是借道,而决非久留。因为这里的物产、民众、信仰,还有这里的地域文化和生活方式与红军部队的主力官兵完全不同,以汉族为主的红军在这里是难以生存的。虽说张国焘曾拿下大渡河以西的重镇甘孜、道孚等,建立了一系列少数民族革命政权,但最后还是不得不全部放弃了,因为红军在这里既不能招兵买马,又不能筹集粮款,更不能从政治上影响全国,不放弃最终只能是死路一条。
就是在70年后的今天,我两次行走雪山草地间的长征路上,真切地听到了荡气回肠的绝响,看到了现实的幸福与困惑。它让我感动,更让我沉思。让我们再度审视张国焘不愿北上和毛泽东坚持北上的斗争原因。
早在8月20的中央政治局毛儿盖会议,中央就决定红军主力应向东向陕甘边界发展,不应向黄河以西。左路军应向右路军靠拢,待打下阿坝。后续部队不再经阿坝,向右路军靠拢。会后,前敌总指挥部再次指出,右路主要由洮河右岸走捷路向岷州、哈达铺前进,争取洮河东岸。就在左路军二十五师于8月19日攻占查理寺后,又会同九十三师于21日,攻占川西北重镇阿坝。五军、三十三军也同时跟进。两天后,中央再次电告张国焘,指出:(一)应迅速以主力出洮河东岸,占领岷州、天水间地区,打破敌人兰州、松潘封锁计划,并依据以岷州为中心之洮河地区,有计划地大胆的向东进攻,以便取得甘陕两省广大地区,为中国苏维埃运动的有力根据地。另遣支队向黄河以西发展。(二)若不如此而以主力向洮河以西,敌沿黄河东岸向我封锁,则我将处于地形上、经济上、居民条件上比较大不利之地位。(三)目前应令右路军全力迅速夺取哈达铺,控制西固、岷州间地段,并相机夺取岷州为第一要务。(四)左路军则迅速出墨洼、班佑、出洮河左岸,然后并肩东进。
同日,徐向前、陈昌浩电朱德、张国焘,也提出右路军单独行动不能彻底消灭已备之敌,必须左路马上向右靠进,或速走班佑,以便两路集中向夏、洮岷前进。
27日,右路军占领班佑后。张国焘还在迟缓左路军的行动,始终把注意力放在阿坝方面。就在29日,右路军红一军团攻占巴西、阿西,并以红三十军和红四军为主力发起包座战役时,左路军主力依旧还滞留在葛曲河西岸至阿坝一线。
张国焘还在等什么?
走在今天的大地上
我们这一行“全副武装的旅行者”(伙伴们一路自称),在20多头牦牛和一位精明的向导冬仁的指引下,驮着两吨多的物资、食品(就连每人每天十公升的饮用水,也全是纯净的“娃哈哈”),第四天下午才到达草原腹地的色地。色地属红原县日干乔沼泽的一部分。在许多老红军在回忆录中,这里都被叫做“色箕坝子”。其实,“色箕坝子”就是现在的色地,是红原县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一个色地乡。我们在乡政府炖了一只花300元钱从藏民的牧场上买来的羊,和乡里三位干部共进晚餐之后,一觉醒来,就到了第五天的早晨。
牦牛队向着新的目标出发了。今天我们的目的地和当年的红军一样是草地尽头的班佑。
走出乡政府不远,就又进了草地。周围还是无边的青草,远处、近处看不到一条路。冬仁骑在最前面那头挂着铃铛的花牦牛上,扯着嗓子吼着《青藏高原》,带着我们沿着一道峡谷向北走去。不到一小时,我们又走进了遍地是水草和泥潭的地带。因为所有的牦牛都用粗粗的毛绳连在一起,所以队伍里没有一个人担心会陷进沼泽里去。除了两个摄像的同志,我们几乎全都伏在牛背上睡着了。
直到冬仁和摄像小高大声地喊狼时,我才睁开了眼睛。果然,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几只狼在不慌不忙地向远处走着,任你怎么喊,它也不理你的茬。冬仁说:“现在的草地上。各种野兽都有。不过狼还是挺多的。过去让牧民打,打一只狼,政府还给奖励一只羊,现在不让打了。狼就太多了,每家一年都得给狼几只羊吃。有时候狼还在大白天,跟着羊群一起转场。”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打?他说,是保护生态平衡。我又问他,狼吃不吃人?他说,现在还没有吃。
冬仁的话,让大家笑了很久。
这时,草地中的积水越来越多,路越来越难走。
中午时分,我们被几道铁丝网拦住了去路。铁丝网每道都有一米多高,还带着尖利的刺,就和我们部队上在阵地前设置防步兵障碍时用的铁丝网一模一样。我们的录音师小齐就问我:“这会不会是当年红军为防国民党追兵架的铁丝网?”
我一听差点没晕过去,说:“你可真有创意,这铁丝网连锈都没生,70年前有这工艺吗?”
他自己也说:“就是。红军要有那工夫背进这么多铁丝网来。还不如多背点粮食,省得后来饿死那么多人。”
就在我们发愁找不到出口,牛群没法过去时,冬仁唱着歌从牦牛背上解下了一片毛毡,顺手搭在了铁丝网上。然后,他又让我们下来俩人和他一起站在毡子上。这样以来,本来就拉得不紧的铁丝网,让三人压到了地上,牛队顺利通过了障碍区。
过铁丝网后,冬仁对我们说:“前些年,草场破坏严重。为保护草场,政府投资近30万元,搞退牧还草工程,在这里架了好几条铁丝网,让牛羊进不来就休牧了。草就越长越好。”
下午5时多,我们安全抵达若尔盖县班佑求吉南哇。
求吉南哇是班佑乡最大的村子,有一千多口人,但几乎全是藏胞。今天我们从色地出发后,穿越的草地,大部分是这个村的牧场。
我们顾不上任何讲究了。刚到村口,就全从牦牛背上跳下来,欢呼着向村子里跑去。因为我们谁都知道,从求吉南哇再往北,就有公路连接甘川间的国道了。
我们终于走出了草地。那喜悦不亚于当年的红军。只是村子里的人几乎都没受一点感染,该干什么的还在干什么。偶尔有人向你走来,用藏汉夹杂的语言。或向你推销旅游纪念品或是拉你进店就餐或扯你住店。这时他们才表现得有了热情,但是当你谢绝后,他马上会拉下脸来,表现出极大的不愉快,有的甚至还用藏语悄悄骂你两句。
据史料记载,1935年8月27日,毛泽东率领中央红军,穿过草地来到班佑时,就住在村西的红柳林附近。红军的总指挥部,也驻扎在那片红柳林里。
班佑是红军走出草地后,见到的第一个村寨。70年前,红军来到班佑后,遭到了敌人数千骑兵的进攻。红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叶剑英,命令部队占领有利地形,给了敌人以沉重打击。随后又组织人员,为后续部队筹粮,并立即给中央纵队送去一头牦牛。第二天,博古见到叶剑英和程世才后,高兴地说:“剑英,多亏你们昨天送来的那头牛,我们饱餐一顿,谢谢啦!”
在当地的一所房子里,毛泽东拥有了进入草地以来的最好一个睡眠。同时也就是在这里,叶剑英向毛泽东等中央领导提议:主力红军应该放弃先走玛曲草原,再进拉卜楞的计划,我建议从这里向东北转弯,越过巴西,占领包座,直接进入甘南。叶剑英的建议,很快被毛泽东等中央领导采纳。事后,毛泽东说:“剑英同志的建议很好,我们就从这时拐个弯。”
当年的班佑,仅是一个小小的村寨。无法筹集更多的食粮供应部队。所以,虽然已经走出草地,由于疲惫和饥饿,还是有不少红军指战员牺牲。时任红十一团政委的王平回忆道:“过了草地,彭总让我带人去接滞留在班佑河另一侧的部队。走到河滩上,我用望远镜观察,见对岸至少有七八百人,背对背坐着,一动也不动。过河后才发现,他们好多人都牺牲了。”
当时79岁的老人俄莫扎老人对我们说:“红军来到班佑时,整个寨子都住满了。当地土官的管家卫嘉。看到红军缺少吃的,就送去了13头牦牛。并亲自带路,把红军送到巴西。红军走后,村民们把牺牲了的战士,按照当地习俗进行了水葬。
班佑村西边有一条青青的小溪。我们顺着小溪西行不远,在班佑河边。我找到了当年驻扎过红军总指挥部的红柳林。红柳林现在被铁丝网围住,栅栏门上的锁都生着厚厚的铜锈。1987年秋,济南军区原副政委欧阳平将军,在他进出草地52年后,带着老伴和3个儿女再次来到班佑。将军看到这里发生的变化,百感交集,挥毫抒怀:
古稀之年访班佑,弹指五十二春秋。
牛屎房前忆当年,悲喜交加热泪流。
藏汉同胞留合影,谈今论昔话不休。
当年若无班佑寨,身陷草地变泥鳅。
站在历史的天空下
王母宫塬恶战之后,红二十五军继续在灵台、崇信、陇县之间的三角地带,积极探听主力红军行动的信息。部队所到之处,军领导都派出手枪团四处搜集报纸,访问客商,极力寻觅有关党中央和主力红军的北上动向。但由于没有电台通讯,黄土沟塬消息闭塞,对主力红军过草地后的行动消息一无所获。
这时,敌情也起了重大变化。敌第三军十二师、一一三师、六师十七旅、三十五师等部队,正向灵(台)崇(信)陇(县)三角地带调动。军领导考虑到敌军正对红军形成合围之势,一时又难以获得主力红军的确切消息,继续滞留在这一地区十分不利,遂决定立即奔赴陕北苏区,与陕北红军会合。
与此同时,中央和前敌指挥部决定发起包座战役,打开入甘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