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天台上告诉我做了一个与我有关的梦之外,我和夜泽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的谈话。我们在夜泽父亲的办公室里,他不知到哪里参加会议,很有可能是与职员任裁的管理员一起“因事外出”了。我先是到更衣室换好衣服,接着被夜泽“请”到了那里。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夜泽正面对着窗户,我想他会否突然转过身做一个鬼脸。
办公室里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整片的樱花。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刚来到大阪,由于姐姐的关系收到了很多人的注目。一年后的今日我受到更多人的注目,却几乎与姐姐没有关联。
“这么说,你的确像册子上说的那样?”夜泽第六遍问这个问题。
“我说过了,不是!不是!”
刚刚向他述说了全部实情,一想到自己被当做**,被陌生的男人压在身下,我就委屈的想哭。
“先是瞒着我在这里工作,现在又做这种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是在骗人的?”
“你应该去问那个客人!”
“因为这种事情去打扰他?即使问了也不会承认的。”
“可是不能误会我啊!”
“我还以为你有多么清高呢,都是装出来的样子罢了!”
“不是!你……”
“你的声音真令人恶心,快走吧,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我终于还是说不出什么有理的依据来,本想说几句听起来狠毒的话,但是又觉得好像很幼稚,便只是摔门离开了。
原来夜泽竟是这样的人!我坐在路边放声大哭,引得行人纷纷对我侧目。幸好我暂时没有出门就化妆的习惯,否则此刻一定是两眼乌黑。
“说了不是**,为什么还要这样看着我?!”我向着几位明明已经走过去却又折回来看热闹的人大吼。他们吓了一跳,惊慌失措的跳开了。
这几日温差大得吓人,凉爽的晨露刚刚打湿衣裳,骄阳就烤干了水渍。树影一动不动的静止在路上,与我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这一年的樱花季比往常干燥许多,使得不少花瓣早早就出现枯萎的迹象。此刻落在身边的都是些混杂了泥土和脚印的,早已死去的花瓣,我丝毫不觉得有浪漫可言。
大概夜泽原本就是不相信我的吧,所以顺势疏远我。也对,若之前说的话是真的,早就应该向前岛说明了。
我待到下午两点钟,政府的洒水车开始浇灌植物,我才走路回了学校。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弄明白到底是谁传播了那样的谣言。
纪景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大约是相信她的话的。
赤木见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便暂时放下了唯一的爱好,追问我事情的进展。我愈来愈感到烦躁,似乎没有什么字眼从大脑掉入口中。我干脆不理睬赤木,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你是怎么了?一回来就不说话?工作辞去了吗?”
看来之前给我留下的安静的印象完全是假象。
“难道事情有变?怎么这个表情?说话啊!”
“好吧,”我扯开了被子,准备闭着眼睛应付一下。眼睛哭的干涩,此刻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碰见夜泽了,所以他相信了我是**。”
“怎么会?!”
“不知道。”
“你没有解释吗?”
“唉……当时,怎么说呢?哎呀烦死了,不说了!”我重新蒙住了脑袋,赤木揪住被子不放。原来她有这么大的力气啊。我很快便清楚了此刻自己的处境:唯一的出路就是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实际情况。我索性坐了起来。既然要讲就要详细一些。现在她是唯一可以热心听我倾诉的人了。
“也就是说,那个客人把你当做**……但是你逃了出来?”
“是的。”
“然后呢?”
“碰见夜泽了。”
“他不相信你?”
“岂止是不相信!他说我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太过分了!”
我愈说愈起劲,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在赤木义愤填膺的附和声中再次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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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最近是旅行旺季,酒店的客流量……嗨,有需要的话,这里有排名第六的小姐哟!”见到我走进了教室,夜泽提高了声调。他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抓住每个机会对我恶语相加。
“少来了,当初不是很喜欢她嘛!”
“那是因为我总是受人蒙蔽……我可不愿与很多男人分享同一个女人!对了,不要告诉伊桃……”
“哈哈,她好像早就知道了……”
赤木抓紧了我的大腿,因为此刻我呼吸急促,浑身发抖,她大概是害怕我会就此倒地身亡,像心脏疾病病发一样。
他为什么要闹得满城风雨呢?其实这并不是何骇人听闻的大事,只是一个误会事件而已。然而我最担心的是这是否会影响到我得到名额的机会,可不能因为并不是我造成的过错而丢掉啊!
我盘算着如何压压夜泽的风头。我应该站起来,最好弄出很大的声响,比如将椅子踢倒,令所有人都注意到我。然后大步流星的迈到他的面前,厉声指责他不礼貌的行为(我认为此时如果母亲在身边或许会更好一些)。我应该气势汹汹,但喉咙天生就不能发出气势汹汹的声音。也许可以让它听起来沙哑一些,或者低沉一些。最后丢下目瞪口呆的夜泽,大步流星的返回到座位上。但是如果躬下腰扶起椅子,原本的气势就会减弱许多,所以最好返回时椅子好端端的站在原来的位置上。再或者直接冲出教室?大概什叶老师又会大题小做的布置额外的功课给我了。
没错,就这样做。
“赤木。”
“嗯?”
“待会儿帮我把椅子扶起来。”
“什么?”赤木小声的问。
我扯了扯衣服的下摆,“腾”一下站了起来,椅子如预想的那样倒了下去。如我所愿,大家都朝我的方向投来了目光。
“哎,你在干什么?”赤木惊呼。
这样的安静是我的确没有想到的,我便胆怯起来。没关系,即便是走过去冷淡的制止也好。我向下看着,将左腿迈了出去。
“一古,你为什么站着?难道现在没有上课吗?”恰巧此时什叶老师走了进来。我这才注意到只有我一个人刺目的站在一群矮人中间,的确是像搔首弄姿的**。
“呃……没事……对不起……”
“那就坐下!”什叶老师将讲义摔到了桌子上。
我连忙坐了下去。双腿才弯到一半,就想起了那件此刻令我极其厌恶的物品——椅子!它正斜斜的歪在桌子下面,似乎也在斜斜的看着我。不得已,我只好将腰部躬到最低,把脑袋何手臂伸到桌子下面,笨拙的扶起了它。
教室中哗然一片,接着大家窃窃私语起来,就连赤木也笑得不太漂亮。
“哈哈……你干什么呀?”
“不许笑!”我已经恼羞成怒,恨不得大家即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哈哈……你可真是……”
下课后,我低着头飞快的跑出了教室,赤木气喘吁吁的如夸父追日似的跟在我的后面。
我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自己跑的竟这般迅速,不知是原本就有风还是我带动了空气的流动,似乎有一个大型的风扇将樱花瓣吹到了走廊中。
这个场景在几年之前就已经印入了我的脑海。
那时的村庄外是一片田野,尽管很少下雨,但由于流经地下的海水的缘故,杂草生长得很茂盛,大约都有半人高。原本有一些稀疏的小野花隐埋在杂草的根部,只有趴在泥土上仔细的寻找才找得到。不过自从在田野的四周种植了樱树,夜晚来乘凉的老人及嬉戏的孩子们就将野花碾进了泥土里,即使拿着放大镜恐怕也看不到了吧。
我与宏一前一后奔跑在田野中,飞舞着的小昆虫嗡嗡的干扰着我们的喊话。这里没有蝴蝶,也就少了些意境。无垠的田野中只有我们在畅游和遐想。
“宏,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草啊?”我朝着他的背影喊。
“因为没有草就是一片光秃秃的泥土地,就像人没有头发一样。”
“宏,你为什么喜欢我啊?”
“因为,因为你有头发啊!”
“……”
“因为,这是没有理由的事情啊!”
他停了下来,倚着樱树坐下。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没有理由的事情了,爱情就算是其中一件吧。”
“我们之间的,是爱情么?”我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住了阳光。
“也许是,也许不是。”
“哦?”
“或许只是有好感而已,或许将来我们会结婚,谁也说不准。”他伸手拉我
坐下。
“那你希望呢?”
“希望?当然是在一起啊,但还是顺其自然吧。”
“自然?自然就是我们会结婚啊!”
“……是啊……”
这场谈话后的不久,我们便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