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潜刺杀四汉奸得手,站在屋顶冲下面喊:“汉奸卖国贼人人得而诛之,如有何人敢卖国求荣,下场如同今日。我去也!”张潜身形一晃,走壁飞檐,人们定睛看时,已踪迹全无。
次日一早,村中王老汉手拿民报报纸,四处吆喝:“大家来看哪,头版头条,咱汤阴县四大汉奸昨晚被人暗杀,大块人心哪!”村中老幼争相取阅,拍手称快。张潜、杨凤莲读罢报纸,相视一笑,杨凤莲一挑大指,张潜心领神会。
张潜揣测日军必然也得知消息,心中暗想:我先在黄石小道截了他的机枪,后又夜入江宅除四大汉奸,日本怎能袖手旁观?他若真派兵围剿,可不好办了。张潜于是加紧训练村民,除教他们拳脚武艺外,还教他们使用机枪射击。两个月后,村民用枪已得心应手,灵活娴熟了。
一九三九年年末,张潜独自在田野间漫步,回忆起过去一幕幕战争场面,自己随恩师虚然道人上山学艺,学成下山,太原从军,初出茅庐,履立战功,驰骋沙场,南北扬名,那时多么威风!八兄弟同甘共苦,生死齐心,举杯畅饮,好不快活!在这汤阴县的小村里住了快要两年了,日日吊胆,夜夜提心,好怕日军派大军围剿,把这村庄踏平。苦也罢,怨也罢,遭罪的总是老百姓。老天爷怎生这般无情?张潜呆立良久,仰天叹息。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风再一次吹响大地。在春季的一个清晨,村民们照例习练武艺,忽有一青年跑来,气喘吁吁,“报……报告团长,发现敌情。一伙……日军正,正向村子赶来,来势汹汹。”张潜并不吃惊,心知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开的。张潜心中琢磨:敌人凶猛且是日本正规军,切不可与之正面交锋,不如引诱日军进入村子进行伏击。张潜传令:“去年从日伪中缴获的机枪分发给大家,一人一挺。大家埋伏于房屋之后,不准出声。我下令出击时一齐开枪,听明白了吗?”“明白。”“行动。”
众人刚要行动,远处枪声已响成一片。张潜一愣,“何人开枪?”张潜命人前去侦察,不一时,那人跑回报告:“报告团长,有一伙不明军队正与日军开火,战况尤为惨烈,双方互有伤亡。”张潜心想:既然与日军交上手,那必是友军了。张潜改变原定战斗计划,决定前去夹击日军。
张潜率村民来到枪声响处,见一伙军队向日军猛力射击,然而寡不敌众,且战且退。张潜喊一声“打”,村民们卧倒在地,支起机枪,瞄准日军,向其疯狂扫射。这一把“急时雨”迅速扭转战局,日军也摸不清敌人自何处而来,尸体顿时遗下一片。日军长官用日语呼喊“撤退,撤退”,日军在少部分士兵掩护下向东全面撤退。张潜下令:“穷寇莫追,停止追击。”
张潜这才注意到“友军”首领,个子不高,两肩稍宽,面色黄蜡,二目溜圆,张潜看着眼熟,那首领倒先认出了张潜,“兄弟,多年不见,你越发年轻英俊了。”张潜听其口音,识其真人,辨认出那人是秦良才。张潜握住秦良才双手,甚是激动,“秦恩公,你留了一绺胡子,我差点真认不出你了。”秦良才哈哈大笑说:“俺跟你真是有缘,俺曾在南京救了你,今天你在河南救了俺。俺现在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团长兼游击队队长,与你算是同志了。噢,对了,你怎知我有难?你手下士兵装束很是奇特哟。”张潜尴尬一笑,说:“秦恩公别提那些烦心事了,我已沦落到这步田地,不再是国民党将官了。说说你吧,你怎么游逛到汤阴县了?”秦良才说:“俺从陕北来,毛主席指示俺们要灵活与日军作战,坚持打游击战、运动战制敌。现下日军全面侵华,俺们部队被派往河南东北地区,俺们恰巧遇上日军一小股部队,于是就开了火了。要俺说兄弟,你可要当心呀!日军吃亏回去,能善罢甘休得了?不定哪日增兵,大举围剿村子。”张潜一拱手,说:“恩公提醒的是,我自当小心。”秦良才一行人告辞离去。
秦良才一席话,张潜反复斟酌,深感日军若派精锐之师来,全村人决计无力抵抗,只得任日军宰割了。张潜又想到国民政府真是无能,国民遭日军如此欺压,政府却无力保护,丢城失地,国土沦丧,民族尊严丧失殆尽,可恨可恼。一连数日张潜无法安睡,辗转反侧,心乱如麻。
不久,日军果然重新集结军队,扬言踏平村庄。张潜部署村中防线,再次分配作战任务。三天后,日军机械化部队开往村庄。放哨村民从未见过如此精良的装备,不知如何向张潜汇报。张潜身经百战,自然猜得到日军配备精良,其实败局已定,两下相差太过悬殊,可张潜不能打击村民们士气,只是告知村民予敌以挫伤后,不可恋战,立马转移。村民们却不服不愤,表示全力投入作战,坚决打败日军。
日军先兴部队架起山炮,一通炮击,震得山摇地动,民房倒塌数间。村民们舌头伸出老长,捂紧耳朵,瞪大双眼,身子僵在原处。有个别胆大的村民,缓过神来,嘴唇咬紧,手中机枪对准日军,开始还击。
硝烟四起,滚滚黑烟遮蔽住村庄上空,殷殷红血洒满乡村路径。他们不是军人,却死在日军的炮火声中,是为了保卫家乡,与敌人斗争到底。日军一尺尺逼近,村民们一寸寸后退,陷入一种绝望的处境。
正当村民处境危急之时,日军侧后方枪声四起,秦良才率共产党抗日游击部队偷袭日军,日军一时乱了阵脚,开炮的日军被游击队连连击毙。村民们见日军炮火不再如先前猛烈,灰土垢面,光着膀子,奋力扫射。到后来群情激愤,在同伙机枪掩护下冲向日军,赤手与日军格斗,从日军手中夺取刺刀,猛刺日军,一刀不解气,又是一刀……
终于,日军在村民与游击队夹击下侵略失败,退出村庄,向东有序撤离。
张潜与秦良才双手又一次紧握在一起。张潜向秦良才敬了一个军礼,“恩公再次搭救,保住了这一村百姓,是村民的救星啊!”秦良才一摆手,“分内之事。俺是共产党员,俺看不得鬼子欺负俺的同胞,人民有难,俺出力相救,理所应当。”张潜问:“恩公这几日可一直在汤阴县?”秦良才点头说:“俺放心不下,料那日军不会罢手,故此没有走远。今日老远就听到炮声了,知道日军又来进攻,俺还觉得俺来晚了。”张潜说:“不晚不晚,恩公来的正是时候。恩公的军队真是神出鬼没,令人惊叹。”秦良才笑着说:“兄弟,这就是游击战,讲究灵活应变,出奇不意制胜。不管敌人多么强大,与他兜圈子,把他弄晕,不断迂回,保存实力,将敌人个个击破。”张潜赞叹说:“妙,太妙了,避免与日军硬碰硬,减少自身伤亡,予敌人以重创,只有共产党人才会将这游击战术运用如此灵活。怪不得国民军机械作战连吃败仗。”秦良才收住笑容,与张潜说:“兄弟,这个村村民几次与日本鬼子作对,鬼子吃了这次亏,回去肯定长了记性,再想赢他不容易了。不如使村民转移,及早离开村子,让鬼子扑空。”张潜接过话头,“恩公与我想到一块儿了,恩公却先说了出来。”秦良才“嗯”了一声,说:“那麻烦兄弟动员村民了。”张潜拍拍胸脯,“事不宜迟,立刻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