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妃常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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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陈州(一)

子虞静静的听她说完,才问,“你姐姐叫什么?被卖到了哪个青楼?”

“我姐姐**花,我叫樱桃。进了苑子后,姐姐把我们的名字合在一起,改**桃。”

“春桃?”不就是因为她被逐出苑子的那个婢女?

“姐姐被卖到绿玉楼,听说,那楼是先生的,进去的女子都是翠微苑里犯错的婢女。要出那楼,除非得到先生的批准,否则就是死了被抬出来。”樱花说完,也不再哭,“姐姐对我说这是命,可她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樱桃不比樱华可爱很多么?以后你改回本名,叫樱桃吧。”子虞不能承诺救出她姐姐,那绿玉楼既然是先生的,这事就复杂了。只怕那楼也没那么简单,要从里面救一个人,也不是什么易事。

好在话题总算是从沉重中转了出来,樱华坐起身子,直勾勾的盯着子虞,“小姐不怪我?以后……也就是说,以后樱华还能服侍小姐?”

“怎么,你厌烦我了,不想跟我了?”子虞侧过身去,装作生气。

樱华扑到她怀里,紧紧抱住她,喜笑颜开,“樱桃要跟小姐一辈子!小姐就是厌烦樱桃,打发樱桃走,我也赖定小姐了。”

“哎哎,你迟早是要嫁人的,我可不想留一个老姑娘在身边一辈子。”

樱桃又急又羞,将脸埋到子虞怀里,“不管了不管了,就算嫁了人我也还要伺候小姐,小姐嫌弃我,我也还是要粘着你,除非我死了。”

“呸呸呸,好好的干嘛说些不吉利的话。”

“嘻嘻,这不是让小姐逼急了么……”樱桃松开子虞,一头倒回床上去,舒了口气,“小姐,我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回房去歇着吧。这几日都没有睡好,明日一早……”

“你就不要担心我了,这次的事,我自有分寸。”

樱桃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不行,那邢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要跟着小姐去,他们要打要罚,都由我替小姐受着就是……”

“你呀,别打如意算盘了,先生的话谁敢不听?他说要我受罚,没说要你代我受罚。”

“可是……”

“我回房休息了,待会儿落梅姐姐会过来照顾你。明日你也不必起来送我,我回来时你活蹦乱跳的来接我就行。”子虞将落在床上的湿巾重新淌过,又叠好交到她手心,“热了就拿这个擦擦,我走了。”

樱桃还想说什么,子虞急忙退出门来,唤了一个婢女照看樱桃,便绕出小阁,回了自己的房间。

推开门,抬眼见房内空空荡荡,心里难免有些失落。他知道她如今不能去找他,可是他有很多种理由可以来看她。但是,他没有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理智的,感情对他来说,又是什么呢?

慕容玖久,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现在是子虞,是这离园的九小姐。而他,是先生,是相国,就是不可能是你的归宿。

回身关了门,长叹一声,倒在床头用被子捂住脸,闭了眼睛逼自己什么也别想。数羊数到三百多头的时候,睡意袭来,慢慢就入了梦。

罂园,夜色摇碎漫天的星光,星下的罂粟花开得太过,微微显出颓然的势态,看来花期是要过了。

凤目罂粟的花季将尽,这一次,又该换成什么品种的罂粟花,才能开得过这一个盛夏?莫白行在掉落的花瓣间,偶然仰头,罂园的罂粟从哪里引进,该怎么栽培,向来都是他负责。上一季用的北疆梓寒罂粟是从虞国引进,初次见到那些宫闱高院里开得如火如荼的毒花是何等景象,回想起来恍若隔世。不过一年,转眼间,虞国国破,那些罂粟在荒芜的残垣断壁内,无人照料,想必该是灭种了。

苏慕之行在莫白前面,此刻顿住了身形,双手垂在身侧,侧过脸来,长发比夜色还要深出几分。

“陈州一行,子虞那丫头就托付给你了。”

莫白也停住脚步,微微低头,“是,先生。”

“让她去陈州,却是担着这样的罪名出苑子,有些委屈那孩子。”苏慕之微叹,低头看向满地落花,花瓣晶莹娇艳,即便是谢了,还依旧妖娆动人。

莫白不答,只静静立在他身后,目光中有些闪烁。

苏慕之抬步,又缓自绕着池塘边徐行,行了一段碎石小径,复又问道,“樱华还好吧?”

“……”莫白闲自跟在他三步之外,沉默无言。

他不答,苏慕之却知道他的答案。这样的默契,是时间赋予,也是交心之致。

星光熠熠,洒落一地的夜色,被晚风吹散在花香里。两个人沿着碎石小径一前一后的漫步,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子夜过了,罂园也逛过了大半,莫白才行礼道,“先生若无他事,莫白就先告辞了。”

白衣在夜中停住,宽大的衣袖抬起,散漫的摇了摇,当是许他退下了。

莫白看了那如雪的背影一眼,垂眸转身向罂园的大门去了。

待他绕过池塘出了园门,苏慕之才回转身来,淡然的向空寂的庭院看去。亭台未变,楼阁依旧,只是那日的笙歌已散,旧人也已经不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和她一起仰望星空,告诉她再繁盛的星光,也比不上她的一个眼眸回转,告诉她,他其实很想她,尤其在这样的夜里……

不知不觉,夜风凉得有些袭人,白衣人拂去衣衫上的夜露,上了小楼去。

这一夜,只怕是又要难成眠了……

而这一夜,睡不着的人,还有子虞。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连着惊醒了几次,就失了困意,反反复复辗转,数羊数狼数星星都不顶用。

起身来,披上冰冷的外衫,不禁一阵寒颤。拉开窗户,看着夜空里的星光闪烁,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想他。

繁星满天,却总不如那一袭白衣光彩夺目。记得她的慕之,也是很爱白色。他却不让她穿白色的衣服,他说那样的颜色太静太素,不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