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小路,绕过碧湖,初春的湖光山色很是醉人。微波徐徐,杨柳依依,新发的嫩芽清脆袭人。子虞行在这春色中,脚步缓慢,目光停留在碧湖上的一袭白灰青衣身上。
碧湖上有一座白玉小拱桥,莫白正站在桥上,看着绕湖徒步而过的素裙女子。她鲜活的样子,比起濒死的时候可爱多了。在会堂上,见她清眉绣目,听她慢条斯理,他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自嘲的笑了笑,转身下桥,正巧碰见那女子一路走来,不早不晚。
子虞没想到他会刻意下桥与她见面,欠身道,“莫大夫,谢谢。”
“你谢我?”莫白没料到她会说这一句,挑眉笑问。
“嗯。莫大夫救我一命,又送我那么好看的莲花做礼物,刚才在会堂之上,您说那些话,也是想替我解围。”说起莲花,想起那朵花还留在车上,没来得及去取。
“我来,不是听你谢我。我想知道下毒这件事,你的看法。”
子虞抬眼,瞬间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她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显然他不相信毒是她下的,他问她的看法,大概是想看看她对这件事是怎么分析的。
“夙瑶和堂琼与佩楚联手,要除去璟瑜和我。对璟瑜下毒,再转嫁给我,这样便可以一石二鸟。不过夙瑶和堂琼不是佩楚的对手,反被她算计一道,调换了毒药。这样一来她们也就暴露了,本来璟瑜必死,先生再有心护我们几个,出了人命也就不得不下重手处罚。可惜……佩楚怎么也想不到,莫大夫的医术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竟能解了七夜的毒。”
“她更想不到,你会主动认罪,去保夙瑶和堂琼。”
“我也不是没有私心,若是夙瑶和堂琼被扳倒,佩楚坐收渔翁,于我也没有好处。留下她们,佩楚有人牵制,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莫白大笑一声,目露寒意,“当初或许不该救你。”言罢,戏笑着转身上桥。子虞怎么看,银灰中带着青色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不该救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回转身走到离园,再回头看,他还站在桥上出神,风吹散了头发都没有发觉。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会不会是,在思考这次去陈州的事?先生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让她出苑子,就是不想让苑子里的人知道她去陈州,可见先生对翠微苑也是有诸多顾忌。这些事越想越复杂,搅得头微微有些疼。
到了离园门口,守门的护卫对她鞠躬,她吩咐其中一个去马车上将那朵莲花取来,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转到樱华的住处去。
进了门,见落梅正拿着湿帕子替床上的樱华擦汗,落梅看她来了,便起身来向她行礼。子虞上前扶住落梅,让她不必多礼,有转问了樱华的情况。
“莫大夫来瞧过,开了药,已经让她喝了。闹腾了好一会儿,才睡过去不久。”
难怪会在碧湖上遇见莫大夫,他原来是来替樱华诊治的。
“没事就好,我要出苑子,一月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拜托落梅姐姐好好照顾樱华。”子虞握住落梅冰凉的手,给她暖着。
落梅见主子依旧笑颜卿卿,难免有些犯糊涂,“小姐,先生刚派人来传话,明日一早要小姐去邢宫受罚,是因为六小姐的事?”
子虞点头。
落梅更加不解了,“这事儿,怎么可能是小姐做的。”这段日子相处下来,落梅也看得出小姐的为人,退一步来说,就算信不过小姐,樱华那丫头是绝对没有坏心,再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她们在这苑子里做奴婢,虽然偶然也会用电心计,但完全是为了自保,从未想过要害人。
子虞知道她的想法,淡笑道,“落梅姐姐信得过我就好,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是。”落梅低头,“樱华这样病着,不能伺候小姐了,还是由落梅替小姐收拾行装吧。”
“谢谢你落梅姐,樱华这里有我看着,你不必担心。”子虞松开落梅的手,手心微微有些凉。见落梅行了礼出门去,她走到樱华床边,从床案上的水盆里拧出帕子,替她擦去渗出来的汗渍。
这丫头,大概是做恶梦了,睡着了还紧紧皱着眉,死死握着拳头。
子虞小心的替她擦去脖颈上的冷汗,又将帕子洗净,叠了叠放置她的额头上,转手去握住她发抖的小拳,微微用力按住。
樱华惊醒。
一眼望见满脸担忧的主子,眼泪就扑朔朔掉了出来。她背叛了主子啊!主子却不计前嫌来她房里探望她,坐在她的床头握住她的手,替她担心。
“小姐,樱华该死,你……你打死我吧,就是……不要再对我好了。”
子虞拭去她眼角的清泪,把叠好的湿巾取下,拿到水盆里洗过,便转头对她暖笑道,“傻丫头,净说些傻话。”
“小姐……我……”樱华要起身来,被子虞按了回去。将湿巾叠好,又放回她的额头,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好好养身体,等我回来。”
“小姐真的不怪我?我出卖了您啊!”
“我知道你有苦衷。”
“樱华绝不是为了钱财,只是……只是……”樱华面色痛苦,看得出她在挣扎。
子虞拉起被沿给她盖好,轻声道,“别说话了,睡一会吧。”
樱华的泪又涌了出来,她反握住子虞的手,死死的攥紧,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我要说,我把什么都告诉小姐!……昨天我去芙蓉楼对面买糕点,刚到店门口,一个黑衣人捂住我的脸,将我拖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那里还有另外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威胁我,要我承认是受了小姐的指使,和柳妈串通要害六小姐。否则,就要让我姐姐接客,还要把我也卖进青楼里去。”
“你还有个姐姐?”接客?难道是在青楼?
樱华提起姐姐,泪如泉涌,“姐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如今被卖到青楼,靠我接济,还不至于被逼去接客,只是做做打杂的事而已。我知道姐姐的脾气,如果逼她去接客,她宁可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