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虞不说话,一瞬间千万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手心里慢慢渗出冷汗。
尉迟婴的表情同样凝重,两人都猜到了背后的主谋是谁。他看看子虞,她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必然也是心力交瘁的。
“殿下请带公主速回卫国。迟了,怕是谁也走不了了。”
“好,这事了结,有缘再聚。”尉迟婴拉起夙璃的手就走,夙璃还在闹脾气,不肯跟他走,他便怒喝了她一声。自夙璃长这么大,从来没见尉迟婴发过脾气,这一次可见事情是真的很严重了。她也不敢再瞎闹,由他拉着乖乖的跟在后面。
子虞忽然联想到七皇子来的理由,这么大的国事,尉迟婴身为太子怎么可能不知,除非是七皇子有意瞒着。两国交战,卫国的太子在仓国皇宫,也不难想见这是多大的危险,七皇子今日来找先生,定是为了保尉迟婴平安。没想到五皇子不仅野心大,胆子也不小,竟然借卫国太子来访的时机挑起战乱,若是卫国太子死在了仓国,两国的矛盾必然不可调和。战乱持久,七皇子是打仗的能手,迟早是要外出征战沙场,他自然不会让七皇子再有回来的机会,如此一来,他便是不必暗中改朝换代篡夺王位,那位置早晚也是他的。不过按五皇子的性子来看,前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七皇子不是他想的那种只会打仗,毫无治国谋略的无用草包。即便他是又如何,朝堂上有先生,只要先生不首肯,五皇子亦是难成气候。仗着有左相扶持便兴风作浪,却不知道左相的实力都是先生让出来的,实在空虚得很,若是先生不想让了,别说左相,就连皇位也是他的囊中物。
五皇子这一步棋确实下得太早,注定要全盘皆输。但若是陛下有意偏袒,他也还是可以继续做他的皇子。不过既然连子虞都看出他的野心了,陛下必然也已经心知肚明,他要做太子,怕是难了。
“小姐……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刚走到离园门口,樱桃便迎上来气喘吁吁的叫道。
子虞拨正她头上一支歪掉的簪子,“出什么事了,看你慌成这样。”
“是……是六小姐,听说六小姐得知五皇子选的美人是自己,就……就……服毒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子虞眼前忽然一黑。樱桃见她脸色煞白,急忙上前扶住她。她抓住樱桃的手腕,语气有些许颤抖,“现如今,状况如何?”
“莫大夫醉倒在了楚香院,先生让六小姐服下了雪莲通络金丹,只是情……仍然不佳。”
“去看看。”子虞拉起樱桃就往瑜华园去,一路小跑出了离园,也不走正路绕,而是穿过西边的小林幽径去了,到了瑜华园时,子虞的衣衫被树枝挂破了几处,脸上也擦出了一条血痕,樱桃也是一脸狼狈,上气不接下气。
门口已经守着许多人,佩楚应该是留在楚香院照顾莫大夫,没有来。夙瑶仍是一身的金银钗饰,斜斜靠在门的左侧,倚着门柱,手里捧着镶金的小暖壶,同一旁的堂琼说着话。堂琼则穿得很素净,该是听到消息没来得及打扮就赶来了。看她焦急的表情,也多少知道她对璟瑜还不至于冷漠无情。
两人正说着什么,见子虞来了,夙瑶撇撇嘴别过脸去,堂琼则是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子虞回她一个笑,上前去问道,“见过两位姐姐,不知璟瑜姐姐的情况如何了?”
樱桃也是瞪大了眼睛听着。
堂琼没有说话,倒是夙瑶回转头来,冷冷一笑,“一时还如不了你的愿,还有一口气在。”
樱桃一听,立刻来了火气,子虞拉住她,回道,“姐姐言重,子虞没存过那样的心。”
夙瑶将手中的暖炉翻了个面,柳眉轻佻,“人心都是看不见的,你存的心,我可看不见。这世上总是有人喜欢猫哭耗子假慈悲,叫人看了怪恶心。”
堂琼扯了扯夙瑶的袖子,看了子虞一眼,柔声道,“姐姐,子虞妹妹同我们一样担心璟瑜姐姐的安危。”
子虞对她浅浅一笑,她则垂下眉目去,转眼望向瑜华园门内。
正到这里,里面一袭素白飘然而来,比往日,却多出一分的迟缓。夙瑶撤去了小暖炉,站直身子,堂琼也低下头,向先生请安。子虞则是紧紧的看着他,想看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樱桃扯了几次她的衣角,她都没有注意,只是目不转睛的看他由远及近。
他并没有同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说话,也没有停步,只是略略看了子虞一眼,便出了瑜华园的门,向罂园的方向去了。没有人敢拦下他问话,他虽然没有只言片语,也没有任何表情,眼底的水雾依旧是那般清冷,但他看她那一眼时,眉间分明有一点异样的沉重。
子虞的心上一沉,还未来得及细想,里面已经传来了哭号的声音。
堂琼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也不顾什么了,只往门里跑去。夙瑶的表情也不是很好,毕竟翠微苑里的女子,都是同病相怜的可怜人。
她冷冷看了子虞一眼,不屑的哼了一声,便领着她的下人去了。
樱桃握住了子虞的手,她才一瞬间回过神来,与樱桃对视一眼,看到她眼底已经蓄了泪。那
一刻子虞的心猛地一记抽痛,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似乎不受控制的甩开樱桃的手,转身向罂园的方向狂奔。
风在耳旁呼啸而过,脑海中唯一想的,是知道慕之不会再回到她身边时,那种绝望。
越是想起那种绝望,脚下越是迈得大步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罂园,站在满是罂粟花的小园,看着花丛中站立的那一袭清白,手心忽然一热。
疼么?一定很疼吧……
他摘了一朵罂粟,拿在手里,低头看了许久。她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摘花,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