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耳聋了一般,旓玲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扣起越圣雪的下巴,“你是怕我保护不到这个孩子?”
越圣雪挪了挪下巴垂下头,微微皱眉,满面的黯然神伤,“我好累……让我安静一会儿……”
她不想回答,她不想思考,说着就向里躺了下去,那俏丽的背影就像要与世人隔绝。
究竟是怎么了?
莫不是怀上这个孩子让她痛苦难堪,因为孩子的父亲就是……
“是晋楚仁的吗?”
旓玲珑身子俯下,低沉的声音紧贴耳边,只瞧那娇小的身子微微一颤——她不是在害怕他的靠近,而是——
“你怕孩子生下后没有父亲,你在责怪我见死不救?”
“我……”
越圣雪说着回过头,两双绝美的眸子四目相视,“我……”她想解释她怀的并不是楚仁殿下的孩子,可犹豫不决间,她发现旓玲珑俊脸上的表情似若歉疚,忽地灵光一现——
“如果我说‘是’,你会让我回蛮弩吗?”
旓玲珑一顿,“你那么想救晋楚仁,就算赔上你和孩子的性命也要那么做?!”
从未有过的真挚,全然和想要轻薄她时的他不同,越圣雪不解他的突然转变,可始终立场坚定:
“既是死,我也要和楚仁殿下在一起。”
这世上真的有甘愿为爱牺牲的女人……
金眸涟漪四起,深邃的眼底藏着错杂不清的芒光,越圣雪坚定的眸光,坚定的言语,无意不震撼着旓玲珑向来冷漠的心——
十年来一直被埋藏在心里的那张脸孔又被挖了出来……
母妃……我曾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女人都和你一样水性杨花……
心间有种痛在隐隐疼楚,旓玲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母妃曾是父王最爱的妃子,可她却不甘寂寞得背着父王寻欢作乐,结果招致杀身之祸,也波及他这个曾受父王最宠爱的皇子一夜贬为质子,小小年纪被送去了晋国。
呵!
从十三岁开始从天堂刹那堕入地狱,一切都是拜他那水性杨花的母妃所赐,回想在晋国每一个是人非人的日子,所有的折磨和伤痛都无形间加剧他对女人的仇恨。
他因此在还不懂爱情是何物的时候,不再相信这个世上有所爱的真爱……
为什么用这么忧郁的眼神看着她?
那隐隐透着悲恸的表情一点都不似狂傲的他,越圣雪凝着旓玲珑眉头深锁的俊脸,心莫名地感觉到一股解释不清的凄楚……
两人四眸紧紧相视,就仿佛曾经也这般对视过……
“越圣雪,晋楚仁交托我,要给你一世的安平、自由,让你快乐,还要给你幸福……”
“……”
金眸浑浊不清的眸光渐渐清晰,清澈的能瞧见那眼底流淌着一条明净的溪流——越圣雪静静地听着,细细地看着,就如此刻俯身环住她的男子就是楚仁殿下……
他好傻,他默默地为她勾勒好了未来,可他却不知,没有他,她的人生便是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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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亮迷蒙的眼渐渐汇集着莹润的泪……
若非用心的爱着,她怎会闻之哭泣……
旓玲珑冷硬的心墙再次被生生挖出一个空洞,“你知道我为何会答应他吗?”
越圣雪摇摇头。
“因为七年前我欠了他一条命和一份人情,这是我迟早该还的,可你知不知道,我一点都不在乎你是否快乐,更不在意你是否能拥有幸福,我给的就只有自由和安平。”
双臂撑在越圣雪的身两侧,俯下的身子更往下倾了几分,两张绝世惊艳的脸孔几乎相贴,越圣雪的心一怔,不知是害怕这危险的距离,还是怕他话语间传递出来的讯息——
他只负责救她,绝对不会再冒着危险将她送回去。
“求……”
越圣雪心焦得立刻想要恳求,但几乎同时,旓玲珑先声夺人,“我曾不明白晋楚仁为何可以为你做尽一切,甚至不要命也要忠诚于对你的爱,但我现在开始明白了……男人真的会为挚爱的女人
什么都不要……”
心儿激荡的颤动,因为他的话,因为他的口吻,因为他的眼神……
不一样,好不一样的旓玲珑,即使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她,越圣雪凝着他的眼,却一望到底看到了他敞开了从不曾对任何敞开的心……
眸光璀璨如夜色下的鬼魅——他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越圣雪恍如隔世的被这句感觉侵袭了所有的感知,就瞧旓玲珑忽地坐起身,“好好休息,明天我会给你个结果……”
说罢,为她盖好薄被,起身离开。
“旓玲珑!”
越圣雪喊着坐起身,他的身影却已消失在了紧闭的门外——明天给她一个结果,这么说,他是在考虑送不送她会蛮弩?!
心头一喜,越圣雪坐靠在床头倏然松了口气,可笑意只是刹那就又消失在了唇角。
手儿不知觉地抚上小腹,摊开的掌心能感觉到似有如无的跳动,“楚仁殿下,对不起……对不起……雪儿今生无缘与你一起再白首到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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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门,旓玲珑瞧见越圣雪抱膝落泪的剪影:能与晋楚仁重逢,真的既是死,你也甘心情愿……?
金眸一沉,像是有了某种觉悟,只瞧夏烟和初蓝从春风楼回来,旓玲珑走过她们的身边交待道,“看着越姑娘,让她好生休息,谁都不可以打搅她。”
“是。”
说罢,身影朝着春风楼而去,有些事必须在临走前交待清楚——
砰咚!!啪嚓!!
旓玲珑一脸凝重的来到春风楼时就见一堆女子拥堵在柳妈妈的屋外看热闹,只听屋内传来道道杂
碎物的巨响,还有宋小蕊歇斯底里的大吼。
“瞧那死丫头发那么大脾气,一定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客人,都被柳妈妈给关了起来了呢!”
“肯定是,没心没肺,就知道认钱不认人,活该被柳妈妈罚!”
女子们刻薄的言语不绝于耳,旓玲珑脸色微嗔,轻咳出声,一群女子回头望来,个个立刻畏怯地
躬身行礼,“主子!”
“都退下!”
“是。”
一声令下,十数个人女子一消而散。
“我的小姑奶奶啊!快放下那个花瓶!”
推门就见宋小蕊举着一个名贵的花瓶,不顾柳妈妈的阻拦啪嚓一下,摔碎在地——碎片飞弹四溅,嚓的一声,一片轻擦过旓玲珑毫无瑕疵的脸,一道血痕就这么显现了出来。
“主子!!”
柳妈妈惊呼道冲了过来,宋小蕊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丝毫没注意旓玲珑走了进来,又举起了另一只名贵花瓶,“放下!!敢再胡闹就送你回波斯!!”
啪嚓!
不是摔,而是手一松,花瓶打碎在地,宋小蕊娇小的身子也应声软做在地,尖锐的碎片磕入她的膝头,她却不知痛的落泪,倒是把柳妈妈吓得跑到她的身边将她扶到床边——
今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蕊这丫头虽然不招人待见,却是主子最心疼的一个,纵然她骄纵跋扈,但主子从不会在旁人的面前对她吼半句。
“柳妈妈,明日我会离开边界之城,若是我不能再回来,这里的一切都交由你掌管。”
从未严谨的口吻,旓玲珑就像在交待生后事一般,柳妈妈的心一紧,“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蛮弩。”
冷冷的两个字像火药在宋小蕊的心里炸开,她拖着被血痕染红的双腿跑过来拉住旓玲珑的袖口,“我不准你去,为什么还要回去?为什么……为什么为了她,你可以不顾一切?!”
“因为我喜欢她。”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