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荀?”文絮重复道,显恪的门客,接自己入住子衿园的人。
抱着不妨一试的态度,文絮在东珠和碧荷的陪同下再一次进入子衿园。
曲径通幽,埙声渐响渐近。配合着头上的西斜的冷月,入冬的萧索油然而生。不过,好在这里尚有绿叶悬在树梢。
“夜已深,公主何故至此啊?”
文絮抬头看着高大树冠,却不料高荀一袭青衫,眉目淡然颜色平和。悠悠地从树下走出,像极了从天宫降临凡尘的仙人,纤尘不染。
要是从树下闪出的人影换做其他人,一定会把她们三个惊动。只有高荀,毫无预料地出现却不觉突兀,反而给人一种安然踏实的感觉。好像他本应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委身拜道:“高先生,深夜守在此处,是在等人?”
“呵呵,公主果然聪慧。是公子让在下在此等候的。”
“他?”文絮不解,“他知道我会来?”
显恪揣测她或许会来找高荀帮忙,毕竟府上的门客她只认识高荀一人,而且府里被授权可主事的只有他。
“公主放心,公子已派人设伏在长翁主府外,今夜必会救下程大人。”
原来他已经答应了程辉的请求,她却浑然不知,到底是误解他了。
“只是在下有疑问,还需公主解惑。”高荀摩挲着那支黑陶埙,有些迟疑。
她低眉应道:“高先生请讲。”
“不知公主如此坚持要救程大人,究竟为何?”他这样问是以为她在长翁主那里知道了什么,才让她这么坚持救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她虽同情程融的遭遇,但并非是她坚持的理由。反问:“先生可有失去至亲的经历?”语气中难掩地悲凉,“那种束手无措的慌张,万般无奈的悲叹。”
他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眉目轻敛,低声道:“那样的感觉,文絮此生不忘。”如果在母亲离世时,能有一个人挽留住她的生命该有多好?他们却都是束手无策,只有看着鲜活的生命点滴流逝,直至衰败不存在。失去,永远的生死隔离,痛不欲生。那样的悲恸无助,至今压抑在她的心口,得不到发泄,习惯了将凡事忍在心里,将他们完好无损地埋起来,什么时候能冲土而出,她不知道。
他的眼神平和如风,即便听到的是生死大事,即便能体会她心里的悲苦,依旧浅淡。“谢公主指点,在下明白了。”
她以为说话至此,算是完结,准备安心回房时,听他又道:“公子并非淡漠之人,公主想到的是程辉的父子之情,而公子想到的是营救程融一人会损失府上多少门客的性命。”
话一入耳,她沉默了。这一点,她真的是没有想过,为了救出一个程融或许会赔上更多人的性命。显恪即使袖手旁观,也没有任何理由去责备他什么。愧疚之意隐现:“先生所言极是,皆是性命,是文絮疏忽了。”
“在下未有责怪公主之意,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再误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