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师徒每离了文昌国,这一日又到一国。
忽然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传来,师徒每精神陡的一亮,皆道:“这是甚么香味,不知是甚么树上长出来的?”
进了国门,方才明白,原来这些香味都是从人的背上发出。盖这国人身体特异,只前面有衣服,背部光着,却长着一丛茂盛的梅花,把皮肤盖着,那香味,正是梅花之香也。
看官每要见笑了:哪里见过人背上长梅花的?不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鱼还有树上走路的哩,何况人是万物之灵,水里来得,陆上行得,火中去得,能上能下,能生能死,能笑能哭,能打情,能骂俏,方的能吹成圆的,圆的能吹成方的,故此做成宇宙间绝大事业,畜生每皆不能相比,他每要想在背上种植梅花,亦不是不可能之事。可惜师徒每罕见这等奇怪民族,不免心生诧异,皆啧啧称赞。八戒先言道:“不知世上有此等绝好买卖!俺老猪生得不体面,不知在背上也种植一点花花草草,或者可以改观否?”
沙僧亦有这点意思,他嫌自己脸色晦气,思量在脸上种些明媚之花,好做笑嫣之状。
八戒粗糙,心中活络了,便不管不顾,一把扯住身边一人,问道:“哆!你这一国之人,如何便能在背上种植梅花?俺每外邦之人,可也能种些花草于身上?”
那人是个眉清目秀的相公,初见八戒这等难看的形容,吓得梨花一枝春带雨。八戒大惊,道:“怎的这等心怯?那哭声却有些娘子气哩!”只得放这相公过去。遂又四处看,只见这一国来往的人,面容皆姣好非常,男如春花,女如秋月,望去如神仙眷侣一般,把八戒羡慕得口水皆跌下来,道:“也不知这国造的甚么福气,一国之人,皆出落的俊逸!师傅都比他每不上哩!”
长老喝住八戒,道:“一入佛门,就要清心寡欲,八戒如何便这等羡慕皮相之色,岂不知色即是空乎?”
正说着话,忽然见方才八戒捉住的相公携着一人之手来了,那跟来的人乃是一个八尺大汉,俊朗非常,二人携着手,神态甚是亲密,大汉复轻轻安抚小相公,那小相公直把手指着八戒,嘴中说着甚么。
八戒一见,口中道:“乖乖,生意来了?”
果然,那大汉放那小相公在路上,独自一人过来,一把薅住八戒领子,怒道:“你便是那个毛手毛脚的丑夯东西!”
长老见二人要打架模样,慌忙上前打个讯,道:“这位施主,有话可方便言说,莫要厮打,伤了和气,坏了体面。”
那大汉见长老俊秀光明,朗然照人,立刻堆下笑来,道:“原来是一位得道的长老,实在失敬。”便把两道目光不住地睃着长老。
八戒对一边的行者、沙僧道:“看这景象,这厮怕不又是一个喜好后庭风流的?”
说得行者、沙僧点头不已。
只听长老问大汉道:“施主,请问此国如何称呼?”
大汉道:“长老是远来的,原来不知我这国实在是西土之上有名的大国哩,名唤香雪国。”
长老称叹道:“果然名能副实,只是不知你这国的人缘何能于背上种植梅花?”
大汉正待回答,远处那相公大哭起来,大汉道声歉,返回去安慰小相公了。
在说话间,师徒四人已惹起国人瞩目,因见他每姿容怪异——俊则俊非常,丑则丑非常——便窃窃私语,更多指着他每背的,点点戳戳。八戒慌道:“不好了!不好了!俺每背上空荡荡,今要被人耻笑!”
长老平心静气地说道:“八戒莫要胡说,我每做和尚的,只要明心向道,管他背上种不种花?——且去王宫面圣,把通关玉牒填写清楚,好继续上路罢。”
徒弟每都道是,向众人问清道路,往王宫进发。不多时,到了王宫。那传事的见是异国东土的和尚面圣,慌忙进去禀报。果然,国王传下命令,要师徒每觐见。
国王却是一个慈眉善目之人,原是敬重佛祖的,所以把师徒每看得甚重,便与长老谈禅起来。行者眼尖,见这国王虽能言能语,眉目中却有些愁色,轻轻说与八戒、沙僧知道。国王与长老言谈得入港,兴致大增,邀师徒每进他禅房,再论妙意。长老欣然同意。
国王的禅房在花木深处,极其安静。宾主分别坐下,小厮每送上茶,退出去,国王便与长老重拾佛祖宏旨。谈的正大好,国王忽然叹一口气。
行者道:“国王何以叹气?”
国王道:“长老不知,寡人虽有参禅之心,可惜不能身至西方,亲聆佛旨,岂不悲哉!”
行者道:“你那国王,恕我直言,我观你眉目间愁苦非常,恐有隐忧,却不在参禅之上。”
国王听行者一言,如惊霹雳,长叹一声,道:“果然圣僧眼明,却把寡人心思看穿,实在惭愧。”
长老道:“不知国王陛下有甚烦心之事,可尽情讲来,我这三个徒弟乃是有本事的人,如能助陛下,实在亦是他每荣幸。”
八戒笑道:“师傅倒会做得人情!”
那国王哪里管八戒说甚么,“噗通”一声,把万金之膝跪倒。
长老慌忙把国王扶起,行者得意言道:“不料果然!你那国王,可把冤屈从头诉来,我每自然还你一个公道!”
国王叹了一口气,道:“想来众位圣僧自进了我国,自然见到我国之人,背上长了一丛梅花吧?”
“正是!正是!”行者道。
八戒也说道:“委实如此,俺每且望你亦好歹给俺每背上种上一丛,方显体面。”
国王慌忙摆手,道:“圣僧每,千万不要做此想法,你每见这梅花好看,不知这梅花有毒哩!”
师徒每皆奇道:“那梅花有甚毒?”
八戒且指着国王背说:“若梅花有毒,怎的你却把背上种满了?”
国王红了脸,道:“不瞒诸位圣僧,寡人背上的梅花其实是用胶粘上去的哩!”
八戒不信,果然去那国王背上把梅花摇几摇,那梅花果然掉下来。八戒惊道:“果然是假的!如何是好。”
国王不慌不忙,拿出一瓶胶来,托八戒又把梅花粘上去了。
长老道:“陛下,若梅花有毒,何以你一国之人皆在背上长着,而陛下还要涉险粘到背上?”
国王道:“说来话长,其实惭愧。寡人这一国之人,长得皆甚体面,只是有一不好之处,就是好淫。他每日日纵欢不已,真真以夜继日,凡男色、女色,皆胡乱搞一气……”
八戒插嘴道:“莫非你这国便像阳墟国,也是****无度的?”
国王道:“惭愧!正如圣僧明鉴,我国确实****无度。其实像我国这般****的,尚有许多国家,只是它每皆放在暗处,不像我国以及阳墟国公然宣淫罢了!却说我国人日夜****,终于得了一个病,便是在背上长出这么一种梅花来。这梅花甚是厉害,在人年轻之时,它开得最是旺盛,待到凋零之时,却害惨人也:那些人皮肤尽皆溃烂,发出浓臭,又痒得要命,常常把皮肤抓得全部掉下,但剩下白森森骨头!”
长老念了一声佛,道:“此真报应也!”又合掌言道:“如此说来,原来国王陛下乃是一个得道的明君,并不感染这种淫风,只是何以不改革国事,扭转此风?”
国王脸红,道:“不瞒圣僧,不是寡人得道,实在是寡人人道不通,不能宣淫。”
八戒先自明白了,拍手道:“原来你这国王是个天阉!”
国王叹口气,道:“圣僧取笑了。寡人因不能人道,故此宫中妃嫔皆寂寞得紧,亦不知找了多少面首,昼夜****,寡人亦管不了她每。只是一个问题,寡人不能人道,背上便不能长出梅花,所以合国之人,渐渐都有意见,以为寡人既然不能长梅花,可见不能做国君,因此很有几回叛乱,幸得寡人知觉得早,萌芽未起,便已剿灭。此后为保险起见,只得权且粘着梅花过日。”
沙僧道:“原来如此。这俺却是明白的,俺也曾听说有一国之人尽皆发风,只有国王、王后清醒,出面干预,要这一国的国民皆清醒过来,哪里料到合国之人反说国王疯了,要把他王位废除,国王无法,只得听从王后之意,每日装风,以糊弄国人,果然便把王位保存。”
“正是这个道理。”那国王道。
长老道:“事情我等皆已清楚,可惜却不知如何帮助陛下也!”
国王眼睛一亮,道:“这却不难。只不知诸位圣僧有甚本事?”
八戒抢先答道:“俺能三十六种变化,惯会降妖伏魔!”
沙僧道:“俺亦能三十六种变化,本事逊于二师兄,却也曾会过无数妖魔,也打死不少哩!”
行者道:“论起来,还是我的本事最大,我亦不知自己会多少变化,只是能随心所欲罢了,至今还未逢过对手哩!”
国王一听,又跪倒地上了。师徒每慌忙把他扶起,皆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也不用跪来跪去的,只要说出来,若我等能助你,自然义不容辞。”
国王感激涕零,道:“这却是小事也——只要圣僧每变化一下,却将寡人人道畅通罢了。”说罢呼啦一声,把裤子褪了,他那前面却是葵花籽似的,果然是个天阉。他道:“只要它又长又大又粗,圣僧每便是寡人再生父母!甚比亲身父母还亲哩!”
长老先自把心凉了,行者、八戒却刻薄,道:“原来你是要这个东西,好去宣淫,好去长梅花?”
国王道:“如何不是!闻得那些人传言这物一与女体交合,便欢快无限,滋味神妙,便比成仙还美,可惜寡人至今无缘得偿,想来岂不可悲已甚!”
行者不愿帮他,推脱不会;八戒起先亦是推脱,后来被国王缠不过,念个口诀,那国王葵花籽的玩意儿果然见风便长,把这国王喜之不置,啧啧地看得神往非常。
这事做完,八戒嚷着要走,哪里管国王千般挽留。连长老皆莫名其妙,都道八戒今日不蹭饭,果然稀罕。长老却喜他有了些长进,故此也说要走。国王无法,只得把师徒每送至城外。
走了一会,八戒忽然大笑起来,笑个不止。
长老道:“八戒今日何以有些异常之状?”
八戒笑够了,方才说道:“却才与那国王做手脚,那国王喜在心头,以为得了好人道,不知那东西委实是个银样蜡枪头,服软不服硬哩!”说完又笑。
众人这才明白八戒连饭都不蹭的缘故。长老气得大骂,又惧国王发觉来追,只得一边痛斥,一边驱马快行。行者和沙僧却有些喜色,当着长老面不说甚么,只不住对八戒做鬼脸。
“也不知那国王后来如何,”长老嘀咕道,“更不知这一国之人如何办法。这般****,连命都不要了,怕不国破家亡?”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