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卓子,是不是紫月命令你们这么说的?”
“嗯!”小卓子抬起头,委屈地说,“皇上怕你不开心,此番南行带上景明妃,实在是情势所逼下的无奈之举,皇上说让我们全瞒着你,还不如让你早点知道,省的让你担心。但皇上又不敢让你知道是他让小卓子来通禀的,所以才会让我们传是从贤灵郡主那里听得,反正她在你面前的名声很臭,不差这么一着。”
“嗯?”千叶双眸一瞪,前头的人立马噤声,她走到柳树一侧,抬脚踹了两下,在心里头骂了紫月几句,想着如果他亲自过来告诉她这件事,或许还能让她舒坦许多。
自从进了燹国后宫,她倒从未见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也不知这景明妃是个什么样的妖娆尤物,他们朝夕相处,保不定会日久生情。她郁卒地望向湖中心的亭台楼阁。一个雍容女子坐在石凳上,慵懒地翻着一本书,女子似乎觉察到了千叶的视线,回过头,投给她温婉的一瞥。
“小卓子。”
正在后头跪着的小桌子换了一个方向,却并没有起身,趴在地上回道:“是,主子。”
“亭子里坐着的是谁?”
“主子,她是景阳妃,景明妃的妹妹。”
千叶听小卓子的声音嗡嗡的,回过头,发现那蠢蛋还跪趴在地上,走过去敲了他一记脑袋:“傻蛋,还跪着。”
“主子不生气了?”小卓子跳起身,骨碌一下窜到她跟前。碧玉早就起身恭敬的侯着,她不似小月般雷厉风行,却兰心惠秀胜过小卓子千百倍,颇懂得如何察言观色如何谨言慎行。
前头忽然走来一个小丫鬟,朝千叶施礼请安:“皇后娘娘,我家主子请您到焃月亭上一叙。”
殷家的人,虽然只是一个贵妃,却不亲自过来拜会,要身为皇后的千叶过去与她一叙,那景阳妃定然是个傲慢之人。千叶一面思量着,一面理好平日里见外人的表情,踏着雍容的步子往亭子的方向走去。
殷素素喝完一口茶,瞥一眼从湖畔过来的皇后娘娘,眸子里浸染了几分鄙夷,在未见她之前,下人们便传言皇后乃狐仙降世,一举手一投足透露着出尘的仙人之姿,此番一见,果然如此。
她站起身,碎步走下亭台石阶,绮罗裳随风摆动,到千叶面前,却并不躬身请安,只是口上叫了声:“妹妹殷素素给娘娘请安。”
跟在千叶后头的两个人一愣,小声嘀咕景阳妃不懂礼节:平日里那些妃子见到主子,不是屈膝鞠躬,便是当头跪下;于是有些不满地抬起头,却见主子不疾不徐地跟着景阳妃走上亭子,脸上竟然满含笑容,似乎对刚才的事情丝毫不放在心上,两人不禁想起自家主子平日里的习性,从不把繁文缛节放在心上。
景阳妃带的几个小丫鬟,其中一个侯着炭炉烧水,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火,好像全世界最重要的便是眼前这壶热腾腾的水,待水烧开了,另外一个丫鬟递上精致的茶具,里面放了少许茶叶,那水一浇上,亭子里顿时茶香四溢,满鼻馨香。
碧玉和小卓子见状,再度情不自禁地窃窃私语。
“碧玉姐姐,他们泡的好像是碧螺春吧!”
“嗯!她们好厉害,我从未泡出过这种香味。”
“主子也喜欢喝茶。”
景阳妃觑一眼千叶身后两个不识好歹的奴才,鄙薄道:“你们两个奴才,在主子后面嘀咕什么?”
千叶正在品茶,抬起头朝景阳妃笑笑:“妹妹莫生气,他们平时便这样惯了,不是什么重要场合,不碍事。”
“底下的奴才不能惯着,否则还不反了天,如果娘娘不介意,妹妹这有几招管教的法子。”
她的所谓法子便是宫内欺负奴才的那些惯常把戏,刚教到用弹弓打奴才那一截,小卓子和碧玉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抖抖索索地靠到主子身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恨不得有人拿石桌上的甜点塞到她一张一合的嘴巴上,更可恨的是,景阳妃说这番话时,脸色俱常,一看便是平日里欺负奴才欺负惯了的。
她说的正酣之际,身后忽然传来“啪嗒”一声,其中一个小丫鬟想必被主子的话吓的手软,将一个上等的青花瓷器摔在了地上。
紧随瓷器碎裂的声响,便是一记刺耳的‘耳刮子’声,小卓子靠紧了主子,用颤抖的手拉拉她的衣袂。
被打了耳光的小丫鬟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破碎的茶具,小卓子和碧玉想上前帮忙,却被景阳妃傲慢地挡下。
“皇后娘娘,还是让妹妹继续说说教训奴才的法子。”
千叶一面笑一面听,既不反驳,也不点头附和,酌了一口清茶,赞叹道:“好茶,妹妹可否教教我?”
“这上好的茶叶,便要用上等的官窑秘制茶具,再配上高山甘泉,用小火慢慢炖煮,便能出这沁人心脾的馥郁浓香。”素素说这番话时轻言细语,和刚才教授千叶惩罚奴才时的口气没什么两样,好像她生来便是这样温婉润玉,恐怕与人争吵怒骂之时也是轻言细语到可以让对方心急如焚。
“本宫受教,底下还有点事,这回先行离开。”
千叶施施然站起身,小卓子匆匆忙忙地扶起她的手臂,脖子间红绿两块玉佩互相撞击,发出怦怦的声响。
景阳妃故作漫不经心地问:“娘娘脖子上的可是琅環宝玉?”
“正是。”
“绿色那块应是川王之物吧!”
千叶笑笑不语,知她在探自己和川王的关系,摇摇头,带着小卓子和碧玉离开亭子,临到半路,喉咙间涌上一股腥味,一阵恶心,把刚才吃下去的甜点全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