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清笛急于解释。
“……妹妹,公子对你的心思,我懂;倘若你不肯应下公子,公子是绝不肯与我拜堂,更不肯圆房的……”
沈婉娥已是泪下,“打小儿,我便在娘亲的指导之下熟读《女诫》,我明白如果成为公子的正妻,我该拥有什么、放弃什么。”
“妹妹,为侯爷府未来计,必定要多给公子留下子息,可是公子的心只在妹妹你一人身上……姐姐今日便说尽了心里的话吧:我所求的不过是与公子一生相随,只愿他能允我诞下一儿一女便可;其余的日子,我尽可忍耐公子对妹妹的专房而宠……”
“姐姐,你别这样说!”清笛难过摇头。
沈婉娥也自是心气儿极高的女子,让这样一个女子肯说出上述这番话,实则已是多大的委曲求全……
“我对公子只有年少时相伴的情分,再有便是感念公子多年寻找、三年前又舍命相救……妹妹也不妨说句心底的话:妹妹可以用自己的所有来回报公子恩德,却独独没有男女之爱……”
“妹妹,恐怕公子却不这般想。”沈婉娥泪落如珠,显然已是压抑许久,今日终于得了宣泄的机会,“自打妹妹来了,这三年里公子虽然对我也是礼遇有加,可是实际却越发疏远。这会与我同回山阴扫墓,竟然从不近我三尺之内。到了山阴,便也满城去打听哪里有最好的山阴甜酒……”
“那晚我逞了点醉意,便追问公子心思。我都说了自己甘愿与妹妹一同侍奉公子,可是公子却说——怜儿绝不是这样的人。话里话外,公子便直说想要与我退亲……”
沈婉娥哭到无法喘息,“且莫说皇上早已下旨赐婚;单说杭州内外,甚至整个江南,谁不知道我已注定是他的妻?若被他休弃,我便也不必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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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落满廊檐,染了一地白霜。清笛没让翡烟点灯,只静默坐在黑暗里,望着地面的白霜点点扩大,直到染上了她的足尖儿。
便是绣鞋上,也镶嵌了大颗的夜明珠;夜色清华,摇曳成辉。
就连这都是凤熙的心意。他知她千方百计推开他心意,他便连她上下衣装都亲自留意,每一件用品的细节都用足了心意。
知君用心如日月,只可惜,她誓同生死的,已是他人。如此,她便只要他好好活着;永远不要,他再为她背负半点的风险。
清笛弯腰扯下鞋上明珠,装入素淡木匣,搁在架上。指尖在木匣上留恋良久……今晚婉娥陪在凤熙身畔,来日再送还吧。
披着夜色,赤足踏了月光,清笛散开长发,一路穿过回廊,走向长公主的院子。
门口上值的女官见了便是呵斥,“如何这样不懂规矩!你这样散发跣足,乃是对长公主大不敬!”
清笛在门口跪倒青石板地面,“罪女散发跣足来向长公主请罪。”
值门女官倒也没想到,愕了下,“你先等着,容我向长公主回禀。长公主今儿身子不好,已是歇下了。”
清笛顿首,“有劳大人。烦劳回禀公主千岁,罪女会在门外一直跪到千岁肯赐一面。”
“好吧。”门值女官叹了口气,迈入高高门槛。门槛内,红漆金钉大门轰然关闭。(古时门槛高低与地位高低成正比哟~~)
山墙夹道宁寂下来,只有月影为伴。清笛却静静微笑,这一切终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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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红漆大门终是重开,门值女官迈出门槛来,“叫进。”
“多谢大人。”清笛顾不得腿脚的麻木,向女官深深一福身。女官低声提点,“且记着,切莫再惹公主不高兴。否则,我等都饶不得你!”
长公主下嫁,随同而来的典司执事却都依旧还是朝廷的女官,惩治她这么个罪女,当是绰绰有余。
执事女官引着清笛入内,安排清笛于三道垂帘之外行礼。清笛不敢抬首,只觉眼前珠帘摇曳、帷幔深垂。虽是卧房,皇家气度依旧压迫得人不敢呼吸。
清笛跪在帘外,长公主在内里却始终没有出声。清笛身畔的灯烛缓缓燃尽,宫女换了新烛,时光早已不知暗换了多少。长公主这才缓缓出声,“说罢。”
清笛整个身子都已麻痹,连启唇发声都觉迟滞,“长公主千岁,罪女有个不情之请。”
“哦?”长公主冷笑,“你说来请罪,却原来还是有求而来呢!岂非贪念过深!倒说来听听,我倒想看你还有多不知餍足!”
清笛阖上眼帘,“罪女请求长公主千岁,收下罪女为义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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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旁边侍立的执事女官走上来便掌清笛的嘴,“长公主之女,乃为宗室出女,又怎可为你这种罪女!”
执事女官在宫里专职管教宫女,巴掌打下来又狠又准。清笛的颊边登时便肿了。
“好了。”长公主这才缓缓说,“让她说下去。她纵是个不知羞耻的,这样请求也该有个缘由。”
清笛忍着颊边疼痛,却是含笑,高高仰起了头,“长公主千岁容禀:罪女自知卑贱,绝不敢攀附富贵。今日所请求之事,只是为公子。”
“哦?”长公主仿佛没想到,随即吩咐,“掌帘。”
两名司帘宫女各撑錾金长杆来,一层层挑起垂帘。长公主便现在尽头,歪在床榻上,额头上已是勒了抹额,显是之前被气得头疼了。
“你说来,我听。”长公主依旧斜躺着,目光却温煦了些。
清笛再叩首,“长公主容禀:公子是长情之人,不肯见忘与罪女当年情分;罪女自知没有资格伺候公子,便理当挥剑斩情。否则,公子不肯与沈姑娘拜堂圆房,一来让朝廷见疑,二来不能为侯府开枝散叶,三来有负孝道……”
“唯有让罪女成为长公主义女,我与公子从此成为兄妹,才能打消公子对罪女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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