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笳在掌心敲着马鞭,面上极有憾意,“姐姐,我是来找一匹马!咱们院子里的姐妹出门除了坐车,就是骑驴;倒是未见有几匹马。我骑驴骑腻了,想找匹马来!”
“傻妹妹。”清笛笑起来,“咱们大宋的马匹都是女真、契丹、西夏、西域进贡得来。如今朝廷已与契丹、西夏交恶,这两部分的马匹便没了;西域的商路也被契丹和西夏阻断,又少了一部来源。”
“再加之北边契丹正是用兵之际,所有的马匹都供应骑兵与辎重所用,又哪里还有马匹给百姓用呢?快别费这份心了,纵然有马,八成也要被官家征用了。”
“姐姐说的在理。可是小妹自然也是有备而来——今早上,刚刚有女真人运了一批马匹进城!”
“女真人?”清笛闻言便是一怔。
“姐姐面色怎会这样难看?”吟笳连忙扶住清笛,“莫不是暑气渐起,姐姐受了热?姐姐不如平素随小妹一同骑马射箭,也会让身子强健些。”
清笛一笑,“我纵不会骑马射箭,不过却并非弱如蒲柳。”清笛说着捉了吟笳的手走到一旁背人处,压低了声音,“女真已受契丹辖制。这回我大宋攻入契丹草原,契丹便已经下令不准女真将马匹输入我大宋,以控制我宋军中骑兵的数量。”
“女真人偷运马匹进来,如果被契丹朝廷发现,那是枭首的大罪!”
吟笳也是柳眉轻扬,“照姐姐说来,这样一场看似普通的马匹贩卖,实则预示着女真人有可能要反了契丹!”
“正是!”清笛努力压抑语调之中的情绪,可是握着吟笳的手,已是掌心汗湿、指尖微颤。如果女真真的会反抗契丹,那么契丹一旦腹背受敌,自然就会军力分散,那么大宋战胜契丹就有希望了!
这样的战机,她更应当告予人知!只需在这样微妙的时刻,有人肯进入女真,适当挑动,那么说不定就能将女真争取过来!
这样的时刻,清笛不由得思念凤熙。朝廷官员不可信,这些士大夫出身的官员们始终秉持中原天朝的思想,将女真与契丹等一同看作蛮夷,他们不会重视女真这一细微的意向……可是凤熙不是那样的人,凤熙一定会明白此事的重要!
凤熙,他究竟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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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边算卦的摊子,方才那位算卦的先生目送清笛一行人离去,再没招徕其他的生意。
待得看着清笛等人走远了,那算卦先生方露出诡异一笑。
时辰尚早,可是那算卦先生却也不再恋战,起身收拾了摊子,走人。
好在他的摊子上也没什么东西,一桌一椅叠放好,拎起身旁的幡儿就可直接走人。
算卦先生笑眯眯一路行到背街处,这才敛了笑容。四顾看左近无人,这才缓缓擦掉面上伪装……
方才那小娘子坐在他对面,倒是一眼一眼地盯着他看,看得他险些以为自己露馅儿。不过看样子好在没有。
反正他已经对她说了甚多。至于能领会多少,就看那小娘子自己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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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云山坳,春风过隙。浩荡的暖意从落云山谷吹来,带来了更多春意萌动。
契丹草原的春天来得要比大宋晚。可是再晚,春天总会到来。
杨绍泽站在春风里,深深吸了口气,环望山坳中扎住的营帐,轻轻舒了口气。
两山夹一沟,兵法谓之死地。可是兵法抗不过契丹草原上呼啸的狂风,更抗不过朝廷官员的腐败。万般无奈,杨绍泽只得传令麾下扎营于落云山下。
那一晚星月无踪,风声未停,身为主将的他也是整晚都没有合眼,亲自带人沿着营帐巡逻。听着满耳的狼嗥,紧张了一整夜。
当东方破晓,杨绍泽暗自向天地拜谢。倘若昨晚有人伏击,不需多少兵力,只需将山谷两头卡住,那么他手下的这支军队便很难保住……再加上那个夜晚无星无月,他们孤立无援,后果不堪设想。
却庆幸,当晚无事。
虽然当晚无事,可是杨绍泽一颗紧绷的心依旧不敢放松——派出去传递讯息的兵丁前前后后派出去了几波,都无回音;就连信鸽都不知所踪……
孤军深入,此时已经到了契丹草原的腹地。前后左右都已经是契丹的地界,身为主将,杨绍泽只觉肩上担子沉重。
不期然,杨绍泽想起了当年的袁承道。
袁承道战功赫赫,可是打法却与他自己不同:袁承道喜欢依托城池,不喜长途奔袭。袁承道的打法也给袁承道自己造成了祸患,朝臣便指责袁承道畏敌,据城而守,不肯进攻。
杨绍泽则是坚定的进攻派。这一番他带兵深入契丹草原,连收五府十三县,举国皆谓之奇功。更有人赞颂,说他的功绩早已超过了袁承道去。相比于袁承道的“畏首畏尾”,说他杨绍泽才更有将帅气度。
——可是此时,杨绍泽却对自己的战术有了说不清的犹疑。
幸运发生在天狗吃月的晚上,但是幸运是否会一直持续?
“禀将军,派出的传令兵……”那士兵尚未禀报完,杨绍泽已是腾身而起,兴奋地一把揪住士兵前襟,“送出消息去了,是不是!”
太好了,老天庇佑!只要与后方霸州联系上,那么他就可以带着麾下继续向契丹心脏刺去!
“将、将军,回、回来的仅是传令兵的马!”士兵颤声回禀,“而马上,空无一人……”
“什么!”杨绍泽大惊!
“报——”另有士兵从外奔进,“禀将军,帐外有异动!请将军亲自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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