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名家教你读医案(第2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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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纵横捭阖论中风 (1)

第3章 纵横捭阖论中风 (1)

张琪辨治中风医案理法方药思路评述

张琪,男,1922年12月出生,河北乐亭县人,当代著名中医学家,黑龙江省中医研究院研究员,主任医师,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兼职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华中医药学会顾问,黑龙江省中医药学会名誉会长,《黑龙江中医药》杂志主编。

从事肾病研究30余年,是黑龙江省中医肾病学科带头人,对慢性肾小球肾炎、慢性肾功能衰竭等疗效卓著,具有特色。先后著有《脉学刍议》《临床经验集》《张琪临床经验荟要》等著作。发表学术论文50余篇,由其主持或直接指导完成的多项课题获省部级科技进步奖,研制的治疗神志病的宁神灵冲剂,1984年在布鲁塞尔展览中,获尤里卡银牌奖。

多年来共培养硕士、博士研究生几十名,学术继承人多人,为中医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医药项目代表性传承人。2009年,被评为首届国医大师。

拜读《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张琪》一书,深为所动,先生深厚的中医底蕴与临床功力,令后学由衷叹服,现仅将先生对中风一证的理论阐述及若干治案撷萃如下,并加评述,以供共赏。

一、引经据典释病名,析机溯因辨证型

对于中风的病因,历代医家众论纷纭,其说不一。但归纳起来不外两类,一是“正虚邪中",从外风立论,即所谓“真中风"。此为唐宋以前多数医家所推崇。二是以“内风"立论,即认为中风是由于人体内在因素所导致,因此又称为类中。此为宋元以后多数医家所主张,如刘河间“主火",李东垣“主气虚",朱丹溪“主痰"等皆属此类,当今医家亦多宗此说。张老认为前人所论各有偏颇,而按“以内风为主,兼有外风"立论则更为全面妥当。即本病的发生,主要由情志不调、饮食不节、劳逸失度等因素致脏腑阴阳失调、气机逆乱而发,但并不能排除“正虚邪中"“风邪外袭”而致病的因素。因临床确有部分患者,其发病与外中风邪有关,这些人中风后多有六经形证,尤其是用祛外风药可取得良好疗效。所以认为应以内风为主,类中居多,或兼有外风者亦属常见。

张老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对中风的发病机制进行了全面系统的阐述。他认为,中风的病机,亦非单一途径。主要有脏腑阴阳失调、气机逆乱、痰浊壅塞、瘀血内阻等几种机转。概而述之,其为本虚标实,下虚上盛,虚实错杂。在本为阴阳偏盛,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交煽,痰浊壅塞,瘀血内阻。血瘀为其重要的病机。

张老主张,辨治中风,一般当先审明疾病病程分期,继之按病情的轻重,以脏腑经络分清证类;再详审疾病的证候,辨析所属证候分型,以便具体施治。传统中医分类多宗张仲景以中脏、中腑、中经、中络分类。张老认为,以中络、中经、中腑、中脏分类,对于判断病情的轻重,有比较积极的意义。但从临床治疗角度,以分中脏腑、中经络两大类(以有无神志障碍为区别)比较简单实用,所以多以两类划分。中脏腑仅见于急性期,而中经络可见于急性期、恢复期及后遗症期。在证类划分的基础上,必须根据证候的表现,进一步划分证型,以便分型论治。一般划分为10型,其中中脏腑类可分阳闭、阴闭、脱证3型,而中经络类分为肝肾阴亏、风阳上扰,风痰阻窍、脉络瘀阻,血虚内热、风邪外袭,脉络瘀阻、风热外袭,气机壅滞、风邪外袭,阴阳两亏、痰浊上泛,气虚血瘀7型。前5型多见于急性期或恢复期。关于分期与分型的关系只是大致如此,临证时须根据实际情况灵活掌握,不必拘泥。

笔者认为,张老对历代医家众说纷纭的中风病因之说,予以执简驭繁,提纲挈领,明确指出“以内风为主,兼有外风",可谓一语中的,明白晓畅。此处“兼有外风",乃为遭遇“外风",“外风"只能被视为诱因。张老指出中风病机为“脏腑失调,气机逆乱,痰浊壅塞,瘀血内阻",可谓要言不繁,一语中的。笔者认为,从中医学基本原理出发,可以将“脏腑失调,气机逆乱"理解为在发病前已发生的人体“功能性改变",“痰浊壅塞,瘀血内阻"可视为病理改变的结果,没有“功能性病变"作为前提,便不可能产生“痰浊瘀血"结局。

二、精研证治创十法,示人以矩垂临证

(一)涤痰清热、通腑泻浊、祛痰开窍法

案1

患者刘某,46岁。脑出血昏迷,偏瘫,西医抢救1周未见明显效果,故请张老会诊。诊见病人神昏不语,右半身瘫痪,口眼歪斜,面赤唇干,胸部烦热,牙关紧闭,喉中痰声如曳锯,呼吸气粗,两手紧握,大便7日未行,遗尿,小便赤涩,腹部拒按,发热不退,舌红,苔黄燥,脉滑数有力。辨证为中风中脏腑属阳闭证,为痰热内阻,腑实不通,清窍闭塞所致。治以清化痰热、通腑泻浊、开窍醒神法,投以涤热醒神汤加味。生地黄25克,菊花(后下)、白蒺藜、玄参、麦冬各20克,半夏、橘红、黄芩、郁金、菖蒲各15克,生大黄、甘草各10克,水煎服(鼻饲)。

服药2剂,身热减,意识稍清,但仍处于昏睡状态,可对话一二句,烦热大减,牙关已开,大便仍未行,小便已知,舌苔厚而干,脉弦滑有力。此痰热与内结之实热稍减,清窍见利。继以前方加芒硝软坚通便。玄参、生地黄、麦冬、白蒺藜各20克,生大黄、芒硝(冲兑)、橘红、枳实、黄芩各15克,川黄连10克,每日1剂,水煎服。

药进两剂,大便下行3次,量多,坚硬成块,意识逐渐转清,已能对话,烦热亦除,舌鲜红,苔白干,喉中痰声已减,腑实通,痰热得清,清窍已开。继以前方加减再进2剂,神清,语利,但右半身不遂未见明显变化。后改用大秦艽汤加味服药40余剂而基本痊愈。

原按:本法适用于中风中脏腑(多为脑出血),症见猝然昏倒,神志不清,半身不遂,口眼歪斜,牙关紧闭,两拳握固,大便不通,面红溲赤,烦热气粗,痰声如曳锯,发热,血压偏高,舌绛干,苔黄腻,脉弦滑或弦数有力等,辨证属于痰热内阻,腑实不通,清窍闭塞之阳闭证,常用涤热醒神汤(自拟方)加味。生地黄25克,麦冬、玄参各20克,生大黄15~20克,半夏、胆南星、橘红、石菖蒲、郁金、黄芩、芒硝各15克,水蛭、三七各10克。抽搐加全蝎5克,蜈蚣1条。方中半夏、胆南星、橘红化痰,黄芩清热,菖蒲、郁金开窍,生地黄、麦冬、玄参滋阴清热,大黄、芒硝通腑泻浊,三七、水蛭活血止血,全蝎、蜈蚣祛风止痉。诸药相伍,共奏化痰清热、通腑泻浊、祛邪开窍之功。

此外,开窍常配合安宫牛黄丸1丸,4~6小时1次,鼻饲或****。或配合针刺人中、十宣(放血),以助醒神开窍。

评述:本例病人因脑出血(中风)致昏迷、偏瘫,西医救治效果不明显,乃请张老会诊。面对如此急危重症,张老迎难而上,察色观舌按脉,抓住面赤唇干、苔燥舌红、胸部烦热、气粗溲赤、发热便秘等主症,辨为痰热内阻、腑实不通、清窍闭塞之阳闭证,予自拟涤热醒神汤加味,2剂则身热减,意识稍清。化裁2剂则大便畅行,意识渐清,已能对话,烦亦除。再续2剂,神清,语利,仅留右半身不遂,后改用大秦艽汤加味治疗40余天而痊。

纵观张老所拟之方,前2剂乃仲景三黄泻心汤合后世增液汤加味,后2剂乃仲景大承气汤与三黄泻心汤合增液汤之变方,可谓法随证立,方从法出,药以方定,不枝不蔓,直达病所。其治法实寓《内经》“上病下取"之义,脑出血为“上部急症"之诊断,中西医对此皆不会有异议。但处理的原则同中有异,西医主张行头部微创或开颅减压(指征明确的情况下)以挽救生命,无指征者则予脱水减压。中医则主张采取“通腑泻浊"“釜底抽薪"的方法,使痰热浊瘀从肠道“一泻而下",逆乱上窜之热邪便随之而降,阻塞之清窍则因之而通。因此,那种认为中医只能对慢性病“调理调理"而不能治急症的观点,不免失之偏颇,这种错误观点无疑已成为导致中医市场日益滑坡的原因之一,不能不引起世人的反思与警醒。

(二)辛温开窍、豁痰醒神法

案2

刘女,50岁。神志昏迷,半身不遂3天。患风心病20余年,房颤、心功能不全5年余。3天前饭后在洗碗时突然舌强,语言不清,继之右半身瘫痪,并渐至神识不清,经某医院检查,心界略大,心尖区及二尖瓣区可闻及3级以上收缩期吹风样杂音,心律不齐,口唇发绀,颈静脉怒张,肝大(肋下1横指),头部CT示左基底节区脑梗死。西医诊断:①脑梗死;②风心病,二尖瓣狭窄,心房颤动,心功能不全。中医诊见:神志不清,呼吸稍促,喉中痰鸣,牙关闭而不紧,双目闭合,手握而不紧,尿便失禁,形体消瘦,面色晦暗,四肢欠温,舌紫暗,苔白腻,脉结代。中医诊断为中风中脏腑,阴闭证,属湿痰蒙窍所致,投以导痰汤加味。陈皮25克,清半夏、茯苓、党参各20克,枳实、郁金、竹茹、南星、甘草、石菖蒲各15克,水煎鼻饲。每日1剂。并服苏合香丸,每日2次,每服1丸(水化鼻饲)(汤药与丸剂交替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