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前方的郦天霄心情颇为不爽,郦圭还真是会为自己造势,天降神物、青龙珠这些原本都该是他的,现在却被郦圭捡了个便宜!他有些烦躁,视线不由自主地就飘忽起来,当他的目光扫至虚掩的斋堂门时,他蓦地发现那斋堂的门后边分明藏着一个人。
他凝神细看,一下子就认出那个可恶的女人。哼,居然还敢来看祭典?不对,她脸上的是什么表情?笑?她居然在开怀大笑,而且笑得合不拢嘴?他回过头来环顾一周,实在没发现祭典上有任何可笑的地方。唱喏声起,他又毕恭毕敬地对着神物和神符磕了个头,想,疯了,那女人肯定是吓得疯了,没用的东西!
凌书南还没有笑完,就听郦圭下令道:“沈鹿,朕封你为护宝将军,小心护送神物回京,择日奉于太庙。”
凌书南忽然笑不出来了,如果真把离心机运到京城去供奉,她还怎么回去啊?不行!说什么她也不能让他们把离心机带走。她盯着祭台正中央的那台离心机,急坏了,偏偏使尽了力气,整个人仍旧还是软绵绵地瘫在那儿。
忽然,她的面前人影一闪,不仅将她的视线挡了去,还把斋堂虚掩的房门也彻底关上了。她一怔,面前不知何时已站了两个女子。这两个女子皆身着华服,盘着发髻。一个年纪稍长,眉目间有着些威仪;另一个则较年轻,衣饰上也是端庄少点,妩媚略多。此时她们正极不友好地盯着自己。
这两个女人正是孙玉钦的妻妾。年长的是孙玉钦之妻重遥,年轻的则是妾花影。方才在禅房,她们也曾昙花一现,只是碍于孙玉钦在场,并没有说话,如今却有些来者不善的意思。
花影开口挑拨道:“姐姐,怪不得我们到房里寻她不着,原来夫君连祭祀时都要将她带在身旁!姐姐,你瞧见没,刚才这丫头笑得有多开心啊!你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竟唬得夫君为了你把家传宝物都献了出来,真不要脸!”
孙玉钦之妻此时也是双目放冷芒,使劲地拽着凌书南的胳膊道:“阿南,我一直以为你是个知晓事理的人,才将官人的日常寝居都托付给你,可我真是错看你了!我的吩咐你全都忘了吗?”
“没忘啊……”凌书南有些头大,没想到半路忽然跳出两个女人与她纠缠起来。
“没忘?那为何官人会为了你把碧海神珠交给别人?你是不是故意敷衍我?”重遥抓着凌书南的胳膊,眸子里满是寒意。
凌书南一怔,总觉得重遥意有所指,“我敷衍夫人什么?”
一旁的花影却添油加醋道:“你个贱蹄子还理直气壮起来了,你让官人成了千古罪人,他日后有何面目见孙氏祖宗?”
凌书南有些心烦,她一心想着怎样才能接触到离心机,哪有时间听她们两人质问,于是说道:“现在不是挺好的?喏,皇上刚刚称呼公子为青福侯呢,两位现在已是侯爷夫人了。”
“呵,你这蹄子什么语气!”花影还未教训完,就被重遥泼了一盆冷水,“我孙氏皇族何尝稀罕他们曾国的侯爵?阿南,我若是你,宁可一死也不能让官人把碧海神珠交出去。”
“姐姐,其实能当侯爷夫人也不错,总好过在柴桑县做平头百姓。”花影显然与重遥的观念不同,但同仇敌忾的心是一样的,“不过,这个小贱蹄子还是该好好地罚,你没听那沈将军说吗?人家可自称是皇帝陛下钦点的护卫呢,根本不是孙家的丫鬟。为了活命,竟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这样的贱人岂配留在孙家?姐姐你也是,当初为什么要将这个丫头放在官人身边,还让官人去哪里都带着她?”
凌书南怔怔地看着孙玉钦的妻妾,就因为阿南是丫鬟,她的性命便如此轻贱?或许是占了阿南的身体,抑或是她们的冷嘲热讽太过分,原本只冷眼旁听的凌书南不禁冷笑道:“夫人的确错看了,在我心里,我的性命的确比那碧海神珠要重要得多!两位夫人既然如此看重碧海神珠,当时怎么不以死相谏,力阻公子呢?既然二位夫人舍弃不下荣华富贵,那便好好地做侯爷夫人,岂不是皆大欢喜?”
重遥被凌书南这一顿抢白逼得面色发白,花影则气得恨不能跳起来,“你个下作的货色,真是反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她扬起手,一巴掌正要落下来,却被人一把拖住。她猛地扭转头去,脸上的戾气瞬间敛去,声音顿时柔软下来,“夫君,你怎么来了?!”
孙玉钦皱着眉,不满道:“这么大声音,站在门外都听见了!”他本就时刻关注着凌书南,忽然瞧见房门从里头关上,他生怕她有事,连忙冲了进来,正好就瞧见这一幕。孙玉钦把花影的手重重甩开,上前来一把握住凌书南平搁在扶手上的手,“怎么这么凉。”连忙又将搭在她膝上的毯子向上提了提。
截然不同的对待,顿让花影好容易压住的怒火又重新冒了上来,“夫君,你为何这般护着她?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没心的!一见太子微服来此,便说自己不是孙家的人,非说自己是什么护卫。什么护卫?呸!谁不知道她想什么?当初能爬上夫君的床,现在便也想爬上太子殿下的床!”她只道听途说了些只言片语,便自己编排情节,哪知道话音刚落,右脸颊便迎来了火辣辣的一记耳光。
“住口!”孙玉钦最厌恶的便是 “太子”二字,可这花影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夫君,你……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打花影!”花影的眼泪当即就流了出来,“好啊,夫君,你是不是有了她,便不需要我们了?那你何不干脆休了我?”
“官人——”孙玉钦之妻正要相劝,却听孙玉钦说道:“你是不是也要我休了你?是了,我想起来了,你昨天还威胁我要带着娘家人回老家,是吗?”
“是,官人就这样把碧海神珠交出去,恕重遥无法认同。”她淡淡地说着,面容坚定。
“好啊,你们都走,都走好了,我只要阿南一个人,她一个人陪我就够了!”孙玉钦失望地冷笑,一个不稳,整个身子犹如软泥般轰塌下来。他斜靠着凌书南的腿,用手死死地攥着,仿佛这样,才能有一丝温度。
花影不过是想使小性子要挟一番,不承想孙玉钦却一点挽留的话也不说,她当即便又哭闹起来。重遥只是漠然地站在那里,仿佛休妻不休妻她压根就不在乎。
看着一旁颓废沮丧的孙玉钦,凌书南不禁有些怜悯起来。他本有着显赫的身世,生得俊朗潇洒,待人温文尔雅,应该有许多女子倾心,可他娶的这一妻一妾,一个似乎只知道“大义”,对他毫不在乎,另一个则是撒泼妒妇,令人头疼。好不容易与房里的丫鬟有了真爱,可偏偏那个真正的阿南早已经不在了。
凌书南正要出言相慰,门外却传来一声轻嗤,“本王方才没听错吧?是谁对交出碧海神珠无法认同?”听到这声音,凌书南顿时心里一凉,抬眼,果然瞧见一身黑色祭服的郦天霄斜倚在门栏上。他背光而站,强炽的阳光被他那一袭黑色给挡了去,面容也瞧不清楚。可这已足够让凌书南心里一紧,瞬间感觉房间里的温度低了下来。
盛怒之下,孙玉钦浑然忘记祭典,眼见郦天霄突然出现,方才惊觉自己的处境,连忙支撑着爬起来,按捺住恨意,躬身道:“太子殿下恕罪,只怕殿下听错了,是贱内想要一睹神物,微臣正在训斥她们,不该在此窥视祭典。”
“哦?是吗?可我的耳朵明明听见,令夫人说不该就这样把碧海神珠交出来,青福侯,该不会你心里头并不情愿呈献这宝物吧?”郦天霄在门口朗声道,这声音足以让祭台上的郦圭听见,足以让广场上参加此次祭典的将士、和尚们听见。
郦圭刚刚宣布孙玉钦顺应天命奉上青龙珠,郦天霄就当众爆出孙玉钦并非心甘情愿,这根本就是当面狠狠打了郦圭一巴掌。郦圭阴着脸望向斋堂,虽然看不清里间的情形,却也是静待着孙玉钦的回答。
孙玉钦面色惨白,他不过是个落魄世子,老实说,没了碧海神珠的他,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利用价值,此时不论他如何解释,只怕都会引来郦圭的不满。若是稍微说错一句话,那他一家老小必将万劫不复。
“不知刚才是哪位孙夫人说的?何不将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佛祖和老天爷正眷顾着呢。”郦天霄再度挑衅道。他本就留意着斋堂,眼见孙玉钦偷溜进去,隐隐有争执声传出来,便也走了过去,待听到里面的对话,他顿时就笑开了。孙玉钦,真是天要亡你,我想不帮你都不行了!
重遥方才一声不吭,眼见郦天霄再度相逼,心想这次是躲不过了,她皱了皱眉头,脸上已经有了慷慨成仁的表情,正欲跪下坦白,却被另一人先一步抢白,“是奴婢说的,是奴婢说不该就这样把东西交出来的。”抢白的人正是凌书南。
孙玉钦悲愤地扭头看她,此举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郦天霄也颇为惊诧,这女人不是怕死得很吗,居然还会挺身而出?看来她果然是疯了!正想着,孙玉钦已经站在凌书南面前,语无伦次道:“太子殿下,阿南她受了惊,所以说话颠三倒四,还请殿下原谅。”
“公子,依奴婢愚见,这件事还是不要隐瞒了吧?”对于孙玉钦的掩护,她不为所动,甚至还清了清喉咙,“刚才的确是奴婢说的,不过太子殿下听错了,奴婢不是说不该把碧海神珠交出来,而是说不该把祭台上的神物拿出去。”
她话题一转,颇为出其不意,饶是狡诈的郦天霄也不禁怔住了,闹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凌书南见祭台上的郦圭瞟向斋堂,正中下怀,说道:“神物从天而降的时候,奴婢就在左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奴婢昏迷时竟做了一个梦,梦里边有仙人告诉奴婢,该如何打开那神物。奴婢梦醒后,还记得那方法,可一时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这梦说出来,公子与两位夫人也意见不一,因此才起了争执。”
她这一番话,立马转移了郦圭的注意力,他脸上的戾气缓和了不少。
“哦?是吗?那姑娘何不将方法说出来,也让我等见识见识。”郦天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不出这女人还有几分急智。
“殿下,您忘了,奴婢现在还动不了呢!”凌书南毫无畏惧地直视着郦天霄,倒让郦天霄越发迷惑,他明明喂那女人吃了大喜大悲丸,这女人那么怕死,怎么现在还敢跟他叫板?好啊!他倒要瞧瞧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郦天霄走上前,孙玉钦下意识地挡在他面前。郦天霄扬了扬手里的瓷瓶,嘲弄道:“青福侯放心,质素一般的女人,本王没兴趣玩第二次。”只一句话就逼得孙玉钦额头青筋暴露,他得意地打开瓶盖,往凌书南鼻前一凑。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脑海,呛得凌书南打了一个喷嚏。
竟然能动了!凌书南高兴地站了起来,哪知道因为许久没动弹,两条腿早已虚浮臃肿,刚一站起差点摔倒。孙玉钦连忙上前搀扶,忧心忡忡地看着她,“阿南,你要做什么?”他的阿南虽然失而复得,可是他却觉得完全不认识她了,他完全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倘若皇上允许,奴婢愿意试一试能否打开神物。”凌书南面朝祭台高声道。她的脸上满是沉着和期待。就算不帮孙玉钦解围,她也会想办法靠近离心机。打开离心机,这本就是凌书南的目的,更何况郦天霄那么可恶,眼看着孙玉钦要遭殃,她灵机一动,便想出这么个借口。
“准了。”郦圭略一沉吟,便稍稍侧了侧身子,示意凌书南上前。其实不仅郦圭,在场的其他人也对正中央这个方正的神器很好奇,不知这神器的里面会是什么。此时凌书南自告奋勇表示要打开神器,他们一个个都伸长脖子。
“别怪本王没提醒,那可是神器,要是弄坏了,可就……”凌书南经过时,郦天霄还不忘出言恐吓。然而,凌书南却扭过头回给他一个笑脸,“太子殿下恐怕要失望了,奴婢绝对不会弄坏的。”她那自信的笑容让郦天霄一怔,明明那么怕死,此刻还那么嚣张!
他哪知道凌书南何止是嚣张,压根就已经得意洋洋了。她马上就能穿走了,到时候阿南的身体留下,她穿回家,还怕你下P的毒啊!
于是,在现场皇族、大臣、将士们的瞩目之下,孙玉钦扶着孱弱的凌书南徐徐而来。女子眉头微微蹙着,像是每走一步,便有一分痛楚,但她的脸上却挂着微笑,犹如那明媚的阳光。那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葱绿色的丝带随意地绾了绾,余下的如黑纱般披洒在肩上,日光一照,便如黑珍珠般散发着幽幽的光亮,衬得她越发得清新脱俗。
当凌书南走到离心机旁边时,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郦天霄站在台下翘首以盼,他和沈鹿已经事先研究过了,就连他的绝世好刀都劈不开这物事,他倒要看看她能怎么打开。
凌书南深吸一口气,抚着胸口就蹲了下去。她的手一下子就触碰到离心机背后的一个红色小圆点,按住的同时,将旁边写有“ON”与“OFF”的开关也拨至了“ON”的一面。屏住呼吸的众人顿时听见离心机发出啪嗒一声,那明明密封得严严实实的方物,竟然在顶部弹开了一道细细缝儿!
现场一片哗然,一直站在离心机下首的沈鹿骇然地看着这一幕,按捺着长剑的手心竟然出了丝丝汗意。他之前可是把这神物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也不是没想过这神物有什么机关,可是他尝试了几个凸起,这神物都纹丝不动,没想到这女人轻易就将它打开了……
凌书南得意地用眼角的余光瞟向众人,将他们的神色都收于眼底,尤其是她作势要打开离心机盖子时,好些人竟敬畏地向后缩了缩,而当她打开盖子时,场外勾着脖子往里探望的百姓们不用其他人示意,便自觉地跪了下去,口呼万岁。她不禁暗笑,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等你们看到我人间蒸发时,才好玩呢!
凌书南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果然瞧见离心机正中央的转子还静静地躺在那儿,可是转子上用来放置离心管的八个管孔则是空的。她抚摸着这冰凉沉重的转子,默念着,是时候该带我回去了!
站在斋堂门口等着看笑话的郦天霄此刻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来,当他和郦圭同时看到神物离奇的构造时,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两个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敬畏之意。
郦圭不禁对凌书南客气道:“不知姑娘梦里头,神仙还有何指引?”
“神仙还告诉我如何让它转起来呢!”凌书南拨了一下转子,转而伸手在前方的液晶显示屏上轻轻一按,满心以为会听到嘀的一声,可是她连按了好几下,力度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听到响声。
怎么回事?凌书南微微有些焦急,把液晶屏上下左右都按了个遍,仍旧没有任何显示。她忽然间意识到什么,也顾不得胸口疼,趴下来去瞧离心机侧边的插口,然后她整个身子一垮,再蹲不住,屁股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台离心机,TMD,没有电啊!没电没插头,她根本连离心机都启动不了,它还能怎么运转啊?她怎么会这么傻,以为只要找到离心机,她就能够回去呢?
一种绝望的感觉瞬间逆袭了凌书南,她木然地瘫坐在那里,连郦圭和郦天霄催问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过来。孙玉钦看着凌书南那呆滞的模样,忧心忡忡,连忙替她告罪道:“皇上恕罪,阿南她受惊过多,又受了重伤,只怕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眼见郦圭没有怪罪凌书南的意思,孙玉钦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向郦圭恳求道:“皇上,可否容我等先行告退?”
郦圭点了点头,又改口道:“孙卿,你先退下,你的这位丫鬟暂时留下。”孙玉钦愕然警觉地抬起头,郦圭自是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连忙补充道,“孙卿放心,朕只是想问问她。”说完,他瞥了一眼在一旁挑眉的郦天霄,不由分说就吩咐沈鹿道,“沈将军,小心护着这位阿南姑娘。”
凌书南得神仙托梦,郦圭如此在乎这方神物,怎么可能不详细盘问她?孙玉钦就算再不情愿,此刻也没办法推托。他悻悻地拱了拱手,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凌书南的手。
大雾寺,般若丈室,刚刚从祭典上退下来的曾国皇帝郦圭正襟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太子郦天霄细致地审视着搁在地上泛着青光的离心机。
“皇叔,每一个洞的尺寸规格都是一模一样,并且每一个洞的洞口都平整得无可挑剔,这材质比玄铁还要硬几分,侄儿实在想不到何人能在这样硬的金属上开凿出洞来。这样的手工,绝非人力可以完成。”
其余人也认同地点了点头,郦圭又看向方丈大师,“不知大师有何高见?”
大雾寺的方丈大师正拈着须,听到郦圭召唤,连忙上前道:“贫僧以为,此乃我佛莲台。《观无量寿经》说道:‘行者自见坐莲华上,莲华即合,生于西方极乐世界。’佛度有缘人,若是将迎往西方极乐世界,佛祖会遣莲华而来。而这莲台上正好有八孔,正好可以放置我佛八宝。方才阿南姑娘曾说,梦中仙人曾告诉她这神物可以转起来,不知是否集齐了我佛八宝,这莲台便会自转?”
“佛降莲台?”郦圭沉吟了片刻,摇头道,“依朕看,或许不是要集齐七珍八宝才能让这神物自转,而是集齐九枚龙珠。”
“可是这里只有八孔。”方丈大师认真道。
“朕看却是九孔。”郦圭反驳道。
方丈大师一怔,认真地数了数离心管孔,“皇上,这里真的只有八个孔而已。”
郦圭皱了皱眉,这和尚真是迂腐得不行,他指着离心机转子正中央的转轴道:“大师眼神不好,这里还有一孔呢!”
方丈大师严肃道:“可是这孔的孔径和其他的不一样啊!”
“朕说是九孔便是九孔!”郦圭不容方丈大师再言。既然他要名正言顺地集齐九枚龙珠,那么这方天降神物就只能是需要集齐九枚龙珠方能大显神威,而那名女子也不仅仅是梦到开启神物的方法,还需要梦到点别的。他看向外间,沈鹿正小心扶着凌书南站立在一旁,他高声道,“沈将军,带阿南姑娘过来。”
自祭典结束后,沈鹿就一直奉命陪在凌书南左右。他本来就十分佩服凌书南高超的飞刀技艺,眼见凌书南当众打开那可怕的神物,就更加对她敬畏三分。心里甚至还暗暗地想,幸亏当时没有杀了她,否则只怕也和那狍灰一样,要遭天谴了。眼见她脸色苍白无血色,不由在一旁关切道:“姑娘可需要坐下歇息?要不要喝口茶?”
可是凌书南只是茫然地站在那里,口中喃喃道:“我不能穿了吗?我到底怎样才能穿?”反反复复的便只是这几句。
沈鹿忍不住道:“姑娘当然还可以穿。”
凌书南听了,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沈鹿,双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我还可以穿?真的?”
沈鹿不知道凌书南为何这样激动,但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我这次该怎样穿?”凌书南脱口而出道。
沈鹿一怔,总觉得这个问题过于私人,于是尴尬地说道:“姑娘爱怎么穿便怎么穿。”他又想自己这么说是不是太敷衍了,于是补充了一句道,“姑娘体态姣好,再多穿点也不会显臃肿。”
“爱怎么穿就怎么穿?哈哈……”凌书南终于反应过来沈鹿在说什么。
她松开手,重又颓然地倚着墙,离心机虽然有了,可没有电便无法启动。在这样的世界里,让她去哪里给离心机找电源?难道注定要留在这里了?她浑浑噩噩的,任由沈鹿把她带进了般若丈室。
“姑娘可想起让神物自转的法子?”座上的郦圭发言道。
房间里鸦雀无声,都在等待着凌书南的回答。
凌书南回过神来,迎上郦圭殷殷的目光,却只能摇了摇头。
“是真的想不起来,还是你存了私心,不愿说啊?”一旁的郦天霄一说话就让凌书南打了个冷战,那涣散的注意力立马因他这几句话而集中起来,她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
郦天霄道:“欺君妄言,罪不可恕。”他脸上荡漾着微笑,看着女人害怕的表情,他的满足感又回来了。这才对嘛!这才是那个怕死的女人应有的表情。
凌书南脸色惨白,一下就想起了郦天霄给自己喂的那“大喜大悲丸”。糟了!她如今回不了现代,那就得继续占用阿南的身体,那么郦天霄给自己下的毒,不就……
“霄儿。”郦圭轻咳了一声,制止郦天霄的恐吓,他对于凌书南倒是十分友好,“姑娘不必害怕,朕也只是随口问问,即便姑娘想不起来,朕也绝对不会治你的罪。”
凌书南因他这几句温言,心情缓和了不少,不由抬起头仔细观察座上的曾国皇帝。这是个近四十的男子,眉目间英气十足,一张国字脸颇显得有些严肃,他端坐在那儿,周身散发着一股帝王的威仪。
“不知姑娘姓名,可否将那梦详细地说给朕听?”郦圭挥了挥手,示意沈鹿去给凌书南搬张椅子。
“我叫凌书南。”她脱口而出,想要收回却已经来不及,好在孙玉钦并不在,她连忙定了定神,胡诌道,“奴婢只是梦到一个穿白衣的神仙,告诉奴婢打开此物的法门,他还说这离心机是会转起来的,可是奴婢按照梦中印象却打不开,现在想来,应该是欠缺能量,无法供能,所以它没办法转动。”
“离心鸡?”郦圭头一次听说这个名词,不禁有些好奇,“原来这方神物名为离心鸡。不过看起来,倒是不太像鸡。”
一旁的沈鹿早对凌书南深信不疑,忍不住插话道:“可能是天上的鸡和地上的鸡不一样吧。”
郦圭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凌姑娘,不知神仙在梦里还说了什么?你刚才说这只鸡需要能量才能转动,不知是不是需要集齐什么东西呢?”
凌书南正要摇头,郦圭就抢先道:“姑娘好好想想,神仙必定有所提示。”
凌书南迎上他殷殷的目光,恍然大悟。她也曾听到郦圭和郦天霄的对话,古人一向迷信,这个郦圭想要让自己的皇位更加名正言顺,当然会在这台离心机上大做文章。
她低头看着那台离心机,脑袋里那根弦绷得紧紧的,既然她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就必须要好好地活下来,若想活得好,就必须有利用价值。郦天霄给她喂了毒,所以她对他必须得有用处;若是郦圭也觉得她有价值,那她就等于有了大BOSS罩着,郦天霄怎么着也得忌惮着些。想明白这一点,凌书南不由茅塞顿开,一拍脑袋,说道:“是,奴婢想起来了,那神仙在梦里头好像还说了一番话呢!东方有国,大曾是名。国主郦某,得蒙逃邝。威灵下济,丕赫威能。降妖伏魔,如日之升。羽翼辅佐,吐故纳新。万瑞百祥,罔不丰登。仙福永享,普世崇敬。寿与天齐,文武仁圣。”她上中学时曾把金庸先生的几部著作读了好多遍,有些段子至今还记得,此时灵机一动,就把《鹿鼎记》中韦小宝歌颂洪教主的那一番说辞改了几个字,照搬过来。
她这一说,郦圭顿时红光满面,看她的眼神里不免就带了几分嘉许,他索性说道:“神仙是否还有提到什么龙珠?”
凌书南连忙接道:“提到了,提到了。神仙说,天赐郦某七龙珠,不,九龙珠。后来神仙还要跟奴婢说什么,奴婢没听见,便醒了。”她说着,偷睨了郦圭一眼,只见他的眼角都藏着笑意,知道自己这马屁算是拍对了。
果然,郦圭很高兴,朝座下儒生打扮的随从招了招手,“你们都听见了?还不如实记下凌姑娘所说的!”想来那些都是史官,他们连忙唯唯诺诺地答应下来,郦圭这才心满意足打量了凌书南一番,原本只觉得她不过是个寻常美人,此时瞧来,却颇有些与众不同,怪不得孙玉钦会对她颇为痴迷。
郦圭心情颇佳,“姑娘可需要什么赏赐?这样吧,朕既然封孙卿为青福侯,不如就封姑娘为三品青福淑人,如何?”孙玉钦既然是侯爷,他的妻子重遥自然是夫人,淑人本来比夫人等级要低一等,可他却冠以“青福”的名号,这样的殊荣,比起侯爷夫人只怕还要抢风头。
他满心以为凌书南会感激涕零,毕竟一个通房丫头一跃成为钦赐淑人,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多见。可是凌书南却一点欣喜之感都没有,老实说,她是一个迟早都要走的人,莫说这些什么夫人、淑人的名号是多么虚无,就是真金白银她也带不走啊!再者,她不是真正的阿南,让她做孙玉钦的小妾,她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
她正想着该怎样拒绝封赏,却听一人突然喊道:“且慢!”出声打断郦圭的正是郦天霄。郦圭颇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郦天霄连忙上前,附在他耳边小声道,“皇叔,既然你一心想要收集齐那些龙珠,何不将此女子留在身边?既然她能够梦见仙人教她打开神物,说不定还能得蒙仙人指点,帮皇叔得到其他的龙珠呢!”
郦圭听了,还真有些心动。这九枚龙珠,乃是吴国至宝,他一直都想据为己有,只是九枚龙珠遍布天下各处,想要集齐,并不容易,倘若此女真的有些神力……
郦天霄又撺掇道:“说起来,这女子不过是个落魄的丫鬟,若是能留在皇叔身边,是她三生修来的福气,怕是求之不得。至于孙玉钦那边,皇叔也不必太在意,随便寻个理由打发了就是。”
郦圭的眼珠子在凌书南的身上打了个转,细细看下来,更觉得她的肌肤凝滑如脂,粉光若腻,不禁微微沉吟,这女人还是颇有些韵致的。可是,他的脑袋里很快就闪过一个念头,险!差点就着了郦天霄这小贼的道了!这女人是孙玉钦的通房丫头,又被郦天霄睡过,到他手上岂非是三手货?他可是堂堂的一国之君,难道还要跟个臣子和太子抢女人不成?他冷冷地瞥了郦天霄一眼。
孙玉钦有多在乎这个女人,大家都已经瞧见了,他身为一国之君,得了孙玉钦的碧海神珠,再将他的女人霸占,世人要如何看他?孙玉钦的确是不足为惧,但人言可畏,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此时正是他招揽人心、拓疆开域的关键时期,怎能犯这种低级错误?郦天霄的名声一向不怎样,怎么着,竟是按捺不住急迫地想要把他拖下水,好让世人来诟病他这个皇帝?!
郦圭微微一笑道:“霄儿,你考虑得有几分道理。凌姑娘,朕有个不情之请。”他一开口,郦天霄的嘴角就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这出戏越发有意思了。孙玉钦你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连祖宗都可以抛弃吗?现如今是曾国皇帝要这个女人,我看你怎么应付?
只听郦圭说道:“朕想请你和孙卿替朕寻访其余龙珠的下落。”
和孙卿?郦天霄侧目看向郦圭,郦圭不禁有些得意,难道非得把她留在身边才能得到龙珠吗?可笑!现在他不照样可以让这女人替他找到龙珠的下落?而且还是这样名正言顺。
凌书南哪里知道,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郦圭和郦天霄的花花肠子就已经兜了好几圈。她一听说是找龙珠,倒是正中下怀,反正她也需要通过找龙珠而从郦天霄的手中换回解药,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
郦圭又看了一眼郦天霄,“霄儿,既然忠烈祠也修建得差不多了,你不如就留下来和青福侯一起寻访龙珠下落吧。”
郦天霄一怔,旋即无声地笑了,真不愧是老谋深算的皇叔,明知道孙玉钦恨我入骨,却偏偏要把我们搅在一起,这相当于安插一根扎人的钉子在我身侧,他好渔翁得利!
“皇叔,寻访龙珠事小,可要得到龙珠,就凭我那几个护卫,只怕是不中用吧?”郦天霄直接道,“既然狍家军暂无主帅,皇叔何不留给我,万一遇上什么,也好做机动之用?”
郦圭冷笑一声,三万兵马,岂是你说要就能要的?他斜睨了沈鹿一眼,只觉此人倒是颇为可靠,沉吟片刻,道:“沈将军,你在狍家军多年,勤勉行事,上下皆知,朕便任命你为狍家军副帅,你先小心将离心鸡奉送于太庙,完成任务便速速返回,接管狍家军,等朕有了主帅的人选,你再回京述职。狍灰既已死,狍家军得改个名,不如就叫神机营吧!”
沈鹿本只是个校尉,后被郦圭封为“护宝将军”,现在又一跃成为真正统领军队的副帅,连升几级,虽只是个代职,但郦圭本就是疑心重的人,能得他如此提拔,表明他甚是看重自己。沈鹿很是欣喜,连忙叩头口呼万岁。
凌书南恍然大悟,明清等朝代都设神机营,原来这神机(鸡)二字是从这里来的啊!
郦天霄则在心底冷笑,呵,还真是谨慎得很呢!生怕一不小心便宜了他。可惜,你还是算漏了!也好,自己辛苦跑一趟,虽然没得到碧海神珠,好歹得了个副帅,算是安慰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