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舍简陋,这些上不了台面的粗茶,让二公子见笑了。”
刚踏入落秋院,耳音奇佳的辰岳便听到冰雪谦逊娇柔的声音。
她回来了?
在招呼谁?
“哪里哪里,这杯青草茶气味芬芳,入口甘爽怎能称之为粗茶,冰冰姑娘过谦了。”温文儒雅的回答,让人如浴春风。
是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有点耳熟……二公子?
龙伯山?!
是天龙门的二少爷龙伯山!
他来这里做什么?
来不及思考更多,他心中的恼怒早已取代了疑问——她居然跟龙伯山娇笑软语!
他杀父母仇人的儿子!
这样的声音在他耳中听来特别刺耳!
即使他清楚这是冰雪客套而疏远的待客方式,所做一切并非出于自己的真情实感,全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却依然浇灭不了他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辰岳踩着重重的脚步走进正厅。
“辰岳兄!”见辰岳回来,龙伯山立马站起来打招呼,有点反客为主的味道。
辰岳强按下心中的不快,还礼:“龙二公子。”表面工夫做足。
“大哥,你回来啦。”冰雪莺声燕语的问好,轻移莲步来到辰岳面前,细心的为他整理衣衫。
大哥?
辰岳心中冷笑,他仅听过她这样称呼过他一次,是在许进的寿宴上他明白了,她只有在“贵客”面前,才会尊称自己“大哥”。
“恩。”
望着冰雪熟练温柔的为辰岳整理微乱的衣衫,一丝羡慕划过龙伯山的心田,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不过话也说回来,他们这样子哪象兄妹啊,反倒有些象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辰岳冰雪相视而笑。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早。
去哪了?
采药。
龙伯山来做什么?
严涛。
你和他笑些什么,看上他了?
没兴趣。(他脑子有病。)
辰峰呢?
后院,挑水,砍柴。
你叫他做的?
你想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守妹呢?
睡觉。
……
你脖子上怎么红一道?
……(他在回来前特意抹了药,就是不想让她看见,否则她还不对他冷嘲热讽一辈子,谁知还是被眼尖的她发现了。)
怎么弄的??该不会是跟人打架打输了,被人掐的吧?
做你自己的事去。(果然!哼!)
哟,恼羞成怒了!呵!我有上好的消肿药,需不需要?
……(可恶!落井下石!)
“龙二公子,你们慢慢聊,小女子先行告辞。”冰雪柔笑着离开正厅,详装没注意到龙伯山眼中的恋恋不舍。
六年来,冰雪给人的感觉是沉静柔弱的,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虽然长相一般,倒还挺讨人喜欢。看在已逝的玉炼颜跟那张无聊的“废纸”的份上,她对龙伯山更是客气三分,免得以后事情难做。
但是他看她的眼神是她无法接受的,因为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不该存在的东西——爱慕!
他爱慕她!
甚至……喜欢她?
她对她的大胆猜测感到可笑,看看她现在这张脸,连个中等姿色都难以达到,竟然能吸引人?而且还是不少少女心目中的最佳良人——天龙门二公子龙伯山?
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是龙伯山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的审美观有问题?不爱美色爱无盐?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她都选择躲避,不给任何人机会,也不给自己希望。
母亲的惨痛经历,早已使她不相信世间任何****!
她知道****是迷人的,不少痴男怨女沉迷于它,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甚至为之放弃生命。虽然她不曾尝试过,可经验却是相当丰富的,自四岁无意撞见逸儿对守妹的幼稚告白起,外出游玩时碰到的无数情侣,多年来那些好色之徒看到绝色美人时,他们的眼睛会发出怎样的光芒,不论那是为了情,还是为了欲。
更何况她对乱伦没兴趣,又怎会看得上龙伯山呢!
她才不会做自扁身价的蠢事!
二人擦身而过的瞬间,辰岳以眼角余光从各个角度审视冰雪,观察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每一个眼神。审视她的同时,他不禁联想到了彤守和许涵盈的师傅,那个黑纱女子之间的差别。
黑纱女子是霸气的,熊熊燃烧的烈火般的霸气,冰雪是霸气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般的霸气,彤守是霸气的,俏皮可爱略带娇纵的霸气,一样的目中无人;黑纱女子是神秘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冰雪是平凡的,相貌一般,身材扁平,彤守是耀眼的,国色天香,身材玲珑有致,一样的惹人注目;黑纱女子的秋水剪瞳又大又亮,大海般的波涛汹涌,难测其深,冰雪的眼睛略小,死水般的不起一丝涟漪,望不见底,彤守的星眸璨若流星,闪动着夺目顽皮的光彩,前两个复杂,后一个简单;黑纱女子头发全白,冰雪的头发则成黑褐色,彤守的头发则是乌黑浓密,三人发色皆不相同;她们是三种不同的极端却又有着相似之处,尤其是黑纱女子和冰雪,可以说是有火与冰的天渊之别,却相似惊人。
他忍不住要怀疑她们是同一个人,可她们间却有着云泥之差,黑纱女子武功深不可测,冰雪武功平庸至极,黑纱女子冰肌玉骨,冰雪麦色肌肤,黑纱女子骨骼纤细,冰雪骨骼微大……
最重要的一点是,冰雪不会杀他,而她会!
是他不信任她?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所有端倪往她身上套?
是他信任她?
相信她要救的许涵盈不会威胁到他们?
相信她不是黑纱女子?
太多的疑问,快把他搞糊涂了。
依依不舍的目送佳人远去的背影,龙伯山满怀惆怅,方才他们明明相谈甚欢,他以为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一些,而她话中的敬语又拉远了他们间的距离,辰岳一出现,她对他的态度就明显转变了,他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使她几乎忘了这里还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想当初,他舌璨莲花的说服父亲把严涛的事交给自己处理,满怀欣喜的日夜兼程赶来,得到的却是宾客般的对待,她用她的一举一动告诉他,他只是落秋院的客人,仅此而已。她聪明而委婉地拒绝了他的爱慕。他不禁嘲讽自己,冰雪不过是个要容貌没容貌,要身段没身段的普通女子,他到底看上她哪点,竟如此魂牵梦扰,难以忘怀!
仔细回想她平凡无奇的容颜:眉毛,粗了点,眼睛,小了点,鼻子,塌了点,嘴巴,大了点,下巴,圆了点,皮肤,黑了点,手,粗了点,脚,大了点,身材,平了点,不管从哪个角度去看,她都不属于漂亮女子,她身上不存在任何让人过目难忘的地方,唯一可能让人牢记她的,惟有她独树一帜的气质和永远处世不惊的态度,这就是她使他一见难忘的地方。
哎!算了吧!为了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弄的自己寝食难安,实在不值得,还是忘了她吧!龙伯山死也不愿承认,是因为冰雪拒绝了他,让他觉得很挫败,失了面子,才不得已而放弃的。
“龙二公子……龙二公子……龙二公子!”
“……喔哦……辰岳兄!”辰岳连唤三声,龙伯山才回过神来,尴尬地朝他笑笑,辰岳也故做无事的对他笑笑,其实心里气得要命。
刚才他走进正厅时,两个人聊得浑然忘我,一看见他就立即嘘声,肯定有鬼。一定是小妮子看上他了,不然的话她对他的态度中不会夹杂着一丝真诚,更不会一见到他就闪身走人。龙伯山也不会只顾盯着她的背影瞧,忘了应有的礼数!
哼!要是她敢坏他的事,他绝对饶不了她!
稍微寒暄两句后,二人便正经八百的谈正事,说的尽是些场面上无关痛痒的客套话,不过各自的立场坚定,龙伯山对严涛可能命丧辰峰之手疑心不低,辰岳一口咬定严涛的失踪与辰峰无关,他们也在追查他的下落,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一席谈话下来,辰岳隐约感觉到龙伯山话里话外对他略有少许防备,他是为了他父亲,抑或是为了冰雪?
胸口有点闷闷的。
龙伯山也感觉到辰岳有些话里带刺,不明白是自己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临行前他爹叮嘱他,叫他多留心辰岳与冰雪,不要小觑他们,也不要轻易开罪他们,多多探察他们的底细。
辰岳龙伯山正你来我往谈得投机之时,许家堡的护院许虎匆匆登门求见,说是许二爷受了重伤,特来恳请冰雪姑娘前去相救。
冰雪迟疑了片刻,在许虎的再三恳求下同意跟他走,辰岳等人一则想弄明白许二爷发生了什么事,二则担心冰雪与许家堡的人一言不和发生冲突,也都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