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心里有些发毛，打了个响指，四周围上来七八个人，对汤杰他们虎视眈眈。
这个时候经理挤了过来，脸上堆满笑容，挡在中间。
“呀，是毛小哥，好久没来这边玩了，都是小误会，小误会，走，我请你喝一杯。”
“没你什么事，你先过去。”年轻人一下把经理给架开。
“这不好吧，还要做生意，大家圣诞狂欢夜图个高兴，你这样整……”
“小子，你眼睛放亮点，别他妈自以为是，这是虎堂看的地方，你放明白点。”年轻人根本不管经理，径直走到汤杰面前，和他对视。
汤杰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但是实在一时又想不起来，而李想却在这个时候拉了拉他的衣袖。
“有家伙。”李想声音有些颤抖。
汤杰用余光扫视，果然那七八人的裤兜里都是鼓鼓的。
“毛小虎，你干吗见人就过不去。”
正当双方僵持时，一个穿皮衣的男子把住了年轻人的肩膀，这个皮衣男汤杰看着面熟，可是灯光太暗，又看不太真切。
“童喜，你也在这边玩。”年轻人转头招呼。
“是啊，我哥刚退伍回这边，来凑个热闹，过去喝一杯，这些小事情就算了。”
“对，对，算了算了！”经理见机赶快赔笑。
音乐又响了起来，人群又各自玩开。
“换地方玩吧。”李想抱着小翌去门口取衣服。
“嘿，汤杰。”
正当四人准备离开时，童喜追了出来。
“还记得我吗？我是以前新武社的童喜。”
“哦，记得，你好。”
“嗯，刚才那个小子叫毛小虎，他爸就是以前虎堂老大毛大虎，这几年做生意发了，他儿子也跟着飞扬跋扈，到处惹是生非……你们都还是学生吧，来这些地方玩自己小心点，别去招惹那些人。哦，这是我的电话，改天出来聊。”
“嗯，你去玩吧，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外面有些冷，童喜裹裹皮衣进去了。
“哇，汤杰，你认识挺多人的嘛！”小翌仿佛已经忘掉了刚刚的不愉快，惊呼起来，在她心里，认识很多人是一件很拽的事情。
“啊，就是认识而已。”汤杰有些不好意思。
“到我家玩吧，绝对不会出事。”李想提议。
“那可不一定哟。”孙燕表示怀疑。
四个人到超市买了几瓶啤酒和许多零食，前往李想家。
没玩多久，李想和小翌就躲进了房间，只留下汤杰和孙燕。
“你们老同学慢慢叙旧哈。”小翌笑得很奸诈。
客厅一下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刚才，不好意思。”孙燕先开口。
“刚才，你是说酒吧里？”
“对……”
“哈哈，酒精作用，酒精作用。”汤杰傻笑。
“又过了一个圣诞节了，去年的时候，我们班一起去旅行的事情，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似的。”
“对呀，我觉得很有趣，郭壮被我们整惨了！”
“汤杰，你很喜欢欧阳南熙吧？”
孙燕这一问，让汤杰心中一怔，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哪怕是每天都会在心里被自己叫到。
“我知道你很喜欢她，虽然大家眼中你们只是很要好的同桌，可是我知道你是真的很喜欢她。”
“没有啦……”汤杰红了脸，低头掩饰。
“欧阳已经走了，我们是好朋友，这个你都不愿意对我坦白吗？”
“啊，我不知道……”
“暗恋是很苦涩的吧，我想也是，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她应该是很喜欢苏生的吧，我觉得在她身边默默地陪伴，已经很幸福了，说出来万一连朋友也没得做，岂不是更糟糕？”
“要是呀，你当时追我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成哟！”孙燕一脸俏皮。
“啊……”汤杰紧张得手心冒汗。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
“哦，话说回来，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会认识小翌这样的女生。你一向是乖乖女不是吗，在学校成绩又好，又能干。”
“那你不也和李想这样的公子哥是好兄弟吗，还说我……而且你也知道那是在学校，我讨厌上学，很无聊的，而且在重点高中的实验班压力真的很大，那些同学，一天就知道学习，互相还钩心斗角，害怕被挤出实验班，真的蠢透了！”
“这样的呀，但是你还未成年，到酒吧这些地方会有危险的。”
“你也未成年好不好，干吗教育我呀？”
“我是担心你。”汤杰挠挠头。
“我觉得你挠头的样子很可爱！”孙燕靠在汤杰身旁，仰着脸对他说，“以后去酒吧都和你一起就好了，你那么厉害，谁是你对手。”
“燕子，我不喜欢去酒吧。”
“还是不喜欢我吧，还在想着欧阳丫头？”
“不是……”汤杰有些无奈，被提起欧阳，心中总是会有一种酸楚的感觉。
“汤杰，我很累，我想靠着你睡会儿。”孙燕把身边桌上的灯关掉，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怀揣着各自的心事依偎在一起，只是依偎着，让彼此觉得安全和温暖。明明是一个美好愉快的夜晚，两个人的心中却都有说不出的惆怅。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只是两个朋友彼此鼓励，此刻，他们是害怕夜晚的小孩。
“啊——！房间里面有床好不好，干吗睡在客厅吓人呀！”
李想大呼小叫地冲进厕所。
早上起来，汤杰腰酸背痛，送孙燕回学校公寓后，自己也回到家里。
钥匙明明就打开了锁，但门却被卡住，汤杰使劲一推才发现自己老爸正躺在冰冷的地上，空酒瓶摆在旁边。
“爸。”汤杰叫了一声，老汤已经醉得不省人世，完全没有反应。
汤杰想把老汤扛到床上，自己却没站稳坐了个屁股蹲儿。
熟睡的老汤眉头拧在一起，黑白参半的头发胡乱地搭在额头，皱纹像是被刀子刻上去一般，留下岁月残酷的印记。老汤忽然挥了一下手，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落空，表情失望而痛苦。
是梦到妈妈了吗？
汤杰很久很久都没有看过父亲的脸，这一张在他心目中冷酷严肃的脸，已经被岁月消磨得失去了棱角与庄严，睡梦中的他，显得如此无助与哀伤。
汤杰把老汤扶到床上后，出来看到的是一屋的狼藉，到处都是空酒瓶、烟头、吃剩的盒饭和脏衣服，汤杰忍不住心中的酸楚，在那一刻，他好想好想妈妈。
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毛小虎这个名字在尚德广场乃至整个城区开始响亮起来，脾气暴戾，出手凶狠，沾着一点事就掀桌子踢椅子，抽出刀子就要干。而这个干瘦的年轻人为人却很耿直，只要是跟他的，他都视为兄弟，所以一大票在社会上晃着的小混混跟着他，当然也有不务正业的在校高中生。
“跟他爹年轻时一副德性！”
尚德知道虎堂的人都这么说，现在低调赚钱的毛大虎年轻时也是飞扬跋扈，成天带着一群小弟招摇过市。
萦绕在耳边的是悠扬的小提琴演奏曲，毛小虎剃着个光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墨镜下是难以揣测的眼神，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混混，没有小混混喜欢享受下午咖啡厅的宁静。
这个时候，两个女生冒冒失失地推门进来，一看大包小包就知道是刚刚血拼归来。
“小姐，请问需要点什么？”
“要一杯卡布奇诺！”
“我也是！”
“我还要一块提拉米苏！”
“我也是！”
“陈翌琪，你不要学我！”
“没有，你自己抢着先说，傻燕子！”
“陈翌琪……”毛小虎自言自语，他将视线移向那边，那个短发的漂亮女孩，似乎在哪里见过，她笑起来，真是好看。
毛小虎打了个响指，服务员走到他的身边。
“那两位小姐的消费记到我账上。”
“好的，毛少爷。”
毛小虎觉得这是这么久以来最愉快的一个下午，看着那个可爱的女生可爱地喝咖啡吃蛋糕，看着她的笑容，毛小虎也不自觉地扬起嘴角。
两位女生准备买单时，当然收到已经有人买单的信息，两个女孩把目光投向毛小虎，然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表情越发地紧张甚至恐惧，最后鼓起勇气走过来的，是小翌。
“喂，先生，我不认识你，你干吗给我付账。”
一向霸道的毛小虎不知道为什么与小翌对视时却有一丝害羞，甚至忘记了说辞，顿在那里。
“好吧，我认识你，你不要想对我怎样哟，我男朋友和他的朋友都是很厉害的。”
“你认识我？”
“你那天……在酒吧……”
“呃……想起来了！”毛小虎仿佛发现什么似的失态地叫起来，小翌被吓了一跳，“就是那天在舞厅，说我吃你豆腐？”
“你明明……”小翌又气又怕，不知道该怎么说。
“陈翌琪同学，我现在正式澄清那是个误会，我毛小虎从来不占女生便宜。”
“哼，不想跟坏人多讲话，这里是我们消费的五十块钱……本来是七十二没错，但是我有一张蛋糕抵用券，这个给你，谢谢你的道歉！”小翌鼓起勇气把话说完，拉着孙燕跑掉了。
“抵用券……道歉……我有对她说对不起吗？”毛小虎转头问身旁的服务生，服务生莫名其妙地摇摇头。
“陈翌琪。”毛小虎笑笑，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暖暖的感觉。
一个学期不知不觉中过去，汤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期末考试乱七八糟地做了些什么，老汤却迟迟没有过问他的成绩，也许是酒还没醒的缘故吧。
李想约汤杰去广场旁的一家餐馆吃饺子，闲逛时却无意路过那家和欧阳一起来过的冰店，今天没有开门，汤杰却驻足在那里良久。
“这么冷的天，你还想吃冰？”
“没，这家店的草莓冰味道不错。”
“我知道，我们小时候就有这家店了嘛，以前在城西那边，后来搬到这里来的，很有小时候的感觉吧，你很想回到爱我的天蓝时代吧？”李想笑着说。
“小时候的味道……”汤杰没有答理李想。
两个人又晃到体育馆那边看了看阿伯们和小孩踢球，曾几何时他们就是那群小孩中的一员，而现在他们长大了，失去了享受在冬日踢球的乐趣，想到踢完球后被冷风一刮的滋味就毛骨悚然。
“没意思，外面太冷了，我要去小翌那里取暖。”李想伸个懒腰，他陪着汤杰耗掉了大半个无所事事的下午。
“去吧，我回家睡觉去了。”
“那你晚上吃什么？”
“楼下吃面。”
“不和我们一起？”
“不当电灯泡。”
“叫上孙燕就……”
“嘿，不许胡说！”
“好，好，那我走了。”
和李想告别后，汤杰从广场后的小路回家，走着走着，拐角处传来咒骂声。
“我告诉你，你可以嚣张，但你不能在王爷的头上动土，你老子也要让王爷三分。”
“这次只是小小的警告，你再乱来，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个年轻的光头男忽然与汤杰擦肩而过，在那年轻人擦鼻血的一瞬间汤杰看清楚了，正是与他在酒吧发生过冲突的毛小虎。
“都说毛小虎脾气暴戾，很容易就出手，今天怎么我们这样夹他，他屁都不放一个。”
“毛小虎又不是猪，我们三个随便一对一单挑他，他都没胜算，那干吗硬碰硬。”
“我们把他弄了，他不报仇？”
“我们没有下狠手，再怎么说这也是王爷的命令，他应该不会怎么样。”
正说着，童喜、陈康和一个留平头穿皮衣的壮汉走到汤杰面前。
“汤杰！”
“你好，童喜。”
“这么巧，刚才……”
“呃……”
“哈哈，反正你都看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哥，刚刚从部队回来，散打高手哟，童欢！”
“你好。”汤杰和他握手，童欢的手大而有力。
“这个不用我介绍了吧。”童喜指指陈康。
“有空再挑一局，我铁定反败为胜。”陈康笑，两人握握手。
“汤杰，今天晚上你没事吧？一块去吃饭吧。”童喜提议说。
汤杰想了想，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一家羊肉餐馆，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壮汉走出来迎接，汤杰一眼认出是邓辉。
“辉老大，还记得这个小子吗？”童喜把汤杰推到邓辉面前。
“怎么会不记得，南门小老虎嘛。”邓辉很亲切，拉着汤杰走进店里。
在冬天吃羊肉汤锅真是一件很爽的事情，热气腾腾的浓汤入口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汤杰不一会儿就吃得满头大汗，喝了两口啤酒，便和大家聊开。
“童大哥，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汤杰问。
“毛小虎的确是过了，你说他跋扈一点也没关系，但他居然在王爷的场子和别人干起架来。打个台球变成了打人，敲坏球杆不说，还误伤了我们的服务生，而且居然分文不赔就想走人。王爷叫我们小小教训他一些……时代不同了，全国人民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嘛，王爷也不想惹麻烦，早几年非把他废了不可。”
“王爷……听起来好耳熟……”
“少来，你小子敢说你不认识王爷，你们南门老二苏生的老爸你说你不认识！”
“呃……我知道一些，但是以前都不太和苏生谈他家里的事情……”
“现在我们几个都跟着王爷做事，没文化除了当保镖司机也干不了别的，当时新武社垮了，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混，王爷慷慨，把我们招进公司做事……你知道，现在我们这文化水平要找个薪水这么优厚的，不容易……”童喜干了一杯酒，欷歔不已。
大家此刻都有些沉默，王爷于尚德的意义大家都明白，毕竟跟着王爷就难免避开涉足黑道之嫌。
“光阴如梭，物是人非，大家今天能够聚在一起也算是缘分，干一杯。”邓辉领头，大家一饮而尽。
大家吃饱喝足，前前后后说笑着走出饭馆，走在最前面讲笑话的陈康刚一出门表情便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了？”童喜走上前来问。
街头萧瑟，黑压压的一片人堵住了餐馆前的街口，毛小虎压低帽檐站在人群中间，嘴角挂着一丝他一贯的桀骜不驯的微笑。
“毛小虎，你造反啊？”童喜显然对靠人多打架的毛小虎很不屑，身手了得的他对这种小孩子把戏嗤之以鼻。
“邓辉、童喜童欢两兄弟，还有陈康，哦，还有小老虎汤杰呀，看来尚德能打的人都到齐了呢。”毛小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他很清楚自己面前站的个个是高手，更清楚他们背后可是站着王爷，但初生牛犊不怕虎，毛小虎既非真正的道上的人，自然不懂也不会把谁放在眼里，在他心里，他自己最大。
“毛小虎，你也不小了，自己知趣点，带着这帮小屁孩儿给我滚蛋，免得到时候动起手来难看，你那点钱赔医药费都不够花！”陈康很看不惯毛小虎的嚣张，但面前的人实在不少而且个个带着家伙，他想吓唬吓唬这些人算了，动起手来大家都不好看。
“小屁孩儿……他说你是小屁孩儿你服不服？”毛小虎转头问身后的一个小混混。
“不服！”小混混手握钢管，眼神凶狠，喊得咬牙切齿。
“你呢，你服不服？”他又转头问另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
“不服！”这个男生虽不如小混混那么凶狠，但回答也丝毫没有犹豫。
“那你们服不服？”毛小虎一声咆哮。
“不服！”那一群人的喊声排山倒海。
“听见了吧，他们热血沸腾，毫无羁绊，他们要砍死你们，也不会眨眼睛的。”毛小虎很得意。
“毛小虎，警告你是王爷的意思，你真的识趣点，到时候大家都弄得难看，有意思吗？”邓辉并不想动手，只好抬出王爷来压压。
“王爷是大人物，怎么会过问我这样的小角色，是你们几个有气想拿我出吧？辉老大，你在尚德也是有名声的，你叫你身后那三个人给我低头道个歉，再给我敬杯酒，这事情就了了，不然今天就得有人流血！”
“毛小虎你找死！”陈康被激怒了，要冲上去，却被一只手挡住。
“有种跟我单挑，你赢了你说什么都算，你输了就滚蛋，怎么样？”没有人想到在这个时候走上前的竟然是汤杰，他的眼神犀利，随便一扫，竟让毛小虎身后的小混混不禁打了个寒战。
“汤杰，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你回来。”邓辉拉住汤杰。
“邓大哥，这样比较公平，免得别人说你们以大欺小。”
“对，也不会有人说我以多欺少。”毛小虎应和一句，他根本没想过要和汤杰动手，这小子本就是跟这件事情无关的第三者，但当他和汤杰眼睛对视的那一秒，他有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他想和这个少年干一架，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他被汤杰眼神的犀利所刺激，他决心要战，哪怕心中毫无对他的愤怒。
汤杰总觉得那眼神很熟悉，毛小虎看他的眼神总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种要战斗，要拼搏，要挥动拳头的感觉，他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出来，其实毫无理由，可是在那一刻，他就是想和毛小虎打。
汤杰出拳了，快如闪电，力量的爆发更毫无保留，毛小虎自然挺拳相迎，他的架挡也是无懈可击。两头年轻的猛虎缠斗在一起，拳脚之间打得难解难分。
一个空当，汤杰飞脚踹向毛小虎，中了，毛小虎急退几步倒在地上，汤杰并没得什么好处，脸颊一疼，汤杰也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