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十字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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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凯撒还是基督?(2) 信仰冲突

地中海里依然是千帆竞渡,这个文化的熔炉在几百年中依然保持着高效的运转,各个文明之间的渗透和影响一刻也没有止息。

第一代使徒们相继倒下,退出历史舞台,或者按照基督教的说法完成使命,荣升天堂。而他们的继承者则不断庞大,如雨点般渐渐洒落在罗马帝国的各个角落,奉耶稣的名,传诵基督的信仰。这种思想已经不在囿于地中海东岸的那个奇异角落,随着传播的波纹逐渐散开,在罗马帝国的各个地方难免会遇到承载不同思想的暗礁和港湾。这些思想有的是从古希腊思想中沿袭蜕变而来,有的也同样是来自东方的各种神秘主义思想浪花。

其中,在古希腊衰败之后的土壤中萌发出来的斯多葛主义和新柏拉图主义,对幼年基督教思想的形成具有重大的影响。这些宣扬逆来顺受、服从命运并倡导禁欲的思想无一不是古希腊传统价值在面对动荡乱世的过程中,进行反抗和妥协的精神产物。同时期还有来自东方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思想和信仰,并形成各自的派别,如诺斯替信仰、密特拉教和摩尼教等等。他们也宣扬着不同的神灵和信念,与基督教的传道者争夺皈依的民众,与这些神秘的派别相比,基督教的传道理念更加浅显易懂,也不分老幼尊卑。

早期基督教在罗马帝国内的传播和形成演变,就是一个与同时代各种思想互相影响和借鉴的晕染过程,而最终只有基督教成为了唯一的赢家,独揽大权后,其它那些信仰便成为受压制的群体了。

基督教所传播的仁爱互助精神,安贫乐道的人生境界,通过耶稣个人的品德、事迹、死亡和复活这一感人的形式,很方便的就为广大下层民众所接受,并成为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基督教不仅传播博爱,还提出人的价值不取决于出身、贫富、和地位,甚至奴隶、罪犯、无人照料的病人,都可以有机会得救,并许诺给每个人永生和进入天国的梦想,为社会底层人们提供了帝国上层贵族的价值观念所不能提供的人生希望和个人尊严,还有精神上的自由。

经过两百多年,十几代人的传播,基督教信仰逐渐覆盖到罗马帝国的各个角落。据统计,在3世纪末,东部各个行省的基督徒人数约占当地总人口的1/40;北非地区的基督徒人数占到总人口的1/10;而在西欧地区,基督徒占总人口的1/20,其中在罗马城中就有基督徒10万人左右。

基督教的传播影响日甚一日,终于进入了罗马统治阶层的法眼,“凯撒们”开始仔细的审视这种来自异域的奇怪信仰。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基督徒居然根本就不把至尊的皇帝放在眼里。古罗马的宗教信仰直接源自于古希腊的多神崇拜,世间万物皆属不同的神灵掌控,主神朱庇特控制着天庭,战神马尔斯为所有热血青年所崇拜,爱神维纳斯则赋予人类丰富的情感……这些神灵也有着凡人一般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可以直接干预人间的事物,甚至罗马皇帝也被尊为神灵或是其后裔。

而基督教的信仰源出独尊上帝耶和华的犹太教,在“摩西十诫”中就已经开宗明义的指出:“除了上帝以外,不可有别的神。”早期基督教无论从血缘上还是信仰上都继承了这一独尊的原则,犹太人身份的耶稣如果再编造出一个另外的神灵,恐怕都挨不到上十字架的时刻了。基督徒如果像每个罗马公民一样崇拜皇帝,就等于否认对耶和华和耶稣基督的崇拜,因此,二者必取其一。在基督徒心目中,凯撒仅仅是个人名或头衔,只有上帝是唯一神灵。基督教以严格的道德理论约束广大教徒,被这种信仰征服的民众对帝国的责任义务观念开始丧失,虽不犯上作乱,但整日辛苦劳作,与世无争,虔诚祷告,遥盼着身后的天国。

哲学家小普林尼曾向图拉真皇帝汇报说:“基督徒过着平静的模范生活,他们从来不偷、不抢、不犯****,也从来不说谎话欺骗任何人。聚会之后就各自回家了,而后又在某个时刻聚在一起,他们一起用餐,毫无危害可言。”

而罗马的政治家、独裁者们却不这样认为,他们意识到了基督教对罗马的危害之处。在基督教的思想中,民众是基督的羊群,需要牧羊人的引领、爱护和约束,而在罗马的帝国思想中,民众是一个个可以挤奶,出产毛线的羔羊。基督教的信仰征服,使罗马帝国逐渐丧失最为核心的人力资源,这当然是统治阶层所不能容忍的。而且我们不应忘记,耶稣在最初传道时期,就是带有明显反罗马情绪的,因此这种信仰在骨子里被烙下了反抗权威和压迫的印记。他们虽然不提倡揭竿而起的造反,但是依然采取消极不合作的姿态,“天国近了”的末世思想与罗马帝国军事强权的理念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还没有接受这种信仰的罗马公民也对这种看起来很怪异的思想嗤之以鼻,对基督教的一些宗教仪式,如圣餐礼,更是无法理解。基督徒将面饼和葡萄酒当做基督的肉体和血液,以圣餐礼的方式来缅怀耶稣,这样的宗教纪念仪式,渐渐地被以讹传讹为基督徒们“吃人肉,喝人血”,而广受指责。但基督徒依然执着的坚持信仰,他们以耶稣和使徒为榜样严格自律,几乎不参与任何政治活动,甚至罗马的市民生活也是点到为止,更别提为罗马人无法割舍的那种声色犬马的物欲享受了。

由于受到罗马帝国传统宗教信仰体系的排斥,基督徒的大部分活动只能在暗地里进行,那个时代没有,也不可能有教堂,人迹罕至的墓地、洞穴和密室是他们进行宗教仪式的场所,因此被形容为“鬼鬼祟祟,害怕阳光的一群人”。这更加重了基督徒们的神秘感和“吃人肉,喝人血”的可怕传言。每当帝国的某个地方发生什么不测事件,如饥荒、瘟疫、地震甚至战争的失利,统治者都会将灾难归罪于基督徒的身上,是那种怪异的信仰招致的天谴。那些靠祭神产业而谋生的阶层,如祭司、神婆、神像画匠、文学家、算命者、圣物商人等,因收入受到影响而特别反对基督徒,骂他们是“不劳而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