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短短的梦反复出现,在梦境中一次比一次清晰,我睡的非常不安稳,以至于第二天醒来,完全变成了熊猫。
虽然我基本素颜,但是这样确实不好看,只好稍微修饰了一下眼睛,让它看起来没那么惨。
去办公室之后,其他人都没来,只有周女士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打着电话,眉头紧皱。
我有点惊讶周女士来的这么早,结果周女士看见了我,也笑的格外开心,把电话一挂:“深深啊!”
“呃,周老师?”我哭笑不得,不知道她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周女士笑:“还是你勤快些,来得早,走,我们去医院。”
我心头一跳,却还是问:“去医院?”
“对啊,”周女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昨天陆亚卓不是受伤了么,我们学校当然要负责任啦。不过好在陆亚卓脾性好,没说什么,只是看望什么的,是必须的。上头因为我曾是他的导师,所以让我今天带上几个人去看看他。刚好你来了,反正你和他也认识,我们现在一起去吧。”
我有点犹豫:“这么早去,人家起来了么?”
周女士看了看表:“那家医院为了环境好,位置大,而且比较隐蔽,所以是在半山上的,我们去那里,估计也要两个小时。”
我咂舌:“这样啊。”
“嗯。”周女士看了看我,“你要不要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就这样就可以了。”我笑了笑。
这时候虽然已不是上班高峰期,但是人也不少,挤挤攘攘的,堵车堵半天,等我们到了医院门口一看表,居然花了将近三个小时。
周女士抹了抹脑袋上的汗:“其实一开始为了急救,是就近送到A大附近的医院里的,后来好了,就说要修养,又送来这里……真能折腾。”
“他是明星,让少点的人知道他在哪里才比较好静养吧,而且加上其他的因素,这样的医院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周女士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带我一起进去。
Linda去外面召开记者会说陆亚卓的伤情,加上帮陆亚卓调通告,忙都忙不过来,所以周女士是和陆亚卓的两位助理说好的。
那两位助理看见我和周女士,笑着接过花篮,说了谢谢,其中一个不住的打量着我。
我知道她是昨天那个阻止我进后台的助理,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和Linda的对话所以才有所好奇。
不过Linda想必也吩咐过不可乱说,所以只有她一人满脸好奇,另一个助理则看都没看我,根本不知道什么事情似的。
周女士忽然想上厕所,一个助理带她去,而另一个,也就是那个昨天听见我和Linda对话的助理,说陆亚卓此刻在睡觉,所以居然让我独自一人先进陆亚卓的病房。
看她一副想探听八卦的模样,我不禁失笑,但是如果此刻拒绝,才显得莫名其妙,所以只好先进入。
病房很大,桌子和床头摆了一些水果篮,但是一点鲜花也没有。
陆亚卓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鲜花。
我记得他唯一比较可以容忍的是银柳……
陆亚卓的确是在熟睡的模样,他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身边挂着点滴,远远这么一看,好像是一个十分脆弱的小兽正躺在那里疗伤。
难得看到陆亚卓这个样子,我忍不住又走近了一点。
再近一点。
再进一点……
直到我可以仔细的看清,陆亚卓有点苍白的皮肤,长长的,微微抖动的睫毛,紧抿的嘴唇。
他在梦中无知无觉,我在梦外感慨万千。
长长的叹息一声,我在他的病床之旁极为小心的坐下,伸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睫毛。
这是我以前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我会趁着他闭眼小憩的时候用手拨弄他的睫毛,一边嘀咕,连睫毛都比我长,太不公平了……
他开始常常因此醒来,然后会带着被打扰的不快,面色阴沉的看着我。严重的时候,会直接弹我额头。
到后来他逐渐习惯,不容易醒来。
我却少了乐趣,之后干脆不碰了。
如今再见,我居然又……
苦笑一下,我缩回手,猛不防却被人拉住手腕,而我整个人也因为拉力而往陆亚卓身上扑去。
陆亚卓!
脑中一片空白,我下意识喊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人不舒服!”
“已经好了。”
陆亚卓简单回答,三言两语,的确是他的风格。
可是那语气分明不是平静无波的。
反而像是辗转千里,途径无数黑夜与黎明,死亡与希望的流浪旅人,终于达到目的地。
我就这样愣愣的被按在他的胸口,鼻间充斥着他熟悉的味道,以及陌生的药水味。
我和陆亚卓时隔五年的第一次对话,居然是这样的,仿佛我和他,只是一个不小心走散,然后没多久遇上。
两人之间,仿佛毫无间隙。
但这怎么可能呢?
哆哆嗦嗦半天,我才说:“你,你怎么忽然醒了……”
“其实每次你弄我睫毛的时候,我都会醒,到后来,只是装睡而已。”
陆亚卓云淡风轻的说。
我发现我这两天泪腺格外发达,比如此刻我眼中似乎又有湿意,我咬了咬唇,发声:“亚……陆先生,你先放开我。”
陆亚卓反而加重手中力道,似叹息一般道:“深深……”
我被这句“深深”弄得心慌意乱,同时走廊里响起了明显是周女士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于是伸手使劲一推。
陆亚卓到底是病患,纵然力气大,也还是被我推开。
我刷的站起来,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先走了……”
说完就横冲直撞的开了门,刚好和门口准备进来的周女士面对面撞了个正着,她撑着眼睛看我:“深深?”
那个助理也一脸吃惊的看着我,估计她刚刚躲在外面倒是没听见什么,毕竟我和陆亚卓声音都不大,但是看我这样子,也不知道她会联想到哪里去。
“周老师,我先离开,晚点再回学校。”我大概猜到现在自己眼睛有点红,于是勉强一笑,然后快速离开。
疾步而走,一直走到闹市街头,被两边忽然响起的汽车鸣笛的声音惊醒,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这么远。
有商店在播放音乐,是一个我挺喜欢的女歌手的歌曲。
命运好幽默 让爱的人都沉默
一整个宇宙 换一颗红豆
你写给我 我的第一首歌
你和我 十指紧扣 默写前奏
可是那然后呢
还好我有 我这一首情歌
轻轻的 轻轻哼着 哭着笑着
我的 天长地久
长镜头 越拉越远 越来越远 事隔好几年
我们在 怀念的演唱会 礼貌的吻别
还好我有 我下一首情歌
生命宛如 静静的 相拥的河
永远 天长地久
命运好幽默/让爱的人都沉默……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说好不再见/你写给我/我的第一首歌……你和我/十指紧扣/默写前奏/可是那然后呢……
越拉越远/越来越远/事隔好几年……我们在/怀念的演唱会/礼貌的吻别……舍不得……也该告一段落
这一整首歌,字字都唱到我心坎上去了。
……
我站在原地听完整首歌,闭了闭眼,结果背后猛的被人拍了一下,我吓的够呛,一回头,却见是沈篱的笑脸:“深深?”
###第七章 他从来就是这样的人,说得少,做得多,一旦答应了什么,就是承诺
我也惊喜道:“沈篱?”
她和从前一样,眼睛又大又亮,皮肤带着并不难看的高原红,虽然不再像从前那么白皙,但别有风味,长直发利落的盘在脑后,鬓角处则留下几缕微微蜷曲的散发,在干净利落中多处一点俏皮的味道,鼻子高挺,鼻头尖尖的,笑起来的时候会习惯性皱鼻子,看起来十分爽朗——她整个人一直都是这样,是完全不同于踏踏和我的那种感觉,大方又自信,自信到几乎张狂,好像天塌下来她也还是这样。
我和踏踏刚和她分到一个寝室的时候,都有点认为她性格肯定不好,因为她刚入校没多久就是风云人物,追求者众,最经典的事情是她在军训的时候当着教官的面,把矿泉水从一个一直骚扰她的讨厌男生的头上淋下来,说:“你是被晒伤了脑子是不是?我帮你清醒一下。”
那时候我也在场,真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谁知道她其实很好相处,爽朗的很,大喇喇的,对我和踏踏非常坦诚,没有一点傲慢,久而久之,我们也接受了她这种看似目中无人,实则是满不在乎的性格,继而交好。
她现在头戴一顶米色草帽,穿着连衣彩条大摆裙,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蝴蝶形状的银链,脚上穿的也是相称的高跟鞋,丝带绑在细致的脚踝上——不过让我注意的还是那个目测四英寸的鞋跟……
我说:“你从西藏回来了?”
“嗯,昨晚回来的——本来我还想着要赶去你那儿帮你庆祝呢,结果发生了一大堆事情,根本脱不开身,打踏踏电话她又不接,害得我连短信都没发你。”
我笑的很开心:“你还记得我生日呐?”
“当然,”沈篱得意洋洋的说,“印象深刻,你过生日的时候,陆……”
沈篱才说一字就卡住了,舌头跟打结似的,嘴角也歪着,我看着好笑,拍了拍她:“别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