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鎏金的材质,伏虎的形状,虎头方向朝前,虎身上几字错金[1]铭文,小篆的字体,书着:“兵甲之符,右才在君,左在地。凡兴士披甲,用兵五十人以上,必会君符,乃敢行之。燔燧之事,虽母(毋)会符,行殴。”
翻过面来,背面是一排齿状,再无其他。
萧北寒摩挲着手中的铜鎏金虎符,笑了。
他自小并没有见过虎符的模样,父王殁世之后,这世上便再没有出现过这物件。
平东大将军、平西大将军、平南大将军各自拥有一支军队,各自拥有一面令牌,用以号令三军。
然而,最大、最强的军队,却依然在王城,那是一支十万禁军。
但是,没有虎符,便无法调动禁军,是以,那十万禁军,驻扎在陌城的角落里,却成了一支死军。
今日,只摸过这铜鎏金的材质,这错金的字,萧北寒便知道,这是真正的虎符。
嘴角笑了,起码,他握住了一半。
是啊,一半,这分明,只是半只虎符。
虎身上的字写的清楚,“兵甲之符,右才在君,左在地……必会君符,乃敢行之……”
也就是说,这虎符是一分为二,君王和另外一人各持一半,只有两符汇合,才能号令天下。
可是,那另一半,又在哪里呢?
能肯定的是,一定不是在母后那里了,如若她手握虎符,也无需在这大殿之上,要群臣逼宫了。
左在地,地是谁?人名还是地名?
现在细想来,那另一半虎符的位置,该和铉矶宫墙壁上的壁画有关吧,只是,多年了,他一直都没有参透那画中的涵义,总是越看越糊涂。
但饶是如此,手里握着了半只虎符,萧北寒还是笑的冰冷,今日的事,也该了解了。
“寒儿——”
朱太后凤目圆睁,十分的不可置信,堂堂的天下霸主,当今的王上,竟然用这样的方法……
萧北寒轻笑,漆黑的眸子漾起层层的波澜。
“母后,这虎符也不怎么样嘛!这明明是半只虎符,没有另一半,您一样无法调动千军万马,那禁军就依旧是死军。”
“既然如此,这一半,孩儿就替您收着了,母后。”
萧北寒的话,说的那般轻松,却登时让大殿之上的人都是怔愣。
倒是长久,无甚反应,对萧王的喜怒哀乐早已熟稔于心,不足惊诧。
苏秦和几位将军也是微愣,旋即各自都忍不住抿嘴笑了,王上,还真有他的。
慕容婉宁也忍不住的,红唇微扬,瞧着萧北寒的目光十分的爱慕。
朱太后愤恨,手掌拍在座椅的扶手之上,梆梆作响。
“各位卿家,难道你们就坐视如此吗?”
慕容归和赵禹闻言,也都收了怔愣之态,齐齐道,“请王上交出兵权。”
身后,一干朝臣们也都随声附和,“请王上交出兵权。”
回音阵阵,听的慕容婉宁不由得摸索了下双耳,心中一沉,皓腕探进怀中,掏出了一卷绸布。
咬了咬嘴唇,慕容婉宁长出了口气,却再不犹豫的,把手中的绸布递在了萧北寒的面前。
“王上,朝中大臣,以慕容大司寇、内侍赵总管为首,乌合一群乱臣,勾结东泽属国、西河属国,欲图谋反。本宫这里有他们和两位代王私通的书信,上面的臣子的署名,不下五十人。”
慕容婉宁的话,仿佛宁静寺院里的一阵钟声,振聋发聩,那般的响亮。
一时间,众人整齐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好好生生被扼住了一般,忽而吐出几个音,又似人饭时被噎到,只干叫着却无果。
而最前面,慕容归和赵禹的脸色,唰的铁青。
“哦?”
萧北寒一声吟哦,接过绸布的时候,漆黑的眸子似有深意的瞧了一眼慕容婉宁,眉头不经意间的一皱。
绸布上,确是和东泽、西河代王私通的书信,言说着朝中的形势,密谋着何时是谋反的最恰当的时机。
而署名,正是慕容归、赵禹,然后,是朝中的一班臣子,足足四十六人。
萧北寒皱眉,这么多人,是当真要撼动我北丘的基业吗……
甩手,把那绸布扔在了慕容归和赵禹的面前,一声冷哼。
慕容归不信,狠狠的瞪着那凤袍在身的女儿,颤抖着双手拿起了那绸布,却是手上无力,啪的撂在了地上。
赵禹鹰钩鼻子哼着,阴气十足的声音碎碎发出,却是在目光落在那绸布上的一刹那,也忽的慌了些,眉头紧皱。
“来人,把罪犯慕容归和赵禹收押在监,罪名,意图谋反。”
萧北寒冷声道。
群臣噤声,都低了头生怕连带了自己。
慕容归怔怔,惊得圆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赵禹却是不肯,如何大好的形势便如此扶摇直下,扯着嗓子朝上面喊道,“太后娘娘做主啊,太后娘娘做主啊。”
“啊……”
朱太后也被眼前的形势迷糊了,可手中虎符又被萧北寒取走,一时间,竟然所有的重量都倚重在了萧北寒的一边。
可自是却又不肯松手,指着苏秦和他身后的几名将领道,“苏大将军,快,哀家恢复你的职位,快替哀家抢回虎符……”
“快……”
慕容归和赵禹也都抬了眼睛,似是抓着最后一根芦苇的,瞧着苏秦那边。毕竟,萧王剥夺了苏秦的兵权,他们之间,已经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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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金]工艺手法,将字或图案刻成后,将金丝嵌入,再将其打磨平滑。错金书,适于保存,即便历经千年,也依然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