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宫的门口。
娟娘眼巴巴的瞧了瞧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啊,偏又下了雪,虽是不大,地上却免不得有滑脚的地方。
可是,淑妃娘娘她……
哎——
咬了咬牙,一横心,娟娘便迈出了碧落宫的大门,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内侍监的方向走去。
北丘王宫的规矩,无甚重要的事情,入了夜,各宫的宫人们是不得私自走动的,若是未得令走动了的,不得明灯。
娟娘瞪大了眼睛,仔细的盯着路,生怕走错了路程。
北丘王宫的路,多是青石子的地面,路两侧多是高大的树木,夜色降临的时候映在地面上的树影更加颜色深深,有风吹过的时候,更有树枝缠绕的声音,犹如鬼魅缠臂。
饶是娟娘年岁大了,也不禁的有些害怕,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大了些。
地面上有薄薄的积雪,冰冷滑溜,一不小心,就是一个踉跄,娟娘的步子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纵是摔倒了也马上爬了起来,再继续往前走。
娟娘暗自叹息,如今,宫里到处风言风语的,都谈论着王后娘娘如今多么的风光,说不日必能诞下王嗣。
可淑妃娘娘却是如何如何的不得宠,寝宫位置就在角落,又从来不曾见王上宠爱过,身世背景更是没什么好惧怕的,自然而然的,这淑妃娘娘就成了宫里最好欺负的主子。
但凡能克扣的,都被下人们私自扣下了,偌大的碧落宫里,空空荡荡的,倒真成了空落之宫。
娟娘日日里心上不忍、着急上火的,总要和那些宫人们理论,可每次,淑妃娘娘都毫不在意,柔柔的笑着,让人拿去大半。
这往后,那些宫人们行事便更加的明目张胆了,如今,连这过冬的用品都克扣了。
那碧落宫里本就地广寒凉,北丘的季节又偏寒冷,屋子里甚至比外面的温度还要低些。
偏那身子本就不好的淑妃娘娘还硬撑着,只笑笑说自小就习惯了,冷一点不碍事的。
可瞧着那皎洁的面容、娇小的身量,明明还幼的年纪,娟娘就忍不住的一阵阵心疼。
终于,她忍不下了,她可看不下去那哆哆嗦嗦的小身量笑着和她说没事。
白日里那送来被褥的小厮,明明扣下了一床被褥,娟娘瞧着那一卷被褥就知道那小厮又克扣了些去,可宫里实在寒凉,当时她就气不过,要和那小厮扭打起来。
可淑妃娘娘偏就那么好的脾气,劝开了两人,还给了些银两与那小厮,牙齿打颤着和娟娘说着安慰的话儿。
待她折腾了一下午,有些乏了,好不容易劝着歇了去,娟娘才出了碧落宫的门,往内侍监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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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内侍监门口的侍卫打了招呼,倒都是熟识的人,也没为难,侍卫便允了娟娘自行进去参见夫人。
娟娘进宫的日子久了,内侍监倒是来过几回了,前面的路倒也熟识,无甚阻拦的,几个拐弯穿堂,娟娘便走到了秋霞的房门前。
抬眼环望,心里忍不住狐疑,怎么这院里、门口,也没个传话的丫头、小厮的,干干净净的一个人都没有。
娟娘便自个儿到了屋子的门前,提声道,“赵……”
方才提气,想唤赵夫人,娟娘眼前一闪,屋子里的灯,忽的被掐灭了,愣是把娟娘一口气都吸了回去,半个字都没吐出来。
有细微的声音,从门缝里出来,钻进娟娘的耳朵里,痒痒的。
娟娘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一向老成,知道拿捏分寸,可这时候,偏偏好奇心,一时就上来了,不由自主的,就贴在了门上,细细的听着。
“把她,安置过去了?”
“恩,奴婢亲自送她进去的,里面都是服侍王上的侍女,不会有人认出她的。”
“那药她收好了?”
“看她神情,是万分的决绝,夫人和她说是毒药,她更会一准儿下了,这不是她日夜盼着的吗?”
“唯独,她不知道那是媚药,而不是毒药。”
“呵呵,她那人,一看就是个祸事的主儿,保不齐哪天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可夫人怎么就算准了王上会去神女宫呢?”
“赵总管的邀请,王上能不去吗?何况,宫里还有贵客,王上要去的地方,只几步就到了神女宫,却是要几个时辰才能到椒房殿,自然,是会去神女宫的。”
“到时,只要他们成了好事,王上必然大怒,我就把那刁娥再推出来,扯出她和苏语蝶的关系,到时,二罪归一,要她有口难辩。”
轻微的笑声,有些清冷。
门外的人,听的浑身颤抖。
那意思,娟娘不明白,有些话,听的也不甚清楚,只抓住了几个关键的词语不放。
媚药,王上,神女宫。
末一句听来,分明是个天大的阴谋。
娟娘身子栽歪,胸口不停的喘息着,却又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
转了身,脚下仿佛踩了棉花一般,行尸走肉般的就走出了内侍监。
那声音,娟娘听得出来,一个是赵夫人秋霞,一个是她的贴身婢女杏儿。
他们,怎么连这个都敢谋划。
天啊,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的。
娟娘走的急,心里又慌,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这会儿,她却连痛都忘记了。
脑子里,一个想法,突然的一闪而过,娟娘蹙眉,暗自点头,一番肯定之后,便迅速的爬起来朝碧落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