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清仁宫里却是十分的静悄。
外院处,有几个打扫的小厮,也都貌似安静。
有个尖脸儿的,眼睛总时不时的瞄着里面,嘴角下撇着,略带轻浮的模样。
“哎,你们说,这赵总管和太后娘娘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啊!怎么每次都还要把咱们支开啊!”
“呸呸,你说什么呢?小心被人听去割了你的舌头。”
旁边浇花的小厮皱眉,赶紧噤声,诚惶诚恐的模样。
“妈呀,连太后和赵总管的闲话你都敢说,你真是……不想活了吗……”
几个人都皱眉努嘴的模样,碎碎言语着,却都拿着手里的家伙凑得近了一些。
“你不知道先前跟随太后娘娘的那些宫人们都失踪了吗?太后最要不得人家说她的闲话。”
“听说都被……”
一人手做刀状,在脖子上一比,还好不好的偏龇了牙,学着那样子。
旁边一个做花匠的宫人本就胆子小,见那人一比划,心上一吓,手里一颤,那握着剪子的五指不由自主的紧紧一握,那剪子脆声声的就剪在了一朵花儿的茎上。
咔嚓——
声音偏就那么凑巧的,和那比划的人的手势,前后差不过几秒的功夫。
几个宫人本就缩在一起,胆战心惊的,这一声,把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连那尖尖脸儿的宫人,也变了颜色。
末了,总是有人发现了,小声哀叫着,“小哥,你那剪子怎么早不早晚不晚的,非在这个时候来一下子,吓死人了。”
花匠也诺诺着,几人却都是心中惶惶,再不敢吱声,便各自的散了去。
那尖脸儿的宫人倒还是好奇的很,只是又无人再理他,便也只好悻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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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仁宫里,袅袅香烟不断,催人欲睡。
所有的侍女都被屏退,偌大的宫殿里极为安静,倒是偶尔风声过时,有清仁宫檐角上的铃声轻轻传来,却也是淡淡的。
转过一层一层的帘子,最里面一处海棠红的卧榻,隔了床幔便瞧见里面两人依偎的模样。
“你尝尝,这栗子是才炒过的。”
说话的女子,贴着那男子极近,粉嫩的衣裳、窈窕的身段,倒似个妙龄佳人。
再往脸上瞄去,岁月的痕迹却是如何也抹不掉的。凤目暖暖,却抵不过眼角边上的细纹,探出的手,也不再是曾经的光滑肌肤了。
这人,却是朱太后。
那男子,鸦青色的衣裳,编绣着繁花的图案,干净的面庞,略带鹰钩的鼻子,正是内侍监的总管赵禹。
赵禹面上倒是一副清冷,无甚热情的,微微张了嘴,朱太后便探手把那剥好的栗子递了进去。
“属国代王的事情,你没有和他说吗?”
赵禹提了提眉,带了几分不悦,他话音本就阴阳怪调,二者凑在一处,那声音直如鸦叫,盘旋在清仁宫的屋梁上。
朱太后却也不在意,凤眸有些黯淡,粉色衣裳曳起,便也坐了起来,有些犹豫的道。
“这事儿确是不好说,代王职位特殊,你先前举荐的那两人,身份都不高啊。不说慕容归的侄子慕容延,就是那赵廿,身份总还是个统领,不好……”
“哼!”
也不待太后说完,赵禹便蹭的从榻上站了起来,满脸的不悦。
“只说你不愿就好了,别找些借口,赵廿身份不够,只要再提拔一个官阶就成了。不好不好,说到底,还是你不愿意帮我,我能给的都给了你了,如今,便是这点小小的要求,你便推三阻四,朱碧霞,我赵禹今日算是看透你了。”
赵禹气愤,说着便要拂袖而走。
“禹哥,别,别走!”
朱碧霞忽的也从榻上奔下,拽着赵禹那鸦青色的衣袖,两眼濛濛,声音竟有些发颤。
见赵禹无了要走的意思,却也不言语,只轻哼着从鼻孔出气,朱碧霞只觉得满心里都是愧疚和烦闷。
一块块的,全都压在心口上,已经好多年了,偏偏,这么久了,还都从来没得过舒畅。仿佛巨石压身,却是推也推不开,挪也挪不动。
只好聊聊的喘气,闷着苟延着。
可心里又觉委屈,怏怏道,“我哪里不帮你了,哪一次你要什么我不是给你什么的,城外的土地,宫内的权力,你单独的府衙,更何况……”
朱碧霞略一抬眸,两眼里全是疼痛。
心尖上一阵的刺感,眼前晕眩,那时的情景,偏偏就惹上了心口。
昏黄的烛光,萎靡的帐幔,床脚上流淌而过的酒水的痕迹,他略带清醒的眸子,是那样宽容的在看着她,没有恨,只有点点的遗憾,余下的,全部都是,爱……
手掌忍不住的微微的颤抖,当时的她,是那么的绝情,扼在他脖颈上的手,竟没有一丝的犹豫。
那时的她,心里只有他啊,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
赵禹回首,冷笑,“何况什么,后悔你亲手杀了他?”
不待他说完,朱碧霞便慌张的抬了手捂住他的嘴,未几,连自己也一愣,然后,又淡淡的说道。
“都过去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搬出来说。”
是啊,多少年过去了。
当初的冷血,当初的铁腕,似乎在这一刻看来,都不过一场梦而已。
面对先王的宠爱,她能无情,面对妻妾的争夺,她能无视,面对朝臣的逼宫,她能无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