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宫。
“娘娘，这花儿可真香。”
铁凤嗅着手上托着的一盆别致的十里香，从门外走进，诧异却又欢喜的说道。
淡淡的香气窜进鼻尖，苏语蝶也抬了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娘娘，这就是传说中的十里香吗？”
铁凤终归是女儿家，如此淡爽沁人的香气飘散而来，便不禁开怀起来，一扫这几日部署黎王攻城之事的阴霾，碧玉般盈盈而笑。
“听人说，这花是极为难见的，整个青云大地上，只有东泽国最最东边的阴山山顶，几乎接近咱们大地的边缘的地方才有的。如今好不容易移植来这么两盆，娘娘能得来真是有福气。”
苏语蝶淡淡望去，那一片翠绿欲滴的叶子，围裹着一簇簇雪白颜色的五瓣花，每一瓣都宽有拇指粗，像白色飘带一般，中心处点缀了淡黄色的蕊芯，十分的美丽，可是，明明花容娇美、花香沁鼻，语蝶却不觉欣喜。
神女宫外院的人，似乎都嗅到了飘散而来的花香，外面的声音略有些吵闹的，好像人人都在欢喜雀跃着。
铁凤见小蝶眉间清冷，水眸飘忽无神，便再高兴不起来，收了花，束在桌边的阁上。
转身间，正瞥见桌上小蝶刚刚放下的活计，却是诧异，伸手捡了起来。
“哎？娘娘，您这手艺……”
那是一个未做完的香袋，看样子已经做了几日了，还差几针就该收尾了。
铁凤诧异，她和小蝶自小在一块，再清楚不过，这女红类的东西，小蝶是从来不碰的，莫说是要她学了，便是接近那些针线笸箩，便不悦起来。纵使是她失忆之后，也从来不曾学过这些玩意儿啊。
铁凤细细瞧去，这香袋样式极为普通，是最常见的荷叶形，便是扔在街上路摊上，都会淹没在那一堆堆的香袋里，无人能识的。
唯独，值得称道的是，那做工，虽称不上十分的细致，却是针脚整齐，线头内扣，倒是十分老练的手法了，看样子，绝不是一日两日刚刚学会的模样。
难不成，连这等手艺，都能无师自通吗？
有那么一刹那，这样的想法便倏然跃进铁凤的脑袋。
青龙关之后的小蝶，定不是当初的小蝶，定是重生之人。
旋即，连铁凤自己都一愣，自嘲一笑，甩开了那无聊的念头。
苏语蝶抿嘴，只道是胡乱做的，不成样子。
这些，自然都是从前在家时学的一点皮毛，不成想，今日还真派上了用场。
只可惜，不是什么好的用场。
双眸一眨，一个眼色使去，铁凤点头，手法极迅速的，摘了一朵十里香，放进一个石磨的小盒子里，复又揣进了苏语蝶的袖子里。
整个动作，迅如闪电，连语蝶都几乎没有看清。
然后，铁凤啪的伸手，在花盆上一点，咣当一声，高贵的十里香，砰然落地，白瓷的盆面碎裂一地，扎在那些翠绿的叶子上、雪白的花瓣上。
“哎呀，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铁凤慌慌张张的，水绿色的衣裙轻摆，便要扑了过去拾捡起那宝贵的十里香。
啪嗒，铁凤的手腕，轻微的那么一抖，桌面上的茶碗便又翻洒滚落。
偏又那么恰巧的，便泼在那些雪白的花瓣上。
仿佛听见花儿吃痛的嘶拉拉的声音，铁凤都忍不住的嘴角一抽，却是无法，只好按着先前小蝶吩咐的，继续演着。
“娘娘，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慌慌张张的跪在地上，小脸戚戚，铁凤一副惶恐的模样。
苏语蝶皱眉，“你这奴婢，粗手粗脚的。”
摆了摆手，“窦子。”
“在。”
门外，窦子听见传唤，弓着腰小跑进来。
“乐瑶打碎了王上御赐的十里香，把她关进柴房，让她好好反省。”
“还有，这花，都死了，拿去烧了吧。”
“多谢娘娘开恩，多谢娘娘开恩。”
“……”
窦子自然不知道自家娘娘在摆弄什么玄机，只是照娘娘的意思做了总是没有错的。
随即，便收了地上的残局，又领着戚戚惶惶的乐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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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砰的关上，在偌大而空荡的神女宫里声音回荡。
莫名的，也狠狠的镇在了苏语蝶的心上，吓得她一颤。
袖子里的石墨小盒还在，无甚重量，轻飘飘的几乎能让人忽略。
神女宫里，本就人烟稀少，自从访琴死了……
是啊，她死了。
……
语蝶扶着桌边坐了，只觉得没有力气，心口发堵，却真的也说不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心疼？哀伤？愤怒？不平？委屈？
似乎都不是。
只是，不想怪她为太后办事，不想责她暗算了自己。
只是，忍不住的，总是难忘那乖巧的小女孩儿，半夜里睡眼朦胧的就突突的跑进来，握着她素是冰凉的手，小声的、似是说着梦话般的嘀咕着“娘娘，娘娘”。
双眸也无了神采，探手拾起那香袋，便只手机械的穿针引线，收了尾，末了咬断了线，又收了针。
袖子一抖，石墨小盒咕噜噜的滚了出来，果然，像铁凤说的那样，不会透出半点香味。
苏语蝶伸手，把那石墨盒子便装进了香袋，紧紧系了，撂在了袖里。
算算日子，梨子当时说的廿日之后，如今，也成了五日之后，太后娘娘，语蝶要给您送一份小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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