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苏语蝶说的不过是一时气话,可黎子由接过话去,却变成了赤.裸.裸的当真和挑衅,听在苏语蝶的耳里,是那么的刺耳。
夜色昏暗,天幕漆黑,一眼望去,踏浪而来的不是满盈心思的甜蜜,却是前程的一片黑暗。
“梨子……”
重如冰雹的小拳头渐渐慢了下来,变成时有时无的轻轻捶打,一声呼唤,苏语蝶忽就住了手。
抬眸时,已然泪眼婆娑。
黎子由瞧见苏语蝶一张憔悴的小脸变得比六月天还快,转眼间就凄然模样,泫然欲泣。
心上一疼,细细长长的眸子却依旧浅笑如夜幕中的上弦月。
“不打了?这几天在刑房里睡的一点也不好,你多打几下嘛,正好帮我捶一捶。”
黎子由说着,耸着肩膀靠近了些。
“梨子,你是不是真的就信了千仞山上的那句预言?”
不理他的戏谑,苏语蝶紧紧盯着黎子由的一双星眸,试图为自己分析出答案,可那一双闪映着月色的眸子,偏偏让人看不出端倪。
“十年卧薪,翻云覆雨。翻云覆雨……”
语蝶见黎子由没有说话,反复喃喃着这句语言,道出了自己的猜测。
“翻云覆雨?你是不是就笃信这四字了?”
宋祺、铁凤都在北丘皇城——陌城,那从不离梨子左右的将军蒙楚也一定在了,除了他们,梨子私自埋伏下的人马,或是精英部将,或是乔装的军队,一定,也在这附近。
梨子,你要我等你,是等你有机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吗?
赤血刑房的墙壁顶处渗透下来的月光,照亮了苏语蝶的一双闪耀着粼粼波光的眸子,却是于盈盈间透出不同以往的伤痛。
心底,某种感觉,压抑不住的喷薄而出,怎么按也按不下去。
睫毛一扫,黎子由鼻尖冲出一道气息,薄薄的唇角竟平淡了下去,淡淡的隐忧冲突着想要撕破表面的那一层若无其事的温暖。
“不是笃信。”黎子由细细长长的眸子里突然间多了份坚定。
“而是无论如何,一定要。”
黎子由眉梢微颤,最难隐忍的感情全都压抑在后。
只能在心中悄悄说出,而且,语蝶,我的时间不多,我不愿日日看不到你,不要没有你陪伴的夜,不愿想象萧北寒日日能随意的陪伴在你身边。
他突然就抓住了苏语蝶的手,“语蝶,出宫吧,离开这里,不要呆在萧北寒的身边,让蒙楚带你离开,回千仞山上的浴雪阁等我,好吗?”
黎子由星眸扫过赤血刑房,突然嗤鼻一笑,“他到底有没有把你当成他的王妃,让你在这刑房里呆上三天三夜,直到今夜才来看你一眼。”
他突然恳求的说道,“语蝶,离开这里吧。”
不知哪里的一阵风,吹起梨子微醺着相思颜色的发梢,掠起,遮挡了他眸子里的颜色,那唯一一次失却了明媚颜色的一双疼惜,却像是注定的没有落在苏语蝶的眼里。
于是,发丝落,相思颜色漂,梨子一双依旧浅笑如昔的细细长长的眸子却没了半点说服力。
不知为什么,好像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环抱着自己,偏是不让她离开。
这种力量,苏语蝶却说不清,是来自时空,来自命运,还是来自她的心。
“我和萧北寒有一年之期的,期限就快到了,到时我便自由了……”
苏语蝶略带欣喜的神情说道。
只是,本是一句庆幸的话语,说来,两人却都沉默了些,忧郁隐隐。
……
.
夜,正浓。
人,欲酣。
一匹纯黑色的马,在王宫的甬道上,正疾驰。
掠过之处,风不紧却骤然,不猛却迅捷。
马上之人藏蓝色的衣衫,笼一条黑色披风在夜里奔腾如洪。
及肩的黑发飘扬,整齐的发尾溶在夜色里,却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深沉。
“什么人?”
最后一道宫门处,守卫远远便听见了马蹄踏声,瞌睡顿时消散,高声在城墙上喝道。
萧北寒也未说话,一手从黑色披风下探出,掌中握了一块表层涂着特殊物质的闪亮的金牌遥遥朝宫门上照去。
啊——
月色下,依旧能瞧得清晰的那枚刻了龙吟图案的纯金打造的令牌,让墙头的守卫只一眼,便体如筛糠。
“是……王……”
守卫喃喃着,嘴皮已经有些不利索。
恍然,才双手扒着墙头上,朝下面大喊道,“快,开宫门,快。”
“啊?”
下面的人正打着瞌睡,还有些犹豫,墙头的守卫赶忙大声叫喊着。
“萧王令牌在此,快开宫门,放行。”
看门的人也一个激灵,再不敢犹豫,利落的打开了城门。
一阵清风,掀起了看门人的衣袖,黑影一闪而过,还没看清,衣袖已然轻轻飘落。
……
.
陌城外,驿馆。
所有的守卫、侍从,到将军、总管,全都带了愁容的围在中堂上。
数双眼睛都时不时的瞟上一眼当中两具纯白色的麻布。
满堂阴森诡异的气息。
“王——”
驿馆外有些骚动,安静的气氛一扫而空。
“参见王上。”
驿馆门口,石路,延伸到中堂之上,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众人都像岸上的鱼儿得了口水一般,存活了过来,舒声拜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