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建炎捧起语蝶的小脸,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双眸子,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后,才完完全全的放下心来。
“……”
语蝶望着炎哥哥,反复咀嚼着“没事”两字,微恍的意味留在齿颊,怅然的余味不消,最后,只剩了迷茫流转其间。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炎哥哥那一双关乎的眸子,那一团紧张的气息,那微微渗透着汗水的掌心,伴随着层层碧波荡漾的银白色长发一起,一点一点打在苏语蝶的心口上。
啪——啪——
有小石子打在刑房门上的声音,清脆的在空落落的赤雪苑里回响。
苏语蝶闻声耳竖,右手不由自主的就按在了腰间内衣里的银丝软鞭上,警惕的望着门外。
苏建炎一皱眉,忧思锁在眉间。
可一瞧见小蝶警惕的模样,却是忍不住的微微一笑,映在他银白色的月华长发之下,别样的优雅。
“别担心,是自己人。”
苏建炎握了握小蝶的手,轻轻说道。
“苏元帅,换班的时间要到了,再不走就要来不及了。”
门外,有低沉而稳重的声音响起。
那有些熟悉的粗声和语调,让苏语蝶不禁兴起,惊叫,“南宫适?”
“苏参将。”
南宫适闪了身影在门缝处,只对望了一眼,于这昔日的一双军中的好友便足够了。
有些称呼,他,怕是真的改不过来了。
“炎哥哥,快走吧。”
语蝶担心,不禁催道。
“小蝶……”
“元帅……”
三人都有些焦急,可苏建炎明明知道时间紧迫,脚下却偏是不愿意挪动半分。
“咚——咚!咚!咚!”
突然,守夜的值更人一遍遍敲响了梆子,悠长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警醒了苏建炎。
“元帅……”南宫适急道。
“小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会想办法再进宫的,你等我的好消息。”
紧紧看了一眼苏语蝶的小脸,匆忙在她额头上点水一过,月白色的身影再不敢流连,仓皇而去。
厚重的房门再一次阖上,逐渐淹没了点点光亮。
这一次,语蝶的眼睛却贪婪的紧随着门的闭合而移动,久久不肯离去。
.
赤雪苑里,依旧寂静无声。
似乎,今夜,所有的守卫都去偷了懒。
整个院子,犹如一座冷宫,无人光顾。
上弦的月,格外的弯,也格外的皎洁。
月华如练,泛滥的光辉洒在赤雪苑的房顶上,光耀一片。
夜色下,一团淡紫色横卧在琉璃瓦上,翘腿支颐,自在得仿佛一只月宫上私逃出来的玉兔,正狡黠而得意的享受着人间的美色。
熏染了些微颜色的微卷的长发,胡乱的流淌在玉色琉璃之上,迹迹斑驳,如依稀破碎的记忆。
一双细细长长的眸子,璀璨如夜幕上的繁星,正轻轻眨着,凝视着跃迹而离去的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
“苏建炎……”
黎子由眉目清冷,细长瘦弱的食指抬起,食指和中指间正拈着一朵欲要含苞绽放的紫红色的刺玫花。
两指轻移,刺玫花瓣轻扫过唇瓣,淡淡的花香袭来,引得黎子由鼻尖一提,眉间一笑。
在琉璃瓦上躺的久了,触手之处难免沾染些寒气。
袍袖翻飞,黎子由一个翻身到了赤血刑房的门前,手起,锁落,门,轻推开。
赤血刑房里,扑面而来的是一片血腥而腐朽的味道,一向鼻息灵敏的黎子由自然明了味道的来源,双眉不自然的皱起,借着月光便瞧见了刑房里地面上成块的血渍,犹如大地的伤痕结了痂、落了疤痕。
那熟悉的匀称的身影,悄然的倚着墙壁而立,月色下容颜淡淡、笑容浅浅,虽是有些憔悴,却依旧不掩那一庞自然颜色。
黎子由修长的淡紫色的身影一步步走进,暖暖的笑意挂在眉梢眼角,一如往昔。
可语蝶却只是定定的站着,一步也没有挪动,反倒是带了点苦笑的意味,直问道。
“在房顶呆了多久了?”
“没多久,就一会儿。”
黎子由轻笑,她的话,总是那样直白的出乎意料,带了份淡定,带了份旁观的意味。
“谁让你跑出来的?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能随便走动的。万一叫人发现了……”
语蝶像是数落自家孩儿一样,口中的指教噼里啪啦的滚落而出。
黎子由面上依旧微笑,却是微僵了笑容,心思一颤,夜色下却没有落入苏语蝶一向善察的眼睛。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说人。”
黎子由呵呵一笑,拈着刺玫花的手忽的从背后探出,压着轻柔的花瓣抵在了苏语蝶一张唇色惨淡的小嘴上。
“还是,几日不见,你就变得絮絮叨叨如同老太婆了?”
黎子由细细长长的眸子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才说着便自觉的抱了头,一副乖乖挨打的模样。
果然,他的话音还未落,细小的拳头和高八度的嗓音就一同冒了出来。
“臭梨子,烂梨子,我真应该了把你剥了皮,捣烂了,再放到锅里蒸一遍、煮一遍,然后一口一口的吃掉。”
语蝶细小而有节奏的拳头,砸下去却是毫不留情,一下一下捶在胸腔上的空空的声音有些响亮的回荡在赤血刑房里。
“呵呵,我愿意,我等着,等你把我煮了吃,不过,一定要留着我的眼睛,我要好好看着你吃我的时候有多么解气。”
黎子由忽而抬头,猛的握住了苏语蝶的手腕,牢牢的锁住她那一双盈盈的秋水眸子,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