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里,裴弦又再度深深地行了一礼。
而至此,裴羽钦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明白了裴弦真正的心思。
但是,江暮烟却只觉得她的预感是没错的,这裴家的人,真是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对象,也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若到此刻还没明白这裴弦用的是哪一计,唱得是哪一出的话,她过去的那二十八年日子就算是白活了。
表情微微有些沉默地看了看裴弦,虽是被他的话给完全套了进来的她,江暮烟还是不得不承认,裴弦这真是好一招漂亮的以进为退之计啊。
果然,她当初就觉得奇怪,这裴家如此的万贯家财,又身为东云国的第一家,身为如此大商贾之家的人的子孙,居然会有人早早的就宣称了要去考功名,而不学生意。
这本来就是很不符合常理的地方,只是她因为当时对这个裴弦认识不深,所以并没有多做联想。
如今听到裴弦这番听起来义正词,又大义凛然兼光标鲜亮的话之后,江暮烟骤然的就明白了,原来这裴弦这么多年,怕是从来就没有一刻真正放弃和忘记过这裴家的家产和生意之事的。
所以嘴上再怎么高喊着要考功名,中科举,却接连考了四次也屡考不中,其实照她理解,便是他完全有实力考中,裴弦也会故意让他自己考不中的吧。
他的真正的目标,自然是停留在想要继承裴家的产业这一目标上的。
这一次的娶王明珠的事情,她现在都忍不住有些怀疑,是不是也纯粹就是个陷阱,一场裴弦母子故意要做给他们看的假戏?
但是再回想了一下云爱柳的每一个表情,和她二十天前见到的王明珠的种种表现之后,江暮烟在心中否决掉了他们两方串通好的这个前提,认为王明珠想要嫁给裴弦,是出自她的真心想要嫁给他。
而裴弦那日鄙夷的说他不愿意娶王明珠的表情,也并非出自假装,而是发自内心的讨厌她。
若说唯一一个相信自己的儿子有考功名中科举之心的人,怕就只有裴弦的母亲云爱柳了。
否则的话,她不会为了裴弦能够娶到王御使家的女儿,就高兴成这模样了。
连与人抬头,说话做人都觉得有底气多了,因此,在这场纯粹是基于利益上的联姻,真正高兴的人,估计只有云爱柳一个人了。
身为新郎官的裴弦自然是巴不得能不娶王明珠,就不娶的好。
本来事情在那一日翡翠楼上,裴弦他讽刺王明珠貌丑,不承认与她有婚约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该有了定论——这场婚约不可能履行,裴羽钦也是肯定必须要代表裴家出面给王家一个说法的。
事实上,这些日子里,裴羽钦已经在这么做了。
但是——
裴弦的立场和打算却已经暗暗的发生了改变。
或者说,他这么多年,其实一直在等待一个真正的可以让他名正言顺的进入继承人行列的机会,只是一直没有等到合适的跳板,或者说,找寻不到合适的借口。
而这一次,王明珠的出现,翡翠楼里意外的悔婚的那一幕,还有这次堆雪人第一得到的奖赏的这个承诺……
等等的全部,都让裴弦陡然间意识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所以,他在短短的时间内,精心的组织了这番合情合理,又声情并茂的话语和理由,外加诚恳的忏悔和跪下的认错。
其实说穿了,他无非就只为了一个目的——弃文学商。
他要用这所有的种种铺垫,让大家都知道,不是他裴弦主动要来学做生意的,而是他也有身为男人的尊严,他不想被人说他娶了王御使的千金,便是为了得到了一条做官的捷径。
所以为了向王家,向所有的人证明他裴弦有文人的傲气和傲骨,所以他甚至可以放弃他苦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人的书,而改学做生意,成为一个他一直以来最鄙视的商人。
但是,事实上呢?
江暮烟心中忍不住微微的冷笑了一下。
事实上,裴弦这样的借口,这样的话语,无非不过是用来堵旁人的嘴的,毕竟他自己到底要什么,只有他自己的心知道,谁又能说,他心里真正想要的,根本就是裴家的家主之位,而不是做个大官呢?
而以她一贯敏锐,准确,又善于洞悉他人内心yu望的眼光来看,甚至不用直觉,江暮烟便能肯定,裴弦他是个有野心的人。
且那野心还不小。
以她前世一个成功商人的女儿的挑剔眼光来看,若是要她在裴风、裴弦、裴虞,包括裴夜袭四个人中,选一个最快能成为一个出色商人的人选来的话,毫无疑问,她会选择裴弦。
只是——
江暮烟再度看了看裴弦还低垂着,一副诚恳又谦虚的模样,忍不住心中叹了口气,因为若是要挑选一个最能成为裴家下一任家主的人选的话,她第一个不会选的人也是裴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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