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不用管,另外这几天你们俩要共事,所以希望能有一个很好的合作。”
“要我和他?”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林曳晓怪叫了声,双手撑着他的办公桌压低了身体,“你应该知道我一向做事的法则。”
严耀光抬头,目光里漾着坚决:“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让你和他一起,他是刑警大队局长,和我们一起破这件案子,我本来以为仅仅只是个官司而已,但是没有想到它竟然牵连出了军火走私。”
“什么?军火走私?!”林曳晓瞪大眼,声音拔高了几分,“你你你……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么?这样的案子你也敢接?你就这样把我往风尖浪口上推了么?你这是在拿我的命开玩笑哎!”
叹了口气,他按了按额心,一脸的疲惫:“表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的……抱歉让你接手了这么棘手的案子,但是……既然答应了别人要打官司,那么我们也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但是你放心,齐局长是个足智多谋的人,正因为有他在,所以我安心许多,”顿了顿,他继续接下去的话,“如果你真不想接的话,那么……”
“那么就只能跟打官司的人说不能接管案子,但这后果是……”沙发上的男人抬起头,细长的眼里掠过一抹精光,“L律师事务所的倒闭。”
L律师事务所的倒闭?看向严耀光,她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不一样的答案,然事实却是如此。
“为什么?”
“只因为前来打官司的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男人的一句话瞬间将屋子里的气氛降到了最低点,明明开着暖气,却让林曳晓觉得连空气都凝固了。
L律师事务所的倒闭,就意味着这里的每一个员工都面临失业的问题,除了这个,那他和她一直以来所打拼的也将会化为乌有。她还记得当时他邀请她进到事务所时的真挚以及他的豪言壮志,也不会忘了他们这些年从最先的相濡以沫到现在的出人头地,更不会忘了他教导她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往事历历在目,内心的挣扎是那么的激烈。这不是儿戏,而是一个生死抉择的问题,而且不管选择哪一方,都会面临巨大的考验。
“晓晓……”见她咬着嘴唇沉默着,严耀光不禁有些动容,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说出了她的名字。这个动作是她遇到抉择或者问题时才有的,这几年合作下来,她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懂得顾全大局和察言观色,虽然有时会顶撞他,但大多数,到了最后她都是接受他给她的任务,而且在最短的时间里漂亮干练的完成。只是现在不比那时了,她要考虑得很多,而他亦不想过于难为她……他为难她,已经够多了。
“其实没有关系,就算事务所真的不存在了,我们依然可以……”
严耀光后边的话她已经听不见了,脑子里回转了只是这几年的点点滴滴。割舍?不割舍?本该是社会良民的她,在此刻却成了一个重大案子至关重要的一份子,似乎她的手中就拿了那案子的钥匙。抬手挥了挥,她疲惫道:“给我一天时间,我想明白了再给你答复。”
“……嗯,你回去休息吧,你的工作我已经让米莉帮忙做了……等你想好了,再给我回复,但是……”他顿了顿,眼里蕴着笑意,“如果拿公司和你的性命来比的话,我还是会选择保你的性命。”
傍晚,红似火的云霞遮住了半边天,夕阳在金红色的云霞中滚动,慢慢钻进了薄薄的云层,变成了一个红红的圆球。通红的圆球金边闪闪,迸射出三两点炽热的火星,远处建筑物的轮廓突然浮现出连绵不断的浅蓝色线条。
冬天的黄昏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几十分钟的时间,太阳就已完全转进了云层里,惨淡而仅剩一点微弱的光芒亦被到来的黑夜吞灭。晚风带着浓重的寒意驱赶着白色的雾气,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城市上空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灯光,将整个黑夜照得透彻。
那一条条宽阔的马路上,亮起的明黄色的灯光如同一条以黄金做成的金链子,闪着耀眼的光辉。一辆辆车按序排着队驶过,在马路上、在环形高架上、在隧道中,各家商店亮起了霓虹灯,给这璀璨的夜色更平添了几丝魅惑。
晚风吹来,不知不觉间,已经步入了12月,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冰冷异常,然即便天气再冷,也依然阻止不了人们对夜生活的兴致,反而更加迷恋这黑夜的气息,是打发无聊也好,是空虚也罢,总之这股迷恋宛若罂粟般,让人愈陷愈深而不能自拔。
沿着马路一直往北走,任风吹在脸上,一分分刺入肌肤。目光迷离,林曳晓觉得此刻的她每走一步都好像走在远端那般,飘渺而不真实。各大商店里传出激烈而嘈杂的劲爆乐曲,一波波充斥着耳膜。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灯光闪烁,肯德基老爷爷慈祥的面庞和麦当劳小丑滑稽的笑脸招呼着大人小孩前往店里面,电车“当当当”地从眼前驶过,从窗户里探出头或伸出手来的游客们带着满脸的兴奋观望着这座城市,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形色各异的男男女女或走在街头,或进了各家商场,或涌进KTV、迪吧等地方,开始他们狂欢了一晚,而越是阴暗的角落,则越挤满了人。
前进的脚步缓缓变慢,置身于夜晚的城市中,站在喧嚣和车水马龙的另一端。街道两旁绽放的霓虹灯,编织了夜的美,却怎么也抹不去她沉淀在心中那抹暗淡的色彩。城市里的喧嚣渐渐往身后退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似乎整个天地间,就只存在着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这个城市,她生活了五年的城市,打拼了五年的城市,从来没有好好地睁眼看过它,而每一次,她都只是来去匆匆地经过,不为任何一个地方逗留,即便是经常去的酒吧,也只是一个临时小站而已。
而如今她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它,却想不到是这么的陌生,甚至陌生到她都怀疑这几年她都是怎么过来的。每一天每一天,就只有工作,拼命的工作,没日没夜的,就好像她的生命中就只有了工作,而再没有其他。从来没有为谁为某样事物驻足过,只是一直奔跑着前进,而今才恍然发现,她一直奔跑之后,连前面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漫无目的甚至毫无把握。
那么她,到底是如何度过这些年的?就好像……机器人一样……
肩膀被轻轻拍了下,她回头,见到一张带笑的脸。
“啊——你……”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睛弯弯,“怎么,难道我就这么不容易让人记住我的脸么?
她“噗嗤”笑出声:“我当然记得你,杜飞扬,年轻的摄影师,实行四包政策,保持包玩耍包聊天。”
“也包……”杜飞扬笑了,眉眼处化开了点点光晕,染着他那对细长的眸子,“看来你还没有失去魂儿,其实我跟了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我,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该让你知道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是很容易成为不法分子捕获的对象。”
往前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转过头,风吹起他的衣领,商店里的灯光打在他秀气的脸上,衬得那清减的下巴愈发得消瘦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成为你忠实的倾听者吧,我家就在前边的小区里,五分钟就到了,而且……我还可以为这位美丽的小姐做一顿可口的晚餐哦。”
站在客厅,林曳晓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她会跟着他一道过来。实话说,他们并不算非常熟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说白了只是那种萍水相逢,即便有谈上几句话。而且以她的性格,并不是那种轻易就随着一个半生不熟的人去他家,更何况那人还是个男人。
但事实就是,她来了,而且还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的来。若要问她原因,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许……只是他们似曾相识吧,更或者,是同一类的人。
五六十平米的两室一厅房间,格局虽然简单而面积也虽然不大,但看得出主人对每一个地方都精心打点着,甚至连细微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这不免让身为女人的她有些汗颜,虽然她的家对这里的人来说是相当的大,但里面……惨不忍睹……以前有厉娜帮她打理,现在厉娜开了家服装店,忙不过来,也好在有刘俊涛这家伙在,时不时帮忙打点着,也让她的房子看起来像模像样一点。不然,就真的是披着别墅的狗窝了……
刘俊涛……那家伙应该已经在家里了吧……叹了口气,她绕到书桌边。他说他会在她一个人不知所措的时候给她安慰和拥抱;也会每天给她做她爱吃的菜……那么现在的他,是不是已经在家里做好了香喷喷可口的饭菜等着她回家?等着她向他倾心吐意?
只是……不是她不愿意说,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跟一个人说,特别是在意的人,更不能说,说了只会徒然增加苦恼而已。
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在意的人?肩膀微不可见地一颤,心坎里流淌过一股清泉。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在意的人?而这个词,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出现在她脑海里,除了厉娜之后的……胸口一阵悸动,恍然间有股不知所措充斥在其间,却更有股比不知所措还要陌生的感觉,但她却怎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只觉得因为它的存在,让她原来烦乱的心绪稍稍得到了缓解。
晃了晃脑袋,将脑海力里的东西挥去,林曳晓随意看着墙壁上挂着的照片。
空气里飘散着番茄鸡蛋的香味,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呲呲”的声音。视线飘到书桌,但见着书桌上放着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明黄色的连衣裙,七彩的珍珠项链,大朵大朵的向日葵被牢牢抓紧在她纤细的手中,皮肤虽然被晒得有些黑,却依然不能掩盖大大的遮阳帽下,那张如花似玉明媚的笑靥。站在斑驳古老的墙壁之后,衬得那对眸更加的灵动神气。
“锵锵锵——饭菜都好了哦,可以开吃啦!”把最后一道汤放到了桌上,杜飞扬对着站在书桌前的人说。见到她手中的照片,他在片刻的尴尬后恢复了他一贯的不羁表情,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看着她,“怎么样?好看吧?”
“嗯,不愧是出于大师之手,虽然我对摄影一窍不通,但看得出这张照片很用心呢,该怎么说……好像就把全部的爱都焦距在这个人身上,天地间就只有这一抹倩影存在,而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东西的样子。鲜花衬美人,也许她并不是最美的,但她的笑脸却是整个关键,有点只要看一眼这笑容,心中压抑的苦闷会随之消失。”
快速看了眼正观摩着照片的人,他低下头盛饭,耳骨在灯光下却泛着可疑的粉红:“是吗?有……那么好吗?”
“当然,而且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大师竟然也有这么居家可爱的一面,服务也非常的贴心周到呐。”看着他还穿在身上的围兜,她笑着说。
“好啦,快点过来吃饭啦。”把盛好饭的碗放在一边,杜飞扬解下围兜,“简单的家常菜,口味不好别嫌弃哈,不然就直接把你丢出去!”
被他佯装生气的表情弄得笑出声,林曳晓走过去坐下:“是是是,我怎么会嫌弃呢?就算再怎么不好吃,我也会把它吃完的,不过话说回来……”挑眉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她抿唇顿了会儿,眼里精光闪过,“照片上那个女孩子,就是杜大师所追求却还没到手的人吧?”
“噗——咳、咳咳咳……”喉咙里被饭卡住,杜飞扬一张俊脸涨得通红,跟烧得滚烫的铁块似的。他边不停地捶着自己的胸膛,边把调羹舀了勺子的汤往嘴里送。好不容易把饭给吞了下去,他不自在地咳了声,视线盯着面前的那盘糖醋鱼,“为什么会这么说?”
“女人的直觉。”
似乎有什么东西给崩断,他松了口气:“别太过于相信直觉,它并不一定是准的。”
“算了,你若不想承认也没关系,反正你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你自己。”无所谓耸耸肩,林曳晓扒了口饭,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鱼肉,“嗯,好吃!”
吃完了饭,林曳晓独自一人趴在阳台上,看着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闪着车灯的汽车,任寒风吹起她凌乱的头发。里边是在洗碗的杜飞扬从鼻尖哼出来的曲调,叫不出什么名儿,听起来却有些慵懒的味道。
本来她想帮他一起洗的,毕竟在他家白吃白喝,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只是他执意不肯,说什么洗洁精对女性的手伤害很大,硬是把她推了出来,于是也只得到这里来打发时间。
冷眼望着底下的一切,不得不说,这个城市很繁华,不论是大街还是小巷,都充斥着奢靡,然而每个人却又是冷漠得可怕,即便面上挂着笑,但那笑容却达不到眼底,好像一个个都戴了一张称作“微笑”的面具。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她所处的城市是这个样子。
“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出神?”洗完了碗,杜飞扬把手随意往衣服上一擦,对站在阳台的人说,“要不要来罐啤酒?”
“随意。”
拿了两罐啤酒走到阳台,打开其中一罐递给林曳晓,他自己也开了另一罐。
“吃也吃完了,该做的也都做完了,那么现在是我们单独的时刻,”喝口啤酒,他低低笑了声,特意把“单独”两个字说得圆滑了点,转头,他一脸的暗昧,“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这般魂不守舍。丑话说在前头,我讨厌敷衍了事的态度哦,我可是很认真地要听你的事,所以你也要很认真地同我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