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誉宁不答,杭晋承替她说:“她该信你,因为她在恭王府的这些日子里,相信只有你一个人,给了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吧?于情,她该对你深信不疑。可是小梅,就如你所说的,你从小跟着你家小姐长大,她究竟是不是你家小姐,难道你心里会不知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或者说,她究竟是不是你家小姐,你都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是自己能否留在恭王府,能否继续收集到有关我的情报。所以,曾经我把你家小姐赶出王府后询问你是否也要跟着你家小姐离开的时候,你的态度那样坚决,你说你已经跟着你家小姐嫁了过来,就已经是恭王府的丫鬟,不愿离开……如果你真的就如你所说的主仆情深,你又为何赖在王府里不肯离开,不是应该跟着你家小姐同甘共苦吗?”
“我……”小梅一下语塞,但拉住沈誉宁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可目光却已望向了沈如锦。
沈誉宁看了眼杭晋承,伸手将小梅拉住自己的手慢慢地拿了下来,朝着沈如锦指去:“她才是你的小姐,我不是。”
小梅急急地摇头,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沈誉宁的身上,想说些话让她动容,可还未开口,杭晋承却说道:“你说你是清白的?但据我所知,你给我三哥报信都是用的信鸽,若我没猜错,在你的房间,定然藏有鸽子笼,冷香阁素来只有你们主仆两个,是你藏匿起来的最好的地方。”
杭晋承这样的话说完,小梅已朝着沈誉宁伸出一半的手重重垂落了下来,但随即跪倒在了沈誉宁的面前:“小姐,小梅与你自小长大,你受的苦我看得清清楚楚……可三王爷给了我许多钱,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所以就答应了……对不起,小姐,小梅只是怕这件事把你连累,所以小姐,希望你能原谅小梅。”
小梅说话正对着沈誉宁,可话语句句说过,让沈如锦一颤。沈如锦随即高昂起头,仿佛根本与她无关一样。
而沈誉宁也没想到小梅说出这样的话,不由得弯腰想去搀扶她:“小梅,你怎么那么……”
可沈誉宁话还没有说完,小梅突然仰头,从怀间拿出一把匕首,似乎想朝沈誉宁刺去,可杭晋承已然抢先一步,将沈誉宁往后一拉,猛然夺过小梅手中的匕首,掉转过匕首方向,微一用力,那把匕首刺入了小梅的腹中。
“小梅,小梅……”沈誉宁被杭晋承一推,才刚刚站定,转身就看见杭晋承握着的匕首刺在小梅腹中,再顾不得其他,惊呼起来。
沈如锦就在那一刻,瘫软于地,可她依旧远远而望,没有丝毫要过去看个究竟的意思,表情一下变得木讷,眼神空洞,不知看到了什么,而后,眼泪缓缓落了下来。
沈誉宁瞥了如锦一眼,一把将杭晋承拉开,抱起小梅:“小梅,我不信,这些日子的相处中,你对我的关心都是假的,小梅,你是真心实意把我当成你家小姐对待的是不是?你不会是那种为了钱就昧了良心的人,对不对?”
小梅看着沈誉宁如此激动,嘴角扬起了笑容,可最后的目光却是瞥向了沈如锦:“小姐……小姐……小梅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的苦……只有……只有小梅……能懂……”
话落,小梅嘴角带着安详的笑,闭上了双眼。
“小梅、小梅,你醒醒,我去给你找大夫,你醒醒……”沈誉宁匆匆呼唤她的名字,希望能将她唤醒,可都是徒劳。
沈如锦却擦干了眼泪,一个人默默地站起来,而后就朝着奇巧阁的方向走去,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没有看见,只是她走得缓慢,背影苍凉。
杭晋承看了沈如锦的背影一眼,走到沈誉宁的身后蹲下,伸手扶在她的肩膀上,可手刚刚触碰到沈誉宁,她身子猛然一缩,什么也未说,只是小心地将小梅的尸首平放在地上,然后站起,绕开了杭晋承的臂弯。
杭晋承看了沈誉宁一眼,自己蹲下,手再一次握住了插在小梅身上的那把匕首的手柄。
沈誉宁余光恰是看见:“你要做什么?”
杭晋承没有回答,依旧紧紧握住,着力的样子。
沈誉宁慌忙上前:“她都已经死了,难道你还不放过她?杭晋承,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可这一次,杭晋承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沈誉宁的叫嚷之声,猛然下力,将那把匕首拔出,血顿时喷薄而出,溅了沈誉宁与杭晋承一身。
“小梅,小梅。”虽然知道小梅已死,可看到那么多的血不断涌出,沈誉宁还是匆匆地将手交叠想去掩住那伤口,制止那血的不断涌出,可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却依旧只是白费力气。
与此同时,杭晋承的目光只扫了那匕首一眼,一下就将匕首丢落于地,愣愣的,什么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很久,血不再流了,沈誉宁站起身,看了眼倒在血泊之中的小梅,突然问:“为什么?”
杭晋承努力打起精神,只是瞧了一眼丢落于地的匕首,什么都没说。
看着杭晋承如此神情,沈誉宁再一次开口,话音颤抖却尽量让自己平静:“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说出小梅的身份?为什么你要亲手杀死小梅?杭晋承,你是不是觉得小梅跟着如锦离开我会难过,你帮我把小梅从如锦的手中抢过来我会感激你?还是觉得我刚回来就咄咄逼人你承受不了了,所以你要让我难受,那样不惜取人性命?”
面对沈誉宁的质问,很久,杭晋承只是说:“誉宁,对不起。”
那样平淡的话语让沈誉宁呆了呆,最后摇头:“你何必跟我说对不起呢?就是今天不下手,你迟早还是会杀了小梅的。你走吧,我今天倦了,不想看见你。”
“誉宁,你……”杭晋承没想到沈誉宁居然叹过一口气后,就此放下。
沈誉宁看了小梅一眼:“你放心,我原本就是恨你,现在依然只是恨你,什么都没有改变……只是小梅,好歹我们相处过一段日子,她已经死了,你不要再折磨她了,让她入土为安吧。”
杭晋承点点头:“好。”
听到了杭晋承答应,沈誉宁就朝着屋子走去,门关上的刹那,泪如雨下,环顾冷香阁的屋子,依旧有着小梅残存的信息,可是确确实实,她已经离开,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杭晋承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跪于小梅的身边,将那把就在一旁的匕首捡起,看着小梅道:“这根本就是一把钝的刀,你用它刺向誉宁,要的不是她的命,要的却是你自己的命对不对?你要的是沈誉宁对我的恨……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那样冷淡的一席话说出,杭晋承面无表情地站起,转身离开。
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雨,将小梅身上的血冲刷干净,只是这已经发生的一切,印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记忆之中。
等雨停,沈誉宁再开门出来的时候,小梅的尸首已被人处理了,她呆呆地看了一眼那边的空地,将门关好后,绕去后院小梅的住所。
小梅的屋子被锁得严实,她用力将门震开才走了进去,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略略环顾,在中间的桌上坐了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正要朝着门外而去时,一声轻轻的“咕咕”声传来,她站定,那声音断续,却是更加清晰。她顺着声音而去,最后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笼子,里面果真有着一只长着灰色羽毛的鸽子,咕咕叫着,它被关在了笼中,面前的食盘已经空了。
沈誉宁将笼子从床底拖了出来,将笼子门打开,把鸽子抓在了手中,轻柔地抚摸过它的羽毛,突然发现它的脚爪之上带着一张纸条,狐疑之下,沈誉宁将纸条从鸽子的脚上取下,展开:“五王爷已平安归来。”
寥寥八个字,看得沈誉宁一震,手中的纸条也落了下去,她随意任纸条落在地上,正带着那只信鸽走出去,忽而心念一动,折身回到屋子,寻出笔墨,想了想,写出七个字——五王爷失败而归。再次出屋,沈誉宁松开手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去,不久就消失在眼际,她看着鸽子变成小黑点消失不见,才将头低下,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屋中,看着屋中的一切,叹了口气道:“小梅,或许这也算是为你报了一点仇吧!”